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借宿石柳村（下）
師父不會出事吧？祝融脫著下巴憂心忡忡，望望漆黑窗外已近子牌末時。暗想師父雖然魂力驚人，只是那沈寡婦也頗有幾分姿色，如若以色相誘，只怕師父未必把持的住，那還不由得人家屠宰，不管了，不管師父生不生氣自己都要去看一看，想到此祝融終於下定決心。
虧得入夜時幫這小柳子一家打了兩桶水，順便問清了沈寡婦住處。
祝融吹熄燭火，悄然掩門而去，連使三次影閃，便到了那沈寡婦家，伏在牆邊見只堂屋泛出燭光，門上卻掛了鐵鎖，暗處觀察片刻不見有人，輕身到了窗前，點開窗紙向內看去，卻不見有人，又細看片刻才發現床塌正在窗下，踮腳下視隱約望見秦玉麟正安躺上面，似已熟睡。
虧我為你擔心，祝融暗暗埋怨，這樣地方也敢睡著。
祝融回首看看院內，見還有間偏屋，門上同樣掛了鐵鎖，祝融走上前去，在門上聽了片刻，不聞絲毫動靜。突聽木門一響，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祝融閃身到一旁土牆陰影下隱藏，藉著月光，看來人衣衫，隱約便是白日那沈寡婦。卻見她輕手輕腳到了堂屋門前聽了片刻，而後緩緩行至偏屋前取出一把長鑰，輕輕旋開偏屋那門走入進去。
祝融在陰影里等不多時，就見個黑衫人一跛一跛由內走出，卻不再見那婦人出現。
祝融靜靜立在陰影下看著，見那黑衫人開鎖進了堂屋，很快就又跛腳走了出來。到了門前突然清下嗓子低聲道：「你這賤人，還敢騙我？」祝融心下一驚，只道自己已被發現，正待躍身而出，突聽得一女子凄聲道:「父親，這次便饒過他吧！女兒這一世是離不得他的。」
祝融詫異萬分，原來這女聲還是那黑衫人發出，但聽聲音卻是沈寡婦所言。
「唉！」年老聲音低嘆口氣道，「這次只怪他年少輕狂，怨不得別人。」
「父親。」女子的聲音如泣如訴，祝融愈看愈奇，這裡並無第三者，黑衫人一人飾二角卻是為何？
「快去！」年老聲音忽然疾聲道。
話音方落，黑衫人突然不再跛腳，踏著小碎步就走向了祝融，祝融屏氣凝神，魂力已遍布周身蓄勢待發，那人走至陰影前一探手拿走了祝融身旁的一根木杖，就在這一瞬間，籍著慘白月光，祝融已然看清，不由捂住了自己嘴巴，險些驚呼出聲。這黑衫人竟而便是那沈寡婦，卻見她面色暗淡，兩縷淚痕掛於腮邊，拿了杖子轉身跌跌撞撞走回門邊，兩手平抬朝虛空里一舉，而後自己側身站回，舉手做接住狀，以老者聲音低道「跟我進來。」
祝融愈看愈奇，見沈寡婦快步進房，慌忙一個影閃到了窗前，向內一看，就見沈寡婦又自言兩句，忽然揚起杖子，正正擊向秦玉麟頭前。祝融如何敢再多等，猛然擊破窗棱，躍身而入。
秦玉麟這時也已躍起身來，卻見祝融一手格開了木杖，反手一掌擊的沈寡婦癱在地上，祝融知她身負黑魂之力，所以出手一掌自是使上了全力，不曾想沈寡婦不格不閃，吃全了這一擊的力量。
秦玉麟也正愕然莫名，黑衫人原來並非老者，那婦人被祝融一掌擊倒在地，立時手腳抽搐，口泛白沫，顯是受了莫大驚嚇，含糊說道：「爹，不要殺益哥，不要殺益哥。」
祝融見她不似作偽，這才放心將適才所見詳細說與了秦玉麟，秦玉麟望望壁上彩繪正自沉思，突聽得外面傳來劇烈的叫門聲，祝融謹慎言道：「師父，我去開門。」
