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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未語可知心(一)

  這句話「點醒」了兩名巡邏衛,他們匆忙去了牆邊,自然而然地看到了蔓延至牆邊的腳印。

  「有腳印!看來他翻牆過去了!」

  「追!」

  兩人毫不猶豫地翻牆而過,絲毫沒注意到方才還嚇破膽的小丫頭此刻唇角勾著一抹滿意的弧度。

  那只是一串腳印,稍不注意便被擦掉,他們如此武斷怪不得抓不到人,她原是猜想這是有人故意留下腳印后原路返回,這也是她為何在注意到腳印之後還會選擇進屋的原因,可沒想到,這個他們口中的「壞人」居然特意花時間隱去了一部分足跡。

  九謠轉身走進柴房,竟看到了一副妖異俊美的面容――少年早已將面紗拉下。

  「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們很蠢啊?」一道含笑的聲音響起。

  「那腳印是你故意留在那兒的吧?」九謠已經不再怕他,他若是真想殺她,她怕也沒用。

  少年滿臉興味,就如發現一個有趣的玩具似的,打量著九謠:「你年紀這麼小,怎麼這麼厲害啊,我有個妹妹,雖是比你小些,卻真真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

  九謠眸色黯然,狀若無意地整了整衣袖,掩飾了心底的那一抹疼痛:「是啊……她要是也在這種地方長大,也會變得像我這樣吧……」

  聞言,少年卻忽然笑了:「你這小丫頭可真有意思,唉,可惜我不能在這兒久待了,他們該回來了,畢竟如此拙劣的技倆,也哄不了他們多久,他們該知道我受了傷跑不遠,或許會猜到我躲進了這裡,到時候就是你自己應付了,哦對,這個給你。」

  少年從腰間扯下一枚令牌,遞到九謠手中,九謠接過,那是一枚通體漆黑的令牌,鑲了一圈金邊,中間有兩個燙金大字――血月。

  指尖從金色的稜角上摩挲而過,九謠蹙了蹙眉,這塊令牌……很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九謠拚命在記憶中搜尋,卻又捕捉不到這令牌的影子。

  「你日後若是遇到危險,就拿出這令牌,它應當能護你……」少年說了一半,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頓了頓又說:「想來你也沒什麼機會出宮……罷了,反正是送你了,當了也好,扔了也罷,隨你了。」

  九謠依舊把玩著那枚令牌,在九謠看來,這令牌雖是丑巴巴的,卻點燃了她內心的火種,渺小,卻不會一吹就滅。

  身在這世間,倘使當真在這紅磚青瓦中虛度一生,未必有風風雨雨中闖一番來得痛快,縱然這深宮困住了她的身,卻無法禁錮她的魂,並非她志存高遠,而是生命本該如此。

  「萍水相逢,小丫頭,後會有期。」

  待九謠回過神,早已不見他的身影,就當她處理乾淨地上的血跡和足跡后,果然不出所料,兩名巡邏衛返了回來,自是又一次無功而返。

  九謠鬆了口氣,終於被倦意席捲,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時,染房中的某處院子早已人滿為患,因為,不光整個染房的所有人都在這裡,還彙集了許多其他部門的人,甚至,連這尚服局的最高掌權女官姜尚服也在場。

  可是,明明是滿滿一院子人,卻安靜得可怕,沉重的氣氛讓人連呼吸都不敢稍稍加重。

  這時,幾個身影闖入院內,打破了這可怕的沉寂。

  「人找到了嗎?」姜尚服的聲音冷得像冰。

  「回姑姑,整個司衣司都找遍了,還是沒有發現。」

  這句話,在人群中掀起了軒然大波,不少人都暗自嘀咕起來:

  「我們這次算是跟著那個什麼九謠帶害了!」

  「可不是嘛,據說她昨晚根本沒回染房,指不定是畏罪潛逃了!」

  「誰說不是呢!半個月,那麼一大缸染料,說沒就沒,先別說到哪兒找原料了,光是時間就不夠了!」

  「唉……姜尚服臉色那麼差,那個丫頭要是被找著,估計就完了!」

  「……」

  九謠出現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面,直至不知誰喊了她的名字,所有人的注意力一瞬間都轉移到了她身上。

  「你便是九謠?」

  人群自發地讓開了一條道兒,九謠的目光落到了開口之人身上,女子身著普通的女官服,細看下卻又覺得不同,淡黃的翠煙衫明顯有修改過的痕迹,腰間加了一道束腰,似是刻意突出胸部的豐滿。

  尋常的掌權女官或是婢女,就算衣物再不合身,即便自己便是制衣的,也是絕不敢如此招搖。

  這四司六局的說法事實上並不完全,反而應是六局二十四司,因一局領四司,故被稱作四司六局,這司衣司便是隸屬於尚服局。

  吳管事如此受人敬重,只因她便是內定的司衣司的最高掌事者,正七品女官司衣。

  而這女子,雖從未見過,九謠也能猜的出她的身份――那位將吳管事內定的女官,姜尚服。

  九謠緩步上前,在姜尚服面前跪下,手中還端著一碗「水」,無一絲緊張之感:「姜姑姑,九謠自知看管不利,以致染缸出事,只不過,九謠願將功補過。」

  「哦?」姜尚服的神色依舊不善,她低頭看了看九謠手中的那碗水,開口道:「太后大壽將至,你卻犯下如此罪過,你可知,你此舉可能連累在場所有人?」

  九謠沒有即刻回答,只是靜靜地將早已準備好的凍綠樹葉和梔子花撒進水中,待碗中液體顯出綠色,才緩緩出聲:「姜姑姑請看,將凍綠之葉溶於水中,再加入少量梔子花,便可制出翠綠色的染料。」

