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實踐出真知
就在我為劇組忙得火急火燎的時候，老王的日子不太好過。
首先，他剛剛經歷過一場痛徹心扉的分手，情感飽受折磨。
其次，他的弟弟，也就是小終，離家出走，給他帶來麻煩不斷。再然後，就是工作上的事了，他最近招了一個會計，名叫儲媛，這是他換的第三個會計。
前兩個老傢伙雖然有技術，但性格有問題，幾天的功夫內，把公司的員工挑撥了個遍。祝雄和吳攸奇還打了一架！這兩人素來平和，我沒想到他們會打架。
「太缺德了！」老王憤憤不平，「這兩個女的太無聊！把宮斗劇玩到我們公司來了，還有意思嗎？！」
「……」
「一下子裝柔弱，一下子又擺弄經驗，誰怕誰呀？愛走趁早走！」王明后不住抱怨。
也是在這種境況下，他召收了個會計，年輕人，會計專業，剛畢業兩年，從業經驗——無！
「我畢業後生了場大病，我媽媽覺得病好后馬上上班不太好，就讓我在家休養了一陣子！」這個二十四歲的小女孩歡快地說，她對我們公司的業務滿懷熱情，東張西望，「有什麼事需要我做的嗎？」
儲媛當場的一句話，讓老王感動得眼淚汪汪。這是第一次有人主動來工作，找活干！雖然這小姑娘水平不到家，但總沒犯下兼職人員（老會計走後）拿修正液改報表的錯誤了！
她單子填得很仔細，我把以前塞在我這的憑證交給她。
「憑證不能用圓珠筆填寫，圓珠筆字跡會褪色，用黑色或藍黑墨水筆或者中性筆；金額就填下面是三分之二或者二分之一，方便比對修改；不需要的空的金額欄劃線註銷；我們雖然圖方便，只買了記賬憑證，沒買收付款憑證單，但你在手頭把收付轉標好，不要沿用那兩老會計只填阿拉伯數字的方法！」我拿賬本分發給小姑娘。
「你也是學這行的？」儲媛吃驚道。
「你看張幕哪裡像是學這行的？」王明后挺得意的。
「那你爸媽是做會計的嗎？」儲媛微微張大嘴巴，驚呆了般地說道。
「不是。」我搖搖頭。
「……」
「我們家的張幕是什麼都會的崽！」王明后在旁邊繼續他的忽悠大業，「小姑娘，來我們公司，不吃虧哈！」
其實登記賬簿這事，說來也話長，當年我上大學時，有個工管系的妹子小雯，號召夥同她寢室舍友幫我占圖書館的座位，因而我有空時就幫她寫作業搞論文，以做報答。她這個人比較偷懶，學期前老師布置的，非要拖到學期后，常常攢了一大批，沒人幫助是完成不了的。
而我那時候要打工，賺錢生活費，圖書館這地方每年都有那麼幾個四六級和證書考試、考研考試……教室里人滿為患，有個位置方便搞作業搞論文還是有點用的，所以連帶著，把她專業的知識也學了點。
「我一直以為那時候你和小雯能成呢！」王明后在穿越后總這麼和我說。可我那時候真不覺得她對我有意思，我對她也沒意思。只是當時社會經驗不足，年少方艾，思想單純，覺得這樣互相幫忙挺好，也沒注意避嫌什麼的。
我聽老王在那故作瀟洒地和儲媛吹牛，不以為然地走人，我不和老王計較。他最近因家庭瑣碎的事心頭縈繞，得要靠裝逼才能挪回點心理平衡。
剛走出玻璃門，來到走廊，對面的電梯忽然一開，出來一人。那人身材瘦削，長相機智，走路時兩條長腿晃晃悠悠，我一見到他，當即心中一驚，腳底不由打滑，就想往回走，裝作沒有看見他。
不料，為時已晚，那人追過來，制止住了我。來人正是寧虛。
「你們為什麼不做動畫？」寧虛追問道。
「哦，有其他活。」我說。
這就是我和老王的差異了，如果他在當場，馬上就跳起來，痛罵：「誰說我不做動畫了？你哪知眼睛看到我不做動畫了？」然後哭一陣苦，罵一陣沒錢，兩眼眼巴巴望著對方，巴不得對方掏出腰包，大肆施捨。
而我……
只會說「有其他活」！
「可動畫也能算是有活！」寧虛東張西望一通，然後講解他的看法。其實如果單獨抽個閑暇時間，在一塊聊聊，我倒是很樂意的。至少他不會像我那些親眷們門外漢地提出「我雖然不懂，但多多少少能給你提個建議！」，最後那建議提出來，我心想，你還不如送我一瓶毒酒，把我灌倒呢！至少那樣死得痛快！
可現在，我的確有事，因而說：「我有事，正準備去『逗逗配音工作室』，我和夏逗逗約好了，談下工作。」說著，我也不再猶豫，腳下使勁地朝電梯走去。
電視劇屬於視聽作品，聲音多麼重要就自不必提。
沈言雖然希望自己配音，李夢琴也有這種打算，但劇組裡總有群演，不可能讓所有人物配音。特別是嘈雜轟鳴，打鬥爆破的場所，演員的聲音在這種場景下很不清晰，必須引用外援。雖說我有心請電影製片廠的專職人員出馬，可他們那價位太高，還礙著各種人情，他們還有檔期的要求。我只能找其他人物，當時祝雄拍胸脯道，說知道一家配音工作室，都是年輕人，但水平還不錯，我便約定好時間。
