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借宿石柳村(中)
「師父。」祝融聽完迴轉頭望望秦玉麟,「好可怕,要不別去那裡住了。」
「哎呦!」忽然一聲嬌笑傳來,隨之就見名女子走近前來,雖是鄉野村婦,但破舊麻衣卻掩不住眉宇間那撩人心魄的眼神,長相倒頗有幾分姿色,三十上下年紀,高挑身材,小碎步隨著腰肢扭動於暮色下就到了秦玉麟身前。
「走,去我家的話,抓緊走。」小柳子瞧見,忽然抱起乾草,拉住祝融便要離開,祝融回首看向秦玉麟,秦玉麟略一點頭示意她隨村婦離去。
「哎呦!怎麼我一來就走了?」新來那少婦言道,眼睛卻瞟向秦玉麟上下打量。
「沈寡婦,正說你呢!」老者喘著粗氣道,「你看,家裡方便騰個地方嗎?這個過路的想找個地方借宿。」
「我倒無所謂,只是不知這位小哥聽了別人的閑碎言語,還願意去我那裡住么?」沈寡婦滿面堆笑,言語間已繞至秦玉麟身後,貼在他耳邊吹氣如蘭悄聲道,「上級紫魂,好厲害哦!」
秦玉麟早已察覺出這個沈寡婦身周那股魂力,正宗天罡氣習練出的中級黑魂,回首對她還了一笑道:「姐姐如何這般說話,我這閑雲野鶴,浪子之命豈會在乎些不切實際的話語,如此今晚就多有打擾了。
「嘻嘻!」少婦掩嘴笑道,「你管我叫姐姐,那我可平白撿這麼大個弟弟,弟弟現在便隨姐姐回家去吧?」
沈寡婦說著就牽住了他手,秦玉麟心雖有防,面上卻不表現出來,任由她扯手離去,二人嬉笑聲漸不可聞,空留那名老者與啞女立於原地,老者冷漠的面部緩緩搖了搖。
「你先在這裡等下,若是餓了,桌上有些瓜果先墊一墊。」那婦人媚眼如絲,帶領秦玉麟到了堂屋,不知哪裡摸了燭盞點上道,「姐姐我要先去告知老父一聲。」
看著那婦人扭著腰肢走了出去,秦玉麟暗思她所說的老父莫非就是她公公?
屋內大致瀏覽一遍,破落擺設透著股霉氣,幾把農具錯於木門后,正對門的牆邊置了張長形供桌,桌上亂糟糟堆了許多野果,秦玉麟在名劍門時沒事便在山上搜羅各樣鮮瓜野果,多是為了靜琪練功累時備下的,此時看到多半倒都識得,只是眼下境況卻如何敢去觸碰。
桌后牆上有塊青色布蔓拉開一半,隱約露出幾個手繪彩人,秦玉麟舉起燭盞近前細細察看。
那幾個彩人似在闡述一個故事,左首一人體型魁梧高大,一身白袍格外精神,只是面上卻單繪了雙眼睛,斜睨向身前一黑袍人,眼內陰毒之色躍於畫面。被他注視那黑袍人卻是彎腰拱背,體型瘦弱,面上則只繪嘴巴,手內畫條黑線指向腿下跪的第三個人,這第三人則是蜷縮地上,仰面似要訴說,更奇怪的是他面上只有一片空白。
秦玉麟轉動燭盞細細查看,他不明白這是繪的哪段歷史或什麼傳奇故事,只覺其間定有番驚心動魄的故事,目光一動忽覺這布幔下還隱藏了什麼,輕輕掀起一角,立時露出一張冷峻的容顏,他立在布幔后冷眼望著那三個人,這也是第一個被畫完整的人,鼻子眼睛嘴巴一個不缺,最重要的是那張臉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樣。
秦玉麟震驚不小,手內燭盞一顫險些掉下,正自心神不安,突然隔牆一聲大吼,「滾!」
秦玉麟慌忙拉回布蔓,遮擋如初,心內驚懼無比,為什麼這裡有自己的畫像?難道沈寡婦知道自己會來?這時一個年老的聲音竭斯底里喊道,「就知道帶男人回家,給我滾!」秦玉麟手一哆嗦,險些將燈掉落在地。
就聽那少婦低聲述說幾句,老人又是一聲暴喝,「你立即帶他走,快滾!」婦人低應了聲,吱呀關上一道房門,「磕噠!」又掛道鎖,隨即輕微瑣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快速走回,秦玉麟急忙站去桌邊,拿起枚野果假做沉吟。
「不方便嗎?」見婦人步入房內,秦玉麟怕她瞧出自己神色主動上前問道,心內則思襯著如何探詢牆上那畫。
「沒什麼,家父性子便是這般古怪,你只管住下就是。」婦人面上沒了初時的喜色,強顏一笑,昏黃燈火中看來,卻說不出的嬌媚,那側頭瞬間,秦玉麟忽而覺得這角度與林雨詩卻有幾分相像。
