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畢業季是事端季
畫面的模糊轉變成主角的自述，主人公從夢中驚醒，耳外傳來猛烈敲門聲，室友戴著耳機擺弄頭髮的室友，旁若無人。「我叫陳瀟，材料系，沒錢沒paper沒姑娘的loser一枚。」
簡簡單單的台詞，並不引人矚目，卻有些同學微微一笑。
這普普通通的詞句，之所以能會心一擊，在於它和現實相通，增強代入感——如果給成功設定個限值，那我們生活中，絕大多數都是loser。
沒有驚世的相貌。
也沒有震驚世人的才華。
不會稀奇到遭遇什麼艷遇，也不曾被太愚鈍的伎倆所矇騙。平凡，平凡得就像是牆根下的野草，花壇里不起眼的小泥塊。
電影中快速地介紹下室友。
滿臉抹油想把妹的吳桐木；作息精準的精英高才生郝宇成；還有早上面試的唐濤。
三分鐘時間，就把整個宿舍基本狀況介紹完畢。鏡頭切換自然，過渡順暢，人物栩栩如生！性格特徵顯著——既新奇，又不突兀。有觀眾把旁邊的學生搖醒了。「怎麼了？」禮堂里低低響起學生的聲音。「快看！這部片，有點意思！」
有些在座老師也訝異地睜大眼。
真憑實據的老師，也不少。電影，最忌諱拖拉和廢話，大家心知肚明，但開口詬病的，良性批評的，如今不多了。老師們也想過點輕鬆的日子，不至於被學生厭惡，尤其是大學老師。
溫和的音樂流淌而出，讓人的心情一振。「我之所以想要這個職位，是因為……」唐濤坐在地鐵上邊吃早點邊背自我介紹。
接著，畫面一轉。
陳瀟騎著自行車在校園中瀟洒穿行，長長的俯視鏡頭貫穿其中，伴隨著溫和的曲調，漸漸平緩觀眾的心情。
他解答了唐濤的答案。
「……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可是，下一個問題，又猛然把觀眾的心臟給揪起：「但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又怎麼樣呢？」
是啊！
知道自己想要的，又怎麼樣呢？
苦學生之苦，累學生之累。「這部電影好像有點不一樣！」有些多愁善感的女孩悄悄抹掉一兩點眼淚。學生仰著頭，望著屏幕，有點複雜的情緒蕩漾在他們的心頭。
子曰：十五有志於學。
可是呀！
這不是大多數同學的人生！
別看網路上各種吹牛逼的，其實大多數學生，從小到大，兢兢業業，嘔心瀝血，他們費了無數的心血才進入大學校園……
從小立下志向，卻偏離航跡的，有！
堅持夢想，自始至終的，也有！
高考失利，茫茫然然，不知所措，前途無期，更有！
大多數人，則是渾渾噩噩讀書，學生年代，父母一手操辦，是否學區就讀，是否轉校找家教，選擇文理科分類，畢業后報名專業——一個人的成功，不是一個人的勝利；一個人的失敗，是一群人的茫然。這種茫然飄蕩到大學中，成為更大的恐慌。
我要去哪裡？
我將來會怎麼樣？
什麼，是我的歸宿？
這便是當代大學生。這部作品，也不是為抨擊什麼，歌頌什麼。它只是實實在在的，反應一個年齡段的人的無奈與苦楚、自由和坦然。
「現實註定了，很多事就是做不了。」陳瀟說道。
一些老師微微皺眉，他們沒有說話。而同學們，有些卻被軟化了——生活在象牙塔中的，不只是學生。有些學生已經幻想著畢業后能年薪一億了；而有的老師，則心滿意足，以為可以終生享受被人憧憬的目光和持之以恆的高收入了。
當然，更廣大的人群。
他們體會過窮苦的滋味。
但凡生活在困頓中，真正了解過苦楚的人，都曾觸摸過生活的真諦。即使遺忘，也會被一句話，一個手勢，甚至，一個眼神所打動。如今，這部電影要把廣大學生最柔弱的一角給捧了出來。
屏幕上出現「敢不敢？！」這幾個大字。
禮堂的學生們屏住呼吸，凝神關注。
唐濤的地鐵也到達了，他從座位上醒來，打著哈欠。他因為弄錯簡歷和應聘崗位，面試慘不忍睹，尷尬地對著面試官一笑。
觀眾們都不忍目睹了。
有這麼蠢的嗎？
街拍妹子的一句玩笑話，引發了新的事故。郝宇成利用計算機和網路數據，搜索到妹子的信息。唐濤建議，利用這個技術，去參加創意大賽，一等獎五萬。但幾人為啟動資金髮愁了。
「這年頭，無成本的，除了智慧，只有靠色相了！」吳桐木笑道。