  「什麼?荒謬之詞!」姜尚服怒意橫生,誰人不知綠色染料難制,如若當真如此容易,她又何必如此著急,她萬沒想到,這個釀下大錯的丫頭居然在這裡信口開河。

  周圍的人們,即便無法看清九謠的動作,但能聽到她們的聲音,對於九謠的說法,自然是沒人信的。

  可九謠卻僅是氣定神閑地看著碗中的水,依舊沒有大的情緒波動。

  其實,先前她們之所以沒有在司衣司內找到她,是因為她早早便出了司衣司,去了關司空宸的地牢,告訴了司空宸她的計劃。

  「光用凍綠是能制出純正的綠色染料,但也有不足之處,便是易褪色,若是加入少許梔子花,不僅不會對顏色造成改變,且能解決這個問題。」

  司空宸仔細給她解說,九謠便記下了。

  起先,水中的綠色並沒有十分明顯,可隨著那抹綠色越來越濃,一干人便眼睜睜地看著姜尚服的神色,由盛怒變為震驚。

  九謠十分隨意地起身撿了一根樹枝,用樹枝一下一下地攪拌著碗中的液體,那些綠色液體,就在眾人的注視下,變得粘稠,成為了真正的染料。

  「什麼……」姜尚服接過九謠手中的染料,反反覆復看了許多遍,當她再次看向九謠時,目光便變為了讚賞,「九謠是吧,你是如何做到的?」

  九謠甜甜一笑,把司空宸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眾人,隨後又補充了一句:「凍綠不難找,憑欄苑就有幾棵。」

  聽了九謠的話,幾乎所有人都向她投來敬佩的目光,獨獨有一道,包含了太多的意味。

  「咳,既然如此,姑且信你,走吧,去憑欄苑,採摘凍綠。」姜尚服笑著開口,聲音中是滿滿的愉悅,此番太后定然會鳳顏大悅,尚服局便是立功!

  言罷,便率眾人向憑欄苑而去,九謠跟在後面,卻忽的被拽了拽衣袖。

  「九謠,凍綠生於南國,你自小長在北方,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徐穎笑著開口,故作親昵地挽著九謠的手臂。

  九謠心中一震,面無表情地回答:「進宮之前,我娘告訴我的。」

  「那你之前怎的沒有告訴吳姑姑?如此,你不是早早便被提拔?指不定能當個管事呢。」

  「先前不確定,現在是不得已。」九謠抽了抽手臂,卻沒能成功。

  徐穎並不輕易放棄,將她抓得更緊:「哎――那你這些天一到傍晚便不見人了,總不會是去星諾那邊待好幾個時辰吧,她那副樣子也不像是能多和你說幾句話的,恐是活不久了,不如你告訴我……」

  「不許你咒星諾姐!」九謠的臉上染了怒意,她狠狠地甩開徐穎的手,自顧自地向前走去,「我去哪與你無關,別再多管閑事。」

  看著九謠離去的背影,徐穎冷哼一聲,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友好。

  「找了你這麼久,原來……你真的在這兒……憑欄苑……」雙手被握成了拳,徐穎低下頭,神色晦暗不明。

  用凍綠制染料的事已經被緊鑼密鼓地安排起來,到現在,誠如司空宸所說――她竟從未如此風光,由於她立了大功,姜尚服便即刻將九謠封為染房管事,而吳姑姑更是直接成了吳司衣。

  憑欄苑的門檻都要被踏破,卻始終無人發現,這裡還囚著一個少年,就在眾人都處在忙碌之中時,九謠卻徑自走到在一旁沉思的徐穎面前。

  「徐穎,我知道是你做的。」九謠抬起頭,目光直直看向徐穎。

  徐穎沒再如之前一般裝作友好的樣子,也沒有假裝聽不懂,而是冷笑一聲,仗著年齡優勢竟足足比九謠高了半個頭,她定定地站在九謠面前,叉腰斜晲著她,「是我做的又怎麼樣?你若不服,大可以讓姜尚服來處置我。」

  「我不會告訴別人。」九謠冷冷開口。

  「噗……那你現在是什麼意思?只是來質問我嗎?」

  九謠深吸一口氣,這件事,她一直搞不明白:「徐穎,你為什麼針對我?僅僅因為我搶了你的位置?還是對我和七公主……」

  沒錯,她與徐穎之間關係僵化,正是與七公主有關,只因徐穎對她與七公主的來往頗有微詞,之後更是因兩人之間的矛盾鬧了一回,徐穎險些被處死,還是她向七公主求情……

  「夠了吧?我早就不稀罕了,我也沒針對你吧?別自作多情了,若你硬要我說個理由,那我只能說,我只是單純的看你不爽而已!」徐穎偏過頭,九謠捏了捏拳,終是沒有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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