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思想衝突
「你是說……不是，難道說，還真的……」老王支吾著，半晌猛吸一口氣，醒悟過來，「美食番！」
這美食番也有很多種。
至少像《食戟之靈》這種，別想著能過審了。炒個菜脫衣服，審核要是不嚴點，那叫灶頭溫度過高，描繪屬實；審核要是嚴點，搞不好就傳播某某罪關個幾年。咱也沒必要冒這個險，畢竟有那麼一部經典之作：《中華小當家》。
中華小當家又稱中華一番，是1995年至1999年於RB周刊少年Magazine連載的漫畫。描述清朝末年特級廚師劉昴星學習廚藝、修行，以及與「黑暗料理界」對抗過程的故事。這部作品可謂是積極向上而且沒有什麼生澀難懂的知識，受眾面廣，中小學生都可以觀看。動畫雖有不足，但那是時代問題，製作畫面差、技術落後，咱們都能理解，但至少有的方面，這作品要比現在作品強一截了。
不是說王道的作品沒意思。
只是這年頭，大傢伙兒都玩邪道去了。為什麼？因為旁門左道的作品，容易營銷，「春藥之王」或者「爆衣之王」，肯定更受營銷號關心。這要是老老實實主線推劇情，他們都不知道怎麼吹彩虹屁的，就像一提到小龍女，他們就能寫尹志平；提到張無忌，他們還能編個紅玫瑰白玫瑰之爭；提到段譽，還能想到他老爹段正淳和他那麼多妹妹；扯到黃蓉，就只能想歪主意搞同人了。而且民眾的錯誤理解，更是毀壞王道漫畫創作的根基。
大多數人覺得求新難，夯實基礎容易——錯誤的觀念也通過傳媒輸入創作者的腦中。求異的太多，搞基礎的太少。人一旦誤入魔教，再自詡名門正宗，就難了！他們繞了很長的一圈遠路，才發現能攀上最高的，只有那條狹窄曲折的「一線天」，即使想重新再來，也沒有體力了。這就是「王道」作品走入衰落的因素，因為當代，信息太爆炸，受到干擾太多。所以肯下工夫的變少。寫網文的，學古龍溫瑞安多，習梁羽生金庸少；拍影視的，喜劇都市戀愛古裝仙俠多，拍歷史名著正劇的少；動漫也是如此，輕小說偶像宅男多，星際歷史動作片少。
因為越是正統「王道」，越需要更多的積累與才華。
「做《中華小當家》？」老王問。
「對。」
「劇情太長了？要不要把支線全給砍掉？」
「不用。」我搖搖頭。
現在有的創作者走極端，非要處處都是硬貨，這其實是走入誤區。「動漫、電視劇、電影本來就是三種不同的載體，要求就不同。」我說，「這就交給我吧，你沒必要想太多！」
「行！」老王想想，道。
很多人不理解這三種有什麼區別。其實時時刻刻需要硬貨的，只有電影這一種。因為電影的時長只有120分鐘，是售票制，要是一部戲某個環節把觀眾看厭了，調頭就走，那這電影就完了！所以電影的要求，必須時時刻刻有內容，有乾貨。而電視劇的受眾簡單，都是忙中偷閑地看上一眼，如果太硬了，太過環環相扣，伏筆遍地，那錯了一分鐘，下一分鐘接不上，這戲就算崩了！
歷年來，各大電視台對電影、電視劇的受眾年齡、性別、學歷都有調查。這些就不用我來總結了，但它們對動畫沒什麼研究，這也沒辦法。我估摸國內動畫受眾年齡偏小，自不用說，《小當家》也不至於太過偏性別——男性熱血，女性戀愛——這是絕大多數動漫受眾特色。但美食這玩意兒，誰都喜歡；受眾年齡上，主角的年齡，通常就是受眾的年齡。可這部作品，有大量的群像，不僅描繪得栩栩如生，而且填充了不同年齡層次的需求，從項目一定，就是一部王道作品的標準。
符合標準了，做好就更難！
名門正宗的劍法多半樸實無華，內功精湛，也是同一道理。像這種決定製作五六十集的作品，平日里需要縱橫開闔，勢重雄厚，偶爾來點劍走偏鋒，這才有點意思。平均七八集一個小支線，更容易吸引人。
「好了，你走吧！」我說。
「好，別忘了呀……」
「忘什麼？」
「《小當家》的特色！」老王搖頭晃腦，「誇張！」
沒錯，小當家的台詞就是誇張。例如：「這個是……這是高湯焦掉發出的香味，確實這樣的話就不用沾醬了，高湯滲入皮之後，適度的焦黃確實讓味道更香了啊，不過應該還不止這樣，也不能說粉粉的，能讓皮的口感這麼清爽，應該是還有用山芋吧，每吃一個都有新的口感，感受新的味道，內餡柔潤的好像要化掉一樣，每嚼一口嘴裡就溢滿了鮮汁，微麻微辣的風味，輕輕的刺激著舌頭，乍看之下，這些煎餃好像沒有什麼特別，其實裡頭下了不少讓人吃起來回味無窮的功夫，沒想到煎餃也能達到如此美味的地步，這是我頭一次吃到的滋味……」
「這台詞，果斷讓人醉了！」老王說。
