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野鬼道—章鰭!(中)
章鰭拖著殘破不堪的軀體走在馬路上。
此時的大街小巷空無一人,唯有瀟瀟細雨落在地面兒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宛如厲鬼的腳步聲不斷逼近。
他望著周圍那死寂的景象,目光中一片茫然,可隱藏在那眼底的,卻是一抹深深的不安之色……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章鰭想不明白。
椿城雖說是一座生活節奏很慢的老舊小城,可絕不至於大街上連一個人都看不見。
整座城的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樣,見不到半分蹤跡。
他拿出口袋中的手機,一邊走著,一邊撥通了妻子的手機號碼……
「您好,你所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內,請稍後再撥………」
聞言,章鰭皺了皺眉。
他聽著手機裡面那不帶任何感情的提示音,心中的不安感也是愈發的強烈,而隨著電話被掛斷,那漆黑的屏幕上也是倒映出了他的面孔。
一時間,章鰭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手機屏幕上倒映的那張臉讓他感到無比的陌生,消瘦的臉頰上盡顯滄桑,深陷的眼窩中布滿了血絲,不經意間,他竟是被自己的眼神給嚇到了。
形容枯槁,面如惡鬼。
這就是章鰭此刻最真實的寫照。
他深呼吸一口氣,漸漸地接受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只見他先是將手機收回口袋中,而後又抹了一把額頭的雨水,繼續向著家的方向趕去。
如今椿城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見了,那麼……那麼他的妻女呢?
眼下所發生的一切早已超出了章鰭的認知,他不知道如今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只想趕緊找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不管發生天大的事,至少在面對危險時一家人要在一起。
即便是死,也不要分開………
忽然間,章鰭拍了下額頭,埋怨自己又在胡思亂想,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種想法兒來,以至於在回過神后連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
不會的,她們一定不會有事的。
章鰭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走到的家中,他一邊呢喃著,一邊加快腳步,醫院病人專用的一次性拖鞋早已經被雨水浸泡損壞,他赤足奔跑在寂靜的街道上,散落的碎石劃破了他的皮膚,殷紅的血液隨著步伐而渲染在地面兒上,像是詭異又絕望的塗鴉。
往日的時光雖說相隔不過一年,可是在章鰭的記憶中,那些事情彷彿已經變得非常遙遠,遙遠到他連回憶都感覺到畏懼。
他只記得當時那扇防盜門「吱呀」的一聲被他緩緩推開,那道聲音如同利爪劃過毛玻璃一樣,讓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緊接著,一件讓他此生此世都難以忘懷的場景出現在他眼前。
章鰭推開門,而後又走進房間,他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正坐在餐桌兩側,低垂著頭,雙臂也是無力的耷拉在身體兩側,宛若睡著了一般。
「滴答……滴答………」
液體滴落的聲音響起,在這寂靜的屋子內被無限放大,最後又傳至章鰭耳邊。
慢慢的,他抬起手來,似乎是想要觸碰什麼,但最終又無力的落下。
隨著「咕嚕」一聲響起,他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接著便輕聲呼喚起妻子和女兒的名字。
可令人失望的是……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呼喚聲一聲連著一聲,那種恐怖的想法兒也在章鰭的腦海中不斷放大,如同一隻從深淵中爬出來的怪物兒,將他的理智與冷靜不斷吞噬。
終於,他靠近了她們,而與此同時,他也找到了那陣滴答聲的源頭……
…
那是他妻子和女兒身上滴落的血液。
但問題是章鰭沒有在二人身上找到半點兒傷痕,這些血液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從二人的袖口流出,而後又滴落在地板上。
等等……
忽然間,章鰭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顫抖著雙手將二人的衣袖挽起,接著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的手臂上纏繞著大量的絲線,就像是木偶表演中用的透明絲線一般,不仔細看很難發現端倪。
那些絲線紛紛纏繞在了二人的手臂上,而且或許是用力過猛的原因,那些絲線此時全都勒進了肉里,看深度應該已經觸碰到了骨頭。
望見這樣一番場景,章鰭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整個人幾乎都要站不穩了去。
他緊咬牙關,靠著旁邊兒牆壁才勉強站穩了身形,他想要將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救下來,但是忙活了半天卻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那些絲線已經和二人的血肉交織在了一起,一個弄不好不僅無法讓二人擺脫險境,反而還容易造成二次傷害,讓傷勢變得更加複雜。
報警,打120………
但章鰭撥打了半天,卻都提示不在服務區內。
章鰭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或許是因為憤怒和焦灼的原因,他嘴中不斷咒罵著什麼,想要將手中的手機用力摔下去。
但總歸是心中還懷揣著一絲希望,所以抬起的手臂最終還是放了下去。
他試了很多地方,撥打了無數個電話,但是卻都沒有任何效果。
章鰭急的眼淚都快流了出來,他痛苦的抓著自己的頭髮,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同時又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著妻女的名字,想讓她們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女到底是昏迷還是已經死亡,但他一直拍打著自己的臉龐,不斷的安慰自己絕不是第二種情況。
可他到底該怎麼辦?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電話打不通,街上空無一人,樓里的鄰居也是砸了半天門都沒有反應。
怎麼辦?
