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野鬼道—章鰭!(下)
章鰭的妻子和女兒在這幽暗的環境下翩翩起舞,明明沒有任何的音樂伴奏,但是他卻從中感受到了一股十分詭異莫名的旋律,以至於他的手指都不受控制的跟著節拍敲擊起地板來。
漸漸的,章鰭的目光開始變得獃滯,嘴巴也是一張一合,像是在伴隨著無聲音樂的節奏而呢喃著。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是連思考能力都被剝奪了,他只感覺自己周圍坐滿了人,那些陰冷的氣息環繞在身邊,並且隨著舞蹈表演而不斷震顫著,宛如被這舞蹈給吸引了一般。
章鰭不斷擠壓著喉嚨,發出一聲微弱而又壓抑的嘶吼來,如同荊棘鳥最後的悲鳴,聽起來是那麼的哀傷,那麼的絕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總之等章鰭醒過來的時候,周圍的一切異樣感全部消失了,整個家也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無聲的旋律消失了,詭異的絲線也重新收入了虛空之中,至於章鰭的妻子和女兒也是不知所蹤,任憑章鰭如何尋找也沒有發現二人的蹤跡。
章鰭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感受,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被人打了一樣,稍微一晃動,便是針扎般的劇痛。
但相比之下,他的身體狀況卻明顯好了很多,這也是讓他感覺到驚訝的事情。
按理來說他強撐著病重的身子一路走到家,身體應該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可現在的他不僅沒有感覺到疲憊,反而連原本的病痛都好像是消失不見了。
就這樣,章鰭躺在地上,他先是用手揉了揉額頭,等稍微好轉了些時,才扭過頭向四周看去。
可這不看還好,一看卻是直接嚇了他一跳。
只見此時的屋子中遍是割裂的痕迹,大量的藤蔓從裂縫中生長出來,蜿蜒的盤旋在客廳的每一個角落。
而那些沒有被藤蔓侵佔的地方也是出現了大量的霉斑,空氣中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惡臭,如同屍體腐爛的味道一樣。
不過這種味道卻沒有給章鰭帶來任何的不適,他好像非常適應這樣的環境一樣,以至於相比他那不可思議的想法兒,這滿屋破敗的景象也就顯得不那麼荒誕了。
他抬起頭看了看,屋子的地板上落滿了灰塵,彷彿是遺棄許久無人打理一樣,顯得十分冷清。
可問題是前不久他還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雖然她們的模樣非常詭異,但章鰭並不認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不,我絕對沒有看錯,可她們……她們究竟去哪裡了?」
見此情形,他忍不住呢喃了一句,而後就撩開那些藤蔓,仔細的翻找著什麼。
過了大概有半個小時,章鰭重新回到門口,雖然並未多說什麼,但眉眼中的焦慮卻是怎麼抹也抹不掉。
說實話,章鰭現在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了,他多麼希望剛剛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有些事情是無法欺騙自己的。
親眼看到自己的家人遭受如此對待,如今不僅生死未卜,而且下落不明,任誰經歷這樣的事情也無法冷靜下來。
但章鰭沒得選,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身上的病痛消失了,可腦袋裡傳來的劇痛卻始終折磨著他,甚至於有的時候忍不住昏厥過去。
想到這兒,章鰭也是拚命掐著自己的大腿,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到了這種地步,他已經顧不上自己究竟會如何了,本就是身患絕症之人,生死早已被他置之度外。
他可以死,可他希望自己的妻女能夠好好活下去,雖說事到如今二人活著的可能性不大,但萬一呢?
萬一她們還活著呢?
章鰭始終是抱有僥倖心理的。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在沒找到母女倆之前他不能倒下,他的岳父
岳母住在鄉下,離這裡很遠,因此根本不知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所以除了他以外,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任何人會義無反顧的去救她們。
「振作起來,章鰭,振作起來啊!你的妻子和女兒還等著你去救她們呢,怎麼可以在這裡就倒下!!」
章鰭拍打著自己的臉龐,給自己加油打氣。
他推開門,重新走入了樓道之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周圍的空氣彷彿比剛剛冷冽了幾分,而且視線似乎也是變暗了一些。
不過這並非是最讓他感覺到奇怪的地方,最讓他感覺到奇怪的是自己的眼睛上好像加了一層濾鏡,以至於看周圍的景象都渲染了幾分紅色。
不僅如此,周圍的氣溫降低也僅僅是他感知到的而已,可實際上他沒有受到任何低溫帶來的影響。
事實恰恰相反,在這種環境下活動,他反而有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好像他天生就應該生活在這裡才對。
這種感覺讓章鰭感覺到有些費勁,不過他心中倒是有一些猜測,但是這種猜測不僅沒讓他感覺到任何安心,反而還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是真的嗎?