幾人拿著小廣告坐在人行道上，「包辦婚戀」，這是他們打出的招牌。時間荏苒，來去匆匆，他們苦思冥想，可這項業務，仍然無人問津。觀眾們也隨之揪心。
可接下來，某個路過的客人倒退著電瓶車過來了，給他們「換」個任務——集齊快餐店的玩具？！
四個人齊刷刷站在快餐店前，個個英勇犧牲樣，慷慨得如同風瀟瀟易水寒的壯士，準備一去不復還。
有意思啊！
已經有觀眾醒悟過來了。
他們連忙給朋友同學發微信。「過來！」「咋啦？」「過來看電影！」「滾，有什麼好看的！」「你趕緊滾回來，我說好看，它就是好看！」眾學生紛紛表示這部微電影不一樣。
「過來看就是了！」他們強調道。
本來有不少觀眾圍堵在禮堂的過道中，因為前兩部太昏沉沉，已經有扛受不住的，匆匆逃離現場。除了少數大學生記者團的——他們疑惑地觀察周圍。「怎麼回事？突然來了這麼些人？」他們心道。
沒錯，來的除了被叫來的學生。
還有那麼一群人，長槍短炮，扛著攝影器材，學生們朝他們望了一眼，又畏縮地朝後退了一小下，心裡只覺得奇怪。
那些手頭沒活計的觀眾用不著如此，他們只需要大聲笑著，就足夠了。此時笑聲一波接著一波，一浪高過一浪，大伙兒都笑得前仰後合，喘不過氣來。原來畫面中的郝宇成，毫不留情地告知，吃三頓能集齊12個玩具的概率0.00007163。而已有人品，至少還要吃上十頓才能集齊。
終於，在吳桐木的慘叫聲中，他們集齊12個玩具，在興高采烈之中，交代任務的僱主心滿意足，同時表示，還有新玩具等待他們的集齊……
幾人終於集齊了錢，通過廣告推銷，廣告點擊率破萬，大家歡天喜地，郝宇成也搞定推送和排行功能。手機功能引發的巨大反響——兩男生在街上為關注同一女生大打出手，又因為新功能能鎖定女孩位置，於是打架又成為追逐戰。
學生們看得津津有味。
這時牛遇手機震動一下，他低頭掃了一眼，推我一把，壓低聲音：「走，到外頭去！」
我心裡納罕，可也和他一起離坐出去了。「哎喲！還是晚了一步！」走到偏門，牛遇往外頭一張望，拍著大腿說。
我這下忍不住了。
這電影還沒放完呢，就把我叫出來。「您要給我個解釋。」我不情不願地說。
「解釋你妹啊！」
牛遇一拍大腿，他這人也挺會用新鮮詞語。他問我道：「平時你參加什麼會，不會提前離席？」
我稍稍一愣。
「那你就等著被人逮住吧！」牛遇又說。
背後禮堂熱鬧的聲響還很顯著。
女主程立夏的出現，讓同學們耳目一新，旋即APP業務的開展，把爆竹當煙花的烏龍，即將出國學生的告白，以及自行車婚禮。
「這算得上精心設計！」我聽著學生的歡聲笑語，心想。可嘴裡卻念叨：「為什麼啊？」
牛遇也不說話，把我往門邊一推，道：「你看！」
我舉目望去，瞬間頭大。
一大堆擺弄攝像機的。穿著職業裝的記者，以及手持各種攝像器材的工作人員。
「！！！！！」我瞬間退了一步，道：「這不是找我的吧？」
「就是找你的！」
我一臉荒唐。
牛遇也不說了，把手機拿我面前，屏幕給我看。「老師，你帶大神趕快走吧！我剛接收到社裡的消息，他們帶人去學校等人，想採訪大神。」上面有一條訊息。
我側頭一看，附近還停靠著一輛採訪車，正是梔子花已經謝了，六月雪還在綻放的季節。地上是堅硬的泥土，樹木鬱鬱蔥蔥。陽光既炎熱，也很熾烈，那些工作人員在陽光下滿頭大汗，不少人拿紙巾往額頭上擦抹。一點兒要走的意思也沒有。
我徹底頭疼：「不是，弄錯了吧？我有什麼好採訪的？」
牛遇道：「你這就不懂了！之前你那電影多火啊，兩個年輕人談戀愛的消息多熱鬧啊？他們想逮到你炒熱度，這不是沒找到人嗎？」
「……」
我辯駁不能。
牛遇開始給保安打電話，等保安隊的人過來，倒沒花多長時間，只是把人勸走，就不行了。
「採訪兩句，就採訪兩句！」有記者說。
保安沒辦法，阻攔不住。就這樣，時間折騰二十分鐘過去了。
「這樣不行。」牛遇看手機時間，「再這樣下去，電影結束了，他們還沒走。」他仔細想了一下，咬咬牙：「沒辦法，要不你就採訪下？說兩句話，然後趕緊走。我先叫輛車，你把口罩戴嚴點，說兩句話，趁他們不備，趕緊往車裡沖。出門了，他們就沒辦法了。」
我心想，這是什麼餿主意啊！
可事到如今，只能硬生生往前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