此時的章鰭腦海中也只剩下了這麼一個問題,眼下所發生的一切讓他感到恐懼,不過這份恐懼的源頭並非是這些超自然現象,而是來自自己的妻子和女兒。
就在章鰭恐懼而絕望的思考之際,他突然聽到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
他抬起頭來,發現是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居然動了!
動了!難道……還活著?!
一瞬間,章鰭的目光中重燃起希望,他踉蹌著站起身來,向二人的方向走去,可不過是剛走到了一半兒,那虛浮的腳步便再度停了下來。
「咯吱咯吱……咯吱………」
詭異的聲音再度傳來,而章鰭的臉上也是露出了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無法形容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聲音。
像是人體的骨骼被擠在一起摩擦,又像是木偶的關節被肆意扭動。
但不管這種聲音究竟像什麼,章鰭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不是人類在正常情況下所能發出的聲音。
他不敢上前了。.
這並非是對於未知現象的恐懼超越了親情,而是他始終有一種預感,如果就這麼上前去觸碰她們的話,那她們……她們也許會碎掉的吧………
他張了張嘴,可是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最終只能是發出咿呀咿呀的兩聲嘶吼,像是一隻被逼入絕境的野獸,憤怒而又無助………
漸漸的,他的妻子和女兒繼續行動,浸泡了血液的絲線顯得格外刺眼,那些絲線如同擁有生命一般,操控著二人不斷行動,那「咯吱咯吱」的聲音仍然響個不停,任憑章鰭如何
捂住耳朵都無濟於事。
「不!不!!放開她們!我踏馬讓你放開她們聽到了嗎!?!」
章鰭捂著耳朵,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那些絲線。
而後,他憤怒的站起身來,像是殊死一搏的野獸,瘋狂撲向了那些纏繞在妻女身上的絲線。
可讓人驚訝的是,這一次他沒有觸碰到任何東西,而是直接從家人的身體中穿了過去,彷彿他所看到的一切都不過是幻覺一樣。
但此刻的章鰭已經是徹底失去了理智,他披頭散髮,宛如枯草一般的頭髮很長時間沒有搭理,此刻正隨著章鰭不斷擺動。
它們時而飄到後面,時而又遮擋住章鰭的視線,但章鰭卻全然不在乎這些細微的影響,瘋了一般的想要將自己的家人救下來。
可是這一切都註定是徒勞的。
任憑他如何撕扯都無法觸碰到自己的家人,他的妻子和女兒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仍舊在絲線的操控下不斷舞蹈著。
若是拋開那血肉之軀不談的話,二人此時和那提線木偶沒有半分區別。
她們被抽走了靈魂,機械般的在餐廳中跳著舞,那舞動的身姿和腳步極為詭異,雖然唯有「咯吱咯吱」的聲音響起,但章鰭仍舊是聽到了那些來自深淵的哀嚎。
漸漸的,章鰭累了,他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控的家人和他產生了重疊,詭異的舞步和章鰭的身軀交織在一起,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血紅的腳印。
此刻的章鰭大腦一片混亂,他只是想在死亡之前和自己的家人團聚,在生命的最後時光中留下美好的記憶。
可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微不足道的願望,如今卻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團聚…團聚……」
章鰭嘴中不斷呢喃著,這本來是一個非常溫馨的詞語,可如今在他眼裡,卻是演變成了無盡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