「哦，你去找夏逗逗啊！」寧虛滿懷興趣，他腳步一停，「我正巧有事，也要找她，我和你一起去！」
「……」
我特么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他。我覺得我們倆之間必然有個神經病，不然他怎麼老粘著我？「你不是來找老王的嗎？」我問，像這種事，我一律推給老王，「動畫項目，遊戲項目，現在我都交給他了！」
「沒事！」寧虛很淡定，「和他談，好像不太管用，所以找你也一樣，而且我的確也有工作找夏逗逗！」寧虛強調地補了後面的那一句。
寧虛找我還是那件老事，就是他在動畫界太寂寞了。他就像孤高的王者，獨自在虎皮地毯上蹲馬步，摩拳擦掌，可就是沒有一個敵人出來，把他打倒！
當然，他真正想法，當然不是被打倒。
這只是他自己的說辭，本質上就是希望看到有那麼一兩個挑釁的人蹦躂出來，然後被他碾碎在地毯上，直至血水飛濺，血肉模糊。
畢竟國內動漫發展還比較落後。
動漫發展需要專業水平，需要社會條件，需要資源支撐。這些，寧虛都有。所以他便顯得那麼空虛！
我不是個好鬥的人。
以前老師就說過，影視界，永遠有比你更好的人，你要是不服氣，得忍！而且我們那教材上，始終把動畫歸為電影的一部分，我雖然不太認同這一說辭，但或多或少放寬了心態：別人拍出好片子了，我會鼓鼓掌；動畫要是半天沒發展起來，也別太著急，畢竟我們國家也不是靠這個起家的！
我們邊談，邊往電梯口走。
寧虛跟我說了一件事。
「前天，我在網路上看到一個新人的作品。」寧虛說，「很糟糕，繪畫基本功有，但故事編得很爛，我就指點幾句。沒想到那人心氣狹窄，氣急敗壞，就和我吵起來。我也沒壓住火氣，兩人互相對罵，一直罵到晚上兩點鐘……」
「……」
我心想，你哪來的閑功夫？
可表面上還得裝作挺和顏悅色的。寧虛掏出手機給我看，原來是一位把水墨畫和漫畫結合的漫畫家在和寧虛爭論。這種手法在目前的漫畫界是大忌，因為國內漫畫，分為兩端，一方受到日韓漫畫的影響，酷愛黑白漫；另一方受連環畫影響，偏向彩漫——我很難說好壞。只要功夫深，彩漫肯定比黑白漫好，只可惜漫畫創作，有時候要節約時間成本。而節約的時間成本還能做其他事，漫畫與影視小說核心一致，還是故事，這方面挺需要時間的。
而用水墨畫的，耗費的時間也不少了，與黑白硬筆畫和直接利用數位板上色的彩色漫畫相比，耗費心神肯定更多。
寧虛認為，用水墨畫漫畫，這是一種倒退的行為，難有市場。
而那位漫畫作者則以為，這是弘揚文化的好機會，水墨畫起源國畫，會更吸引別人投資，以後水墨畫漫畫也能在市場上佔據一定的地位。「它從傳統來，會引領國漫走向更好的未來！」對方如此宣誓。
「你怎麼看？」寧虛問我。
「難！」我隨口答。
「為什麼？」
「因為難動畫化。」我說。這種水墨畫風如果動畫化，基本相當於重新製作了，原先的設定都用不上，不然，成本極高。「除非官方投資，做宣傳，不然就是賠錢！」我說。
「那排除動畫，僅分析漫畫呢？」寧虛又問。
「不好說。」我琢磨。
「不覺得水墨畫不便於連載？」寧虛下套，想套我的站隊。
聽罷，我微微一笑。
他分析得不無道理，水墨畫的色彩有深淺之分，但畫圖費勁，不利於連載。「在別的國家，可能會有問題，特別是漫畫行業發達的國家。」我說道，「但目前我國還沒到那地步，能完整連載完一部漫畫，都很不容易了……還是那句話，對這種作品，官方投資的可能性更大！」
「這不公平！」寧虛一琢磨，道。
「我恰好覺得這才是公平，不然費力不討好的事，誰都不去做了。可有的東西，特別是優秀的成果，有時就是費力不討好！」我回應道。
寧虛得不到我的肯定回答，心中有些悶悶不樂。這不像是網路上的那場罵戰，一個孤高的漫畫人與另一個孤高的漫畫人，為堅守自己的陣地爭論不休。兩家粉絲不斷爭吵，只留下水軍賺取一大筆錢財。
「我不聽你的評論，我要《小當家》的製作人回答。」對方如此表述著，寧虛將他的文字拿給我看。
我只輕飄飄掃了一眼，便搖頭道：「我絕對不會評論的！」
我抬頭看看前方：「他只要認為對的，就可以去做。這行當永遠不缺乏失敗者，也永遠不缺乏進取者，有時候非得要碰一碰壁，才能知道，前方有沒有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