第四百零三章 畢業季是躁動季
我這麼想,那些記者也同樣這麼想。
我和牛遇在這探頭張望呢,他們就像得到信似的,一下子鑽了進來。他們擠開層層的保安,猛地撞擊側門。
「這是記者嗎?這就是匪徒!」保安說。
牛遇更是氣得直罵娘。
他摸摸他那光滑可喜的腦門,可惜,有的東西,他哪怕聰明絕頂了,也想不出辦法。
——這些不是普通記者。
叫娛記。
兩者有很大區別。
社會欄目記者,大多樂於講理;娛記吧,偶爾就可以不講理了。「啪嘰」一聲,把記者證往我們公司前台一拍,高呼有採訪權,這我見過的,沒十個,也有八個了。這其中,大部分都是娛記。
「他們眼睛那麼尖幹什麼?」牛遇暗暗叫苦。
「……」
我趕緊拉拉口罩,遮住自己。
這時候說什麼也力所不逮。
「您好,能請教您幾個問題嗎?」有記者拿著話筒就過來了。旁邊的記者忙不甘示弱,也把話筒遞來,更有甚者,撲通一聲,跪下來,在我腿邊舉著話筒。「受不起!受不起!」我忙說。
那人就把話筒往我手裡塞。
我瞬間醒悟,後退一步,堅決不上鬼子的當。其中有名女記者,不知道是哪裡人,說話尖團音不分,我得仔細分辨,才能明白她的意思。她張口就問我:「吳曼琳和蘇和談戀愛,告訴你了嗎?」
「告訴我什麼?!」
我當即被唬一跳。
「他們談戀愛。」
那女記者說。
「他們談戀愛,為什麼要告訴我?!」我被這陣勢實在搞怕了。別看電視上採訪多麼繁花似錦,有多少人艷羨。其實那些明星都得要上什麼商務溝通課,大概,或許是這個名稱——這都是培育好的,我沒接受過這教育,所以特別糟心。
「呃……」
那記者似乎沒想到我會反問,有點混亂。後面有個攝像師,開口幫襯:「說他們是朋友!」
「對,因為你們是朋友!」
那位尖團音不分的女記者再次打起精神。
「證據!」我說。
女記者:「……」
攝像師:「……」
「您的意思,你們不是朋友?」那女記者靈機一動,反唇相譏。
「我沒這麼說。」
「可是剛剛您就是這意思!」
我呵呵一笑:「我覺得你的問題挺不夠朋友的。」
「……」
周圍的記者很高興,似乎明天報道「某某怒懟記者」就能寫出來了。他們拍著照,閃光燈忽閃忽閃的。這時候我極其慶幸我戴了墨鏡。
沒辦法,鎂光燈太傷害眼睛了。
我不是那種專業受過培訓的藝人,對這種光芒毫無辦法。只能收拾得嚴嚴實實的,讓自己好受點。
「您能不能把墨鏡口罩摘下來?」有記者醒悟,問道。
「不能。」
「……」
接著就有人小聲幫襯,問為什麼了。
「因為我怕被不法分子拿到網上去相親。」
一語甫畢,那些記者全笑了。「給你們十五分鐘時間。」我看了下手機,差不多半小時后,微電影就要結束了。給自己預留時間,趕緊走,這是一件好事。
我現在這才意識到,為什麼每次圈裡有聚會,不等會議結束,大佬們都提前走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在門口被記者粉絲給堵了,後果就像我現在這樣慘烈。
別看他們當面把我誇成幽默。
反手筆杆子一弄,不知道什麼後果。好在平時公司都有孝敬五大電視台,主流媒體不寫壞,其他的,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那女記者反應也很快。
她驚喜地問我道:「您說不法分子,您的意思是不是,國內不法分子很多啊?」
這話就有點意思了。
我不由皺眉,問她是哪家媒體。
她客客氣氣報了一個三流媒體的名字。我瞬間不說話了。周圍的其他記者也忽然意識到點什麼,別看平時挺愛打聽別人小道消息,胡亂揮舞筆桿,製造點假消息,但意識都還敏感的。
他們一下子齊齊說起電影的事來。
誇之前的《梁祝》好看,問有什麼技巧。這其實也挺好說幾句的。因為徐克的電影,有它獨特的特色——色彩飽滿。而我就「借鑒」了這套。大陸不少導演用不上這些,或者單純為表現美與藝術,但徐克電影中用來渲染氣氛,進行力量衝突的情況更多。
比如《青蛇》、《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那抹翠綠,那抹鮮紅!
《梁祝》也一樣。
自始至終有這種色彩運用。
打比方最後哭墳,紅白黑,顏色展現得淋漓盡致,他還在全篇電影中加了點青灰色,壓抑、悲痛、肝腸寸斷。
光的運用(如太陽光,燭光)和青色(山水樹木)等顏色進行緩衝,讓電影整體基調從前半段的暖黃色轉化為後半段的青灰色,觀眾的情感,自然會隨之改變。
記者邊聽邊點頭。
可接著一琢磨,有點不對味。
「這、這怎麼像學生答題啊?」有記者小聲說。
因為這本來就是答題啊!