想到這兒,章鰭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而後又喃喃自語道:
「不,不是真的,但……但是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可隨即章鰭又是搖了搖頭。
「算了,反正早就有預料了不是嗎?
只不過是這一天來的更早一些而已,先找到母女倆再說吧。」
一邊說著,章鰭也是垂下雙手,目光堅定的走向了遠方………
……………………
至於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不用猜也知道。
章鰭在整座城中沒有見到半個人影,不,這麼說也許不太準確,因為他遇到了一些超自然的事情。
無頭女鬼,書店的詭異老頭,獨眼怪貓,以及後來那衝天而起的巨大黑蛇。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他也知道了自己死亡的事實,因為當他趕到醫院的時候發現了自己的屍體。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原來自己早就死了,最開始在樓道中的猜測並沒有錯,他早在醫院就已經死亡,之所以能一路趕到家中靠的也不過是魂體的力量。
由於當時在他的心中他還認為自己是一個人,並且思念太過沉重,所以在種種巧合下看到了妻女生前的場景。
而實際上是這座城目前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在趕來的路上他確實聽到了戰鬥爆發的聲音,可等到他趕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那裡空無一人,雖說聲音已經響徹在他耳邊,可周圍的景象除了有些破舊以外,便再也沒了其他的徵兆了。
他漫無目的的在城中遊盪著,不知道何去何從,偶爾會有一些厲鬼闖入他所在的維度之中,但是卻被他悉數斬殺。
漸漸的,隨著時間流逝,章鰭變得越來越麻木,目光中的希冀逐漸變成了絕望,再到最後一片死寂,再也不見半分神色。
他死於大魘襲城的那一瞬間,再加上童年的不幸,以及對家人的執念與希冀,最終形成了這樣一個恐怖的存在。
他是一隻遊盪於時間之外的野鬼,不知從何而來,亦不知從何而去,對家人的執念像是寄生在腦袋裡的惡魔一般,不斷啃食著他的希望與理智,最終使得他變成一隻強大卻又可憐的怪物兒。
章鰭所形成的維度被大魘不斷瓦解,但是他卻絲毫不在乎,自己最珍惜的人下落不明,那還有什麼可在意的呢?
而且換種角度來看,大魘瓦解章鰭的維度反而是在幫助他。
因為章鰭不是沒有試著出去過,可結果無一例外,
全部以失敗告終。
執念將他塑造成一隻無比恐怖強大的厲鬼,但同時也變成了他心中的牢籠,讓他終其一生都難以走出去。
真正的椿城早已被大魘侵佔,化為絕望的樂園,章鰭執念所化的城牆空空蕩蕩,唯有荒涼。
大魘和老A鬥法,無暇顧及章鰭,因此化身便勝任了這一工作,將章鰭這顆釘子給拔掉。
就這樣,二人見面了。
望著不遠處那看不清模樣的人影,章鰭的雙目卻忽然爆發出一抹精光來。
殺了它!殺了這隻畜牲!將他碎屍萬段!!
數不清的聲音在其腦海中響起,幾乎要將他淹沒,雖然從未見過大魘,可這無端升起的仇恨卻很好的解釋了一切。
因為章鰭聽到了妻女的哀嚎。
就在那雜亂的喧囂聲中,他聽到了妻子和女兒絕望的哀嚎。
是大魘。
那個看不清長相的人影,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
此時此刻,章鰭麻木的目光中逐漸燃起一團火焰,那團火焰越燒越旺,那是焚盡世間一切的烈焰,對著大魘,轟然席捲而去!!
「哎呀呀,這裡真是出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兒呢。」
可是面對如此恐怖的章鰭,大魘卻顯得風輕雲淡,根本沒將對方放在眼裡。
不過仔細想想其實也正常,大魘又怎會不知道章鰭的恐怖?
即便是化身,可前來此處的也是大魘所有化身中最強大的那一具,而即便是擁有憎恨與憤怒的力量,成為厲鬼不過幾個月的章鰭也絕不是對手。
戰鬥結果毫無懸念,章鰭敗了,他再一次的體會到了幾個月前的那種無力感。
他憤怒的嘶吼著,肆意宣洩著自己的憤怒,想要將殺害仇人的罪魁禍首生生撕碎。
但很多時候光有憤怒是沒用的,在絕對的力量面前,爆種反而顯得有些可笑。
最終,章鰭也只能懷揣著恨意與不甘,墜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