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夏老師
洪磊是郭台收到中誠的。現在,又必須讓他走,解聘的違約費算不上什麼。
收到通知的洪磊自然不同意,叫囂著說我們是一丘之貉,趨炎附勢,籠絡著明星來害他這平頭老百姓。為此,鄧導痛心不已,他說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連我你也不信了嗎?」
洪磊一下子猶豫了,不能作答。
鄧導又道:「又不是你一人受災,你和孫哲打了一架,原先定他做了主角,出這事,得了,把人換下了!」
這就是郭台的主意了。電視台本來就麻煩,一個項目少則半載,長則數年,若是出一點事,連累欄目組上上下下幾十上百口人,真是環環相扣,麻煩重重——特別是藝人身上的,那就更糟糕了!節目的,那就趕緊下架;放劇的,那就立馬刪片。之前孫哲和電視台合作,是他們說過了的,說是在這個藝人沒問題的前提下。現在爆出曾有女友,又和編劇打架……
「你們倆一起被開除了。」鄧導板著臉跟洪編劇說,「出了這麼大事,我也幫你說過好話,可是半點用處也沒!你不要怨恨台里,台里規章制度是這樣,兩個人都有錯,所以都不用!」
這話半真半假。
倘若問吃虧,那肯定是洪編劇。孫哲不是中誠的員工,就算被禁了這部片的拍攝,還有其他經濟來源。
他們公司一定還會看在TEE組合給他們帶來源源不絕的收入的份上,加強隱瞞——懲罰措施肯定是有的,不過不至於讓他們失去太多收入,所以綜合下來看,損失寥寥無幾。不過再一追究兩人打架的前因後果,洪編劇也不可憐了。
「再找份工作吧,你還年輕!」鄧導看著他的臉,嘆了口氣。他仰起頭,揮揮手:「你走吧,發生過什麼事,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洪編劇望著我們,又發了會呆,終於走了。鄧導目送他的背影,嘆了口氣,拍了拍我和老王的肩:「幹活吧!」
由於郭台的種種措施,對大地公司也實施懲罰性措施,不僅讓他們換男主角,女主角的推薦權都給收了回來,甚至連累到他們公司在其他欄目的活動——為期一個月。大地娛樂自然不滿,可郭台卻另有看法,他私下跟我們說:「我是那種喜歡看別人倒霉的狠人嗎?如果不為這事懲罰他們,他們就當我們好欺負,其他娛樂公司也不會拿正眼看待我們。」
另有洪編劇正在修改的劇本。他是介於公司職務撰寫的劇本,版權還得拿在空殼的影視製作公司,現在電視台得要找人重新修飾潤筆。
「咱們就把要拍的人找一找啊,能潤筆的人也給弄一弄。」鄧導說的倒輕鬆,「劇組班底敲定后才送你們來,我都不知道該讓你們幹什麼,現在可好了,你們有活幹了!」
瞬間我壓力山大,王明后也目瞪口呆。
直至此時,我們才意識到劇組核心的兩個關鍵活動落到我們身上。老王還想推脫,鄧幸笑著,晃晃悠悠走了。走前,他還留下一句話:「不要緊,我相信你們的眼光,你們不是拍過電影嗎?有什麼好怕的!說核心,劇組核心的環節多著呢!」
不得已,我和老王分頭走上找人的道路。他說他去找作家,又把一個認識的人號碼扔給我。
「這個人叫喬顧,圈子裡認識很多大大小小的人才,你去找他,看能不能被推薦點,實在不行,就去找顧游山,聽說他現在是金唱的管理人員了……」老王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我心想,打死也不找顧游山,因而撥了電話,說明來意。
喬顧這個人聽起來聲音還年輕,可也三十有餘了。他性格溫和,措辭體諒,特別像是騙女人錢的小白臉。這番腹誹當然不應該,畢竟他好心好意給出一個介紹,是一家模特工作室,地理位置在城市邊郊,離小段他們公司不遠。
我心裡想著模特也能適合演戲?
但後來又轉念一想,主演臨時換人,編劇打人被撤,導演只想退休——大大小小的事已經讓這部戲瘡痍遍體了,還怕多找個模特出身的女演員?更何況,有的模特演技也很好,就算不太好,大地公司本來就是擅長安排偶像的,那些偶像,未必能夠演戲多精!
這部戲還真是前途叵測啊!