片刻祝融領了兩人走回屋內，卻是白日所見老者和那啞婦，二人這時還是白日模樣，只是一個提了鐮刀，一個手持短鋤，老者乍見秦玉麟安然無恙立時長舒口氣，顫顫放下手中鐮刀說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轉眼望見地上那婦人嘆息道:「作孽啊！唉。」
秦玉麟冷冷望著他沒有做聲，老者喘喘的坐去一邊椅上，啞婦丟了短鋤，抽出汗衫為他擦拭口角。
「她夫家姓沈，單名一個益字。」老者擺擺手推開啞婦道，「離開此村十數年，每年都會返家一次，六年前卻只此女一人回來，聽外來人說沈益被名劍門的人殺死了，此女一人逃難回此，卻不想淪為如此妖異之人。」
秦玉麟走到沈寡婦身旁蹲下身，見她目光惶恐，混似受到驚嚇的小動物，以手梳理了下那沾滿唾液的亂髮，憐惜道：「不怪她，她其實才是最可憐的，親眼目睹父親殺了丈夫，才導致眼下境況，分裂了心性，一有機會就不斷模仿愛人被害情景。」秦玉麟伸臂抱起那婦人，緩緩放置塌上，沈寡婦只是蜷縮身子，緊張的望著他。秦玉麟返身走到牆邊彩繪下，沉聲道：「這彩繪大約便是她那心疾，這隻繪了眼睛的白衣人，令她終身憎恨，也許樣子會記不清，但眼神卻會令人永遠無法忘記。」
秦玉麟說到此腦內忽而浮現出靜琪那雙清澈透亮的大眼睛，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每一個動作立時若河泄泉涌般填充了大腦。
「師父。」祝融見他忽而停下不說，口角卻溢出絲微笑，忙出言提醒。
秦玉麟恍過神來，繼續言道:「這隻有嘴巴的人應該便是她父親，子女多嫌父母話多，她對父親既怕又愛，所以只繪了嘴巴，而地上這沒面目的人應該便是沈益，她既想他，又覺得愧對於他，所以畫了一個沒有臉的沈益。」
老者和啞婦雖聽不太懂，但也約莫明白了些許。秦玉麟忽然想起一事，轉身對祝融道:「融兒，你來看這人可眼熟？」祝融近前見他指的正是那隻繪了眼睛的白衣人，觀察片刻搖搖頭道:「只憑雙眼睛怕是認不準。」
秦玉麟點了點頭，祝融說的確實不錯，只憑雙眼睛能辨出什麼，「融兒，你今晚可否留下這裡照顧她！」秦玉麟轉首望望塌上沈寡婦。
「我正有此意，師父，我會看顧好她的。」祝融說著便拉來床被給還在打顫的沈寡婦輕輕蓋上。
秦玉麟轉身走至那老者身前道:「明日我們便離開此處，希望日後二位還能對她多多照顧。」說罷對祝融揮揮手，祝融立時會意，忙取出數片金葉也沒細看，盡數塞給了那啞婦，老者一見頓時惶措不堪，說什麼也不敢要，最後好歹留下了一片。
「師父，昨晚的事你不覺得奇怪地方還有很多麼？」清晨二人漫步走在林內，祝融忽然問道。
「我知道，不過咱們畢竟只是過客，不好參與過多。」秦玉麟口上說著，腦內已想起那牆上彩繪，裡面最後一人竟是自己的面容，這才是最令人費解的事情。
「不過我已經弄明白了。」祝融笑嘻嘻道，「你看這是什麼。」說完拿出張書卷。
「你從哪裡找來的？」秦玉麟瞧出那是一張正宗天罡氣的武技圖。
「在那寡婦家裡啊，你看她能將老人聲音模仿的惟妙惟肖，應該就是憑的這個。」祝融說著就揭開那武技圖念道，「山獸音決，地禽音決，少年音決，長者音決，啊，是這個了，借天罡氣之引，做二十四舌型第七法，力催風池……。」
「你看看這武技圖的四角，可是繪有支橙色三尖角叉？」秦玉麟打斷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