婦人抬手指向靠牆木榻道,「這屋平時只我一人住此,你且先歇息!我去去就來。」說完又是甜甜一笑轉身離去。
秦玉麟走至榻前坐下,自思道她要我在此歇息,她又如何還來?該不會她是對自己?一念及此面上立時羞紅,自己都在想些什麼?忽然「磕噠!」一聲響由外面傳來,婦人竟由外間鎖了房門。
秦玉麟起身走至門邊正待詢問,忽然「啊呦」一聲俯下身去,原來一股莫名的暈眩沖至額頭,眼前驟然天旋地轉,險些栽倒,他扶牆矮下身去,困頓疲憊立時席捲全身,腦內卻還保留絲清醒,自己莫非著了這婦人的道兒,卻不知是何時被下了葯,他掙扎欲向床榻挪去,兩腿卻如灌鉛般沉重,哪裡挪得動。明日自己該不會也像前幾人一般在這裡失去蹤跡吧?腦內迷迷糊糊似乎看到沈寡婦笑容滿面的對祝融說道你師父天不亮就走了,快去追吧。立時感到一陣發自心底的恐懼。自己還未返回名劍門,還有許多事情未做,修魔勁天罡氣的修習路程也還遙遠,如何卻在此地停下,這般一想,心底忽然冒出股憤怒感,自己還要做個大惡人,怎能在此被些小惡人輕易拿下,深吸口氣,待要探手扶地,不意觸到腰側布囊,忽而心念一動,冥骨花露,怎卻忘記了它,秦玉麟努力由囊內取出,努力飲下裡面那滴露水,不多時就覺兩側太陽穴痛若錐貫,抵死忍耐多時,漸漸痛感消逝,腳下穩了許多,秦玉麟緩步至床榻邊坐下歇息,先暗自慶幸一番,而後心思自己由始至終未食用過桌上瓜果,卻是在哪裡中了暗算,瞥眼瞧到壁上彩繪,方才緩緩琢磨出點頭緒,許是那布蔓后粘了迷藥,牆上彩繪故意誘人揭開來看,便在此吸入了那葯,秦玉麟自思應是如此,又忽然想到,那婦人定要返回此處查看自己,何不來個守株待兔,瞧瞧她到底耍什麼把戲,想到此秦玉麟躺去榻上裝作昏死模樣靜待沈寡婦返回。
時間一分一毫過去,那婦人卻一直不曾迴轉,秦玉麟日間勞頓,逐漸由假寐轉為了昏睡,就在漸漸混沌之際,突聽院里輕響了聲,立時一個激靈打起精神戒備,驟然察覺到一股魂力緩緩接近,上級紫魂。這人在院內一動未動,秦玉麟甚至不知他何時來的,忽而卡達一聲響,似是別間屋門打開。秦玉麟望望立於塌邊的血石,閉起眼睛趴在床上一動不動,許久聽得沈寡婦那熟悉的腳步聲響起而後漸漸消逝,似是進了別間屋內,之後良久沒了動靜。
外面那股的魂力卻仍是動也未動,他是誰?在等什麼?時間緩緩過去了,死一般的寂靜,秦玉麟剛待擦拭下手汗,突聽得有人從隔間走了出來,卻不是沈寡婦,腳步聲格外沉重,夾帶著一拐一拐的感覺,來人是個跛子。
「磕噠!」那人打開堂屋的鎖走了進來,秦玉麟趴在榻上一動不動。來人跛腳緩緩到了秦玉麟身前,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探身到他臉前。
再忍耐一會,秦玉麟暗暗告誡自己,炎龍波的氣勁卻已緩緩聚於右拳。
那人看了半晌,又一跛一跛走了回去,秦玉麟微眯了眼去看,只瞧見那人背影,一襲破舊黑衫,跛腳而行,單薄瘦弱的身材,秦玉麟眼珠一轉,又閉了起來,腦內突的電光一閃,這不就是牆壁上那黑衫人么?
他一瞥眼間恰好覷見牆上彩人,不由再次一愣,那隻繪了雙眼睛的白袍人由這個角度看去卻好似在哪裡見過,他心內苦苦思索,但始終記不起在哪見過這雙眼睛。
正此時,門外傳來老者的低語,他似是極其憤怒,而後又是沈寡婦低低的哀求聲,二人在外面低言數聲,老者格登格登復又走入屋內,秦玉麟聽那聲音似是已拄上木杖,急忙調整呼吸,以防被他識破。
「父親,你就不能饒過他么?」沈寡婦聲音略帶顫抖。原來她也進來了,秦玉麟暗想,這婦人倒也不壞,聽這話語倒似全是他父親在此行惡。
「不行啊!」老者無奈言道,「今日我若放過他,來日那人卻會放過我么?」
他說的那人是誰?秦玉麟忽然緊張起來,原來牆外那魂力忽然接近,似與自己僅有一牆之隔。
「溢兒不要怪我。」老者喝然一聲,隨之一股厲風驟然襲到額前,秦玉麟正自遲疑,突聽哐當聲響,牆外那股魂力已擊破窗棱,急速湧向自己,秦玉麟慌忙一縮,躍然起身,聚目望向來人,立時目瞪口呆,如何是她?眼前的景象實屬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