我仔細分析一通,覺得這部戲無力回天了,有時候就會遇到這種事,就算躊躇滿志,卻拿了一手壞牌。而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多數是可做夢而不可現實主義的,因此儘管做夢,不要試圖把它當作成豐功偉績道路上的基石。
由此我立馬答應,問喬顧要了那個模特工作室的電話號碼,又給小段打了電話,說過幾天到他們公司拜訪。上次觀賞電影后,我有事匆匆離去,心中甚是不安,正好借這個機會聊幾句。
所謂福不雙至,禍不單行。在我忙碌異常時,學校里有位教師不太滿意了。說句實話,我不常去上課,但考試還可以,畢竟也曾奮發向上、頭懸樑錐刺股地努力,只為考上大學。就算經過大學多年的摧殘,但我本人依舊是抱著課本論文長期蹲守在圖書館和自習室的學生,也不至於把知識忘得一乾二淨。可這樣,學校老師對待我的看法還是一半比一半。一半陽光明媚,欣賞異常;另一半陰雨綿綿,把我痛惡唾棄。
有部分老師認為,人各有愛好,各有興趣,只要考試好,不拖班級平均分的後腿,這就足夠了;另一部分則認為,學習能力是一回事,學習態度又是另一回事,咱們教師群體不可以歧視學生的天賦,應當蔑視學生的惡劣學習態度。
當然也有一些無私的,「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熬了一身病,不求半點回報;還有一些心理比較變態的,認為自己為人師長,就是可以痛斥學生天賦,就是能夠體罰學生,通過懲罰學生,來獲得巨大的滿足感,遇到這種老師,眾學生只能呼天搶地,巴不得一命嗚呼,就地魂飛魄散,白日飛升。
夏老師在人民教師這個群體中算不上特別出眾。她有點小小的自滿,也有點小小的講人情。
她同情學生,也愛護學生,可她也小小地高估自身的教學水平以及學生的學習能力,按她自己的話說,她是個「嚴厲的好老師!」,這個是她口頭禪出現高頻率排行榜的第二位,第一位則是「你們現在不喜歡我,以後長大后卻會感激我!」。另外補充說一句,我們班上的英語老師最愛說的是「你們是我帶的最差的一屆!」,數學老師則是「站到黑板上去!」
總之,無論哪種,只要是活的,會說話的,特別是會講口頭禪的教師,學生們一定是又敬又怕的。
夏老師有點不大滿意。
理由很簡單,她不大看得起我爸媽的舉動,讓兩個孩子中途「輟學」,搞什麼「社會實踐」!以往,她只是不太滿意,可現在考核成績和教師績效掛鉤了,於是這點不能滿意就變成完全不能理解了。
「又不是沒有錢的人家!」夏老師想,邁著小碎步循著學生檔案的記錄來到我家門口,「賺錢是大人的事,學習是孩子的事,現在搞亂了,像什麼話?而且,想賺錢就退學了專心賺錢……入學了卻不去上課,這讓別的學生怎麼看?」
夏老師撩了下頭髮,心裡滿是煩躁。她不是第一次和我父母打交道,但總覺得對方沒理!
「看起來斯斯文文,受過教育的人,怎麼這麼樣不懂事!」夏老師心道。
這是個周日,夏老師放棄在外帶家教的念頭,提前和其他家長說好了,因為有的家長在外地,由此耗費了她幾十塊錢的手機費。總體來說,我對她的印象不算好,不算壞。我們那學校里,雖說明令禁止,十個教師倒有七八個晚間周末在外帶家教。不少在課堂上不好好教,卻藏著掖著把知識點放在課外輔導班上強調,實為開小灶。
當然,夏老師不是這樣的老師,她在課堂上也盡心儘力,毫不藏私。學生們也能看出來,都暗暗誇獎她。
當然,為課外輔導班的事,有成績不好的學生舉報過很多次,每次上頭一來人,就另有渠道提前通知,眾學生作鳥獸散四下歡樂奔逃,後幾天該罰的就罰,該補的繼續補,請家長的,老師哭,家長哭,彷彿孩子怎麼就這麼不懂他們的用心良苦!
學生舉報也費勁得很,學校門口的列印店和校方都有聯繫,這舉報信還沒列印出來,學校里的老師就出來領人了。遠一點列印舉報信的,雖能投出去,不過匿名不會受理;實名舉報吧,學生名單總能通過不知名渠道流入教師的手中,之後就是短期的打擊報復——年年有舉報,年年查不了!可學生仍不怕死般,每年都有學生前仆後繼地寫舉報信。
夏老師看不慣辦輔導班這種事,但時間久了,也難免有點同流合污。她做的不是很厲害,很多時候還是免費替那些學習差的孩子補課,已經是很難得的老師了。
而在這個周日,她直接放棄補課的計劃,站在我家的門口,她一邊忖度著用詞,一邊猜測我的家長會怎麼說,慢慢舉起按門鈴的手。
「夏老師?」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忽然開了。我正準備出門,一眼就望見夏老師站在我家門口,經不住疑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