「不然,怎麼回答?」我樂呵一下,「你答給我聽聽,讓我學習一下?」
「……」
對方哽了一下。
「我以為會說點感性的東西。」接著有其他記者插口。
「唔,我不太擅長說些感性的話。」
「可人家都說,電影是感性的啊!」那記者說道,「拍電影的人都是感性的,只有感性,才能拍好電影!」他一語既出,周圍的人紛紛認同,皆點頭稱是。
我笑了一下:「電影是感性的,電影人也是感性的,可創造電影的過程,可是理性的啊!」
我又補充道:「如果僅僅想問別人感性的結果,那聽什麼UP主的話,要比採訪我,更有用得多!」
UP主們會把故事大概說一遍。
然後再附會地添加點深意。
我在心中補充道。
這些話,自然沒有說出口。
「哈哈哈!」眾記者大笑出聲,他們不知道我的腹誹,但對我之前與某UP主的爭論還是有過耳聞的。
「我是知了網的博主。」旁邊有人弱弱地說。
「哦。」
眾人一陣沉默,笑聲無影無蹤了。
「我能採訪你嗎?」那名記博主快要哭出來了。他估計沒想到,上頭直接給他安排了這麼個差事。
我用力點點頭。
「我認識你們以前的大老闆。」我說,「上次和明秋先生說了幾句話,我們得出一個共識——他當初跟我說,不想幹了,想投資其他的行業……他現在轉行了嗎?」
小記者:「……」
卧槽!!!!!
怎麼發展得和我想象得不一樣,不應該你死我活,互相不來往嗎?怎麼成為好朋友似的?難道說,像這些大佬們,私底下都是好朋友?!
我留給他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
雖然隔著個墨鏡,對方仍就感受到了。他勉強打起精神,怯懦地望了我一眼:「我想問一下,大神對藝人談戀愛的看法。」他雖然怕我,但更怕不給他工資的人。所以問題還得要問出口:「聽說,演員很容易在片場陷入愛情……」
「很容易嗎?我不太清楚。」我說。
「……大、大概率上!」對方結巴了。
「樣本多少,基數多少,調查有多少?」我提出幾個問題。這小記者啞口無言,回答不上話。這其實就是某些不嚴謹的教育上的毛病。以前許多作文里就愛填據某某調查,百分之多少的人員……還有類似胡亂編造個名人名言的……改考題的老師發現不了,時間不夠,來不及調查,還以為學生夠聰明,知識淵博,就這麼糊弄過去了。然後,這些學生就把這習慣帶到工作生活上來了。憑著感覺,「我有一個朋友……」,嘩啦啦能編造出個數據來。
其實與實際差距挺大。
至少在我周遭,不能說娛樂圈中的職場婚姻戀愛比其他行業多……單身,真不少!
那小記者手哆哆嗦嗦。
我看他神情,都要哭了。
「行吧,我隨便說了。」我於心不忍,解釋兩句,就算我和知了網有矛盾,也不會拿這麼個打工仔出氣。「如果說在片場談戀愛,我不知道比例,也無法給出數據,定性這種情況是多還是少……但如果問我,對他倆的看法,我會說祝福。」我環視四周。
這些記者忽然來了興趣了。
知了網的記者連忙補充道:「我是想問,您覺得,他們談戀愛,有沒有可能是入戲太深?」
「啊?」
「蘇和與吳曼琳在電影中演情侶,有沒有可能會影響到現實生活中……」小記者急急忙忙地說。
「唔,有這種可能,也有可能不是的。」
「……」
眾記者一下子全叫屈,我更委屈。
「這種情況誰說得清啊!」我有點不耐煩,「不過我感覺,觀眾往往比演員更分不清,容易把影視劇中的人物和演員混淆起來:因為電影中兩人是情侶,就希望他們是情侶,又或者提出怎樣的反對——都太過激了……演員是演員,角色是角色,演員塑造了角色,但請在幕後,把他們分開來。」
我當即恨不得考哥jpg,意味深長地看了記者一眼。
那些記者躁動起來,似乎來了精神。「給大眾傳達正確的是非觀,也是廣大媒體同志的責任啊!」我說。
他們紛紛點頭。
「就像我,只是個幕後工作者,作品是娛樂大眾的,可我本人則不是為逗大家開心的。」我暗示他們看了下後面的大堂。學生會幹事還在值班呢,有些感受到動靜的學生冒出頭,想要張望,卻被攔下。「這是學校,其實挺不適合接受採訪。」
那些記者呵呵地笑,看上去有點不好意思,但一點都不後悔。
背後仍然能聽到立體音響的聲音。
「原來我從來不懂得什麼叫做成功,比賽?獎金?不,原來我從來不懂的是堅持。」
「自以為是?強人所難?不,原來我從來不知道的自己是該追尋什麼!」
「光鮮的職業?體面的生活?不……」
「唐濤,你敢不敢不那麼俗點!」
「原來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老是拍啊拍啊拍的,現在我知道了,堅持,最後你還真能改變點什麼!」
……
微電影中的學生坐在小飯館里,面前是香氣噴噴的熱菜熱湯,彼此張望著,舉起酒杯,說起離別和祝福。而面前的記者們憨笑著,面面相覷,氣氛很古怪。
這或多或少有點諷刺吧!
「大家都散了吧!」我說。
記者們連忙答應。至少今天跑一趟,解決了他們的一次工作。我也了解過一些情報,自媒體和網路平台不算,大多數的傳媒都要求他們一周兩篇稿子。寫完后,就可以休息了。他們也不是當真想難為我。
「好好!」
看我和顏悅色,記者們也忙不迭收拾東西,準備回去。有個記者不死心,忽然臨走前問我這麼一句:「那麼,大神有什麼話想對廣大粉絲說的呢?」
我稍微一愣,接著語氣果斷,態度誠懇:「少上網,少看新聞!」
「!!!!!」眾人皆是一驚。
「這容易讓人降智!」我強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