「行，我給你留個空。」我說，「誇張就交給你了！到時候你想怎麼填，就怎麼填！」我雖然記得主要情節，可這些鬼台詞，哪裡記得住啊！因此這樣打發老王。
「？？？？」
老王還一陣黑人問號，我就把門給關上了。「美食在哪個國家都是通用的。」我心想，「這也是《小當家》的魅力所在！」
我關門回裡屋，開電腦撰寫劇本。
中國傳統美食哪裡那麼簡單了，僅烹飪手段就五花八門：炒、爆、熘、炸、烹、煎、溻、貼、瓤、燒、燜、煨、焗、扒、燴、烤、鹽焗、熏、泥烤、氽、燉、熬、煮、蒸、拔絲、蜜汁、糖水、涮……
說說看，哪一國比得上？
《小當家》的故事框架也有很大的發揮空間。故事開始，劉昴星憑藉一把母親的「黃金炒飯」獲得李提督的認可，拯救了菊下樓后。之後就踏入冒險的路程中，這其中有波濤洶湧，又暗流涌動，遇到了朋友和對手，也有敵人。
碼了幾行字，老爸探頭。
「剛是你同學吧？」老爸問。
「恩。」我頭也不回。
「他和嘉莉那孩子般配得很！」
「……」
我手一抖，立馬停下來。
「別把我當傻子的，都那年代來的。」老爸說，「他很聰明，也很哄女孩，不像你們兄弟倆……」
我：「……」
客廳的張屏：「……」
「你們要是有他一半會哄女孩，我就放心了！」老爸長嘆口氣，道。
這就過分了啊！
還親爸呢！
我媽忽然在旁邊冒出，也不停點頭認同。這就是父母的通病，永遠都是別家孩子好！我自詡我爸媽比別人家的要開明，也不怎麼拿孩子和別人比較成績，比較身高長相體育運動拿到獎項啥的。怎麼這時候就忽然比起討女人喜歡來了？
「不是，他這不是早戀？」我覺得有點荒唐。
「兒砸啊，你怎麼活得比我還老套啊？」老爸說，「都什麼年代了？」
「……」
然後他就講了一通大道理。「愛情不分年齡，遇到了合適的，就別錯過！天底下沒有後悔葯，哪怕將來有一天，腰纏萬貫，身邊沒有一個人，也挺痛苦的。到時候生病，去醫院，都孤零零的，換水拿葯都不方便！學習是幹什麼？走上社會，賺錢！賺錢又是幹什麼？花唄！」
老爸開始語重心長，講大道理。「錢該往哪裡花？往家人身上，往重視你的人身上！你一輩子光顧著向上了，來去匆匆，那哪裡遇到會擔心你、照顧你、關心你的人啊？」
老爸繞過來，給我一記肘捶，打得我腰疼，不由地彎下腰。
我心中無數吐槽，都強行噎住。
「你是我兒子，我才跟你說這麼多，要別人，愛咋地咋地，他們多半淪落成他們老爹老娘炫耀的面子——炫耀誰沒見過啊？我平時買菜，從咱家前面那公園側門繞小道，不總聽那些老頭老太湊一塊吹噓兒子女兒的？一下子說在這個名校，一下子在那家公司，總體上說，不都不在身邊？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兩三回！生病了，發燒了，在那怨天尤人，恨老公恨太太的，也沒子女搭把手，還在視頻里假模假樣，說不要操心……我以後可不想受這種罪！」
老爸拍拍我的肩：「兒砸啊，可能有的人會覺得公園裡的那些老頭老太的吹噓，是種個人選擇，但在老爸我眼中，這不是人生！」
我：「……」
「人生苦短，有什麼想乾的，就去干，這沒錯，你要做什麼，老爸我都支持你！」我爸瞥我一眼，「可別因為你找不到對象，就說別人早戀不對啊！」
扎心了啊！
我心中忍不住升起一種怨氣。
這哪兒來的毛病啊？！這是我爸嗎？別人家的父母都不是這麼教導孩子的啊！嗨，這當爹的啊！
我：「你哪來的觀點？」
我爸說：「電視劇裡頭的啊！」他有點得意：「我年輕時電視劇都這樣，愛得要死要活，戰勝父母世俗，不像你們現在，嘿，沒見識到什麼好作品，還喜歡在網路上肆意批評別人，那叫有病！」
他最後被我媽拉走了。
不多時，張屏從客廳溜達進來，我瞅他有話要說，半吞半吐的，像個賊。「別理他！」他說。
「？」
「他在網路上寫影評，結果被人罵了。」張屏解釋，「那都是年輕人，看他提供的都是一些風花雪月、花前月下的感情戲，就罵他三觀不正，狗血綠茶，說有話憋著，不服別嗶嗶。」
我：「……」
張屏又道：「還有一群追著罵他的點贊的。」
我：「我知道了。」
「爸媽已經老了，他們的思維跟不上時代了。」張屏語重心長，「他們的話，你聽聽就好，別放在心上。他們追那些狗血劇，你也別管，也別學他們追劇。我們這一代經過更系統嚴謹的教育，肯定要比他們強很多！」我聽一句，點一下頭，心想，這扯淡的毛病真是會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