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旋轉的木馬 (三)
她反應很快,回身往後退了退,靠在酒店門口的廊柱上。
這陣眩暈很快過去了,她回身進門。酒店大堂經理看到她,關心地問了句需不需要幫忙。她搖頭說不用。但是她不得不在大堂的沙發上坐了很久。陽光透進來,照在她身上,她手裡是經理遞給她的一杯熱水,額頭上卻不住地冒著冷汗……她心裡亂糟糟的。
她一口口把熱水喝光,慢慢站起來。回到房間里,她又坐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一點精神。手機在包里響過好幾次,她都沒有搭理。這會兒靠在沙發上一樣樣翻看——老吳問她安全抵達目的地沒有,還發了張愁眉苦臉的照片問她:好歹你也是我名義上的閨女,別讓我擔著心好嗎?
索鎖看到這裡就笑。回了段語音信息說自己一切都好。她趴在床上,柔軟的床鋪讓她有點昏昏欲睡。她打起精神來給姥姥打了個電話,聽筒里隱約的誦經聲讓她瞌睡更厲害。姥姥要她這幾天沒事兒就不用老打電話來問了。
「我在這裡,你就不用老惦記我了。在家吃好睡好,好好養養精神……還有快過年了,等我回去咱們倆計劃買年貨。正好回去那天有大集,可以趕集買點兒東西,又新鮮又便宜。」姥姥在電話里說完,就真掛了擺。
索鎖搖著手機笑笑,每年跟姥姥去趕集買年貨,也是件大事……她算算,離過年也確實沒有多久了。今年不知怎麼回事,她總覺得年好像距離很遠。
她看看時間,彭因坦這會兒應該早就回到現場去工作了……她翻了下另外兩個未接來電,都是她母親打來的,就有點兒猶豫著要不要馬上打回去瓜。
她握著手機的手搖來晃去的,手指上那細細的金線在微光中晃眼。
她正猶豫間,電話進來,她看看是母親的電話,只得接了,聽著她輕聲細語的問著話,她就很簡單地作答。
施雲晚問索鎖哪天回家,索鎖頓了頓,說明天就回去了,她說:「那路上注意安全,回家好好休息下的。快過春節了,有什麼需要的沒有?」
索鎖說不需要,「就我跟姥姥兩個人,過年沒有特別多的東西要準備的。我都可以應付的。」
索鎖說著,忽然想到母親這麼問她,當然是因為不會跟她過團圓年的意思吧……她畢竟有家庭要照顧的。這麼想著,她就沉默了片刻,不料施雲晚卻說:「我想如果你和姥姥歡迎我的話,能不能過來跟你們一起過年?」
索鎖輕聲說:「媽媽,不在於這些形式的。」
施雲晚說:「小鎖,我已經很久沒有跟你一起過新年了。今年難得……我已經跟你嚴叔叔商量過了,他也同意。」
索鎖就笑了。
「笑什麼,說話啊?行不行?」施雲晚問。哪怕是跟女兒說話,該有些嬌嗔的味道,也會一絲兒不錯地施展出來。「給你打好幾個電話都不接,我還以為你又生我的氣……後來想想也有可能,跟男朋友一起,就不要理媽媽了是不是?可是男朋友還是不會跟你一起過春節的呀。」
「不是那個意思。」索鎖忙說。她握起手來,看著戒指,「您一女主人,大過年的往外跑不合適吧?再說……嚴家是不是也得闔家團圓,少了您一個,多扎眼。」
「難得你考慮的周到。不過這個倒不成問題。嚴家老人都是很開明的……」施雲晚說著,也笑起來,「小鎖,你有沒有覺得你老氣橫秋的?倒像你是個家長。」
「我就是傳說中的少女家長。」索鎖微笑著說。她輕輕嘆了口氣,「別鬧啦,嚴太太。過年就是一個形式,不需要非在一起。年年我跟姥姥過,也都有滋有味的。您要是真想我好好過年,就讓我們照老樣子過。您顧好您那頭家。」
索鎖沒說,嚴家也不是個簡單的人家。七頭八緒,需要這位繼任嚴太太費神的地方多了去了,她還是不給她添亂的好。
「你真這麼想?」施雲晚沉默良久才問。
「嗯,真這麼想。」索鎖說。
「小鎖,你現在也太懂事了。」施雲晚嘆了口氣。語氣里是有點落寞,大概是因為這種不被需要的感覺有些糟糕。「我滿心計劃著呢。」
「您這計劃我們這通不過,還是免了吧。」索鎖笑著說。
「那好,等我過來看你和姥姥的。需要什麼儘管和我說。」施雲晚說完,停了停,才問:「小鎖,跟小彭相處的還好嗎?」
「嗯……還行吧。」索鎖說。
施雲晚等了一會兒,見索鎖沒有下文,笑著問:「除了『還行』,沒有其他要說的?」
「……沒有。」索鎖清了清喉嚨,聽見聽筒里有別的聲音,忙問:「您是不是有事?您就儘管忙您的吧,有什麼事我會打電話的。」
「是要去開會。這幾天我就出差了,春節前兩天才能回來。我們電話聯繫。」施雲晚又跟索鎖說了會兒話才收線。
索鎖跟她講了一通電話,竟然累的連手機都拿不住了。她翻了個身躺在床上,昏睡過去……
彭因坦開·房門進來,屋子
里漆黑一片。只有從窗子里透進來微弱的燈光,依稀看得清屋內。他馬上發現索鎖還在睡覺。他直覺索鎖不舒服,過去開了床頭燈,摸摸索鎖的額頭。索鎖睡夢中被驚動,只是低低地「嗯」了一聲,知道是彭因坦,含糊地問道:「你回來了……天都黑了?」
彭因坦坐在床邊,看她有點不耐地轉頭把臉埋進枕頭裡避著光,很惹人憐愛的樣子。他不禁微笑,伸手揉揉她的頭髮,說:「可不是天黑了么。打電話給你,關了機。我就猜你一定是睡的天昏地暗的……起來洗洗臉,一起吃飯去。」
索鎖還是不動,也沒答應,竟像是又要睡過去了。
彭因坦站起來脫著外衣,笑笑,說:「那你再睡會兒,我去洗洗澡……洗完了陪你睡,行吧?咱晚飯不吃了。」
他急匆匆的趕回來,早出了一身的汗。索鎖的手機打不通,他的第一反應其實不是她的手機沒電了,而是她被他中午的舉動嚇跑了……結束工作愣是一口氣跑進屋來看到她在蒙頭大睡,才安了心。
「胡說!」索鎖這才猛地把頭從枕頭上拖起來,可是脖頸酸軟,一下子又栽回去,手臂兀自揮舞著,「你去洗洗臉就行,我馬上起來了……快去呀。」
彭因坦笑著,一路走一路把衣服都脫了,就剩下長褲,在浴室門口跟索鎖亮了一下上半身線條優美的肌肉線條……哪知道索鎖跳起來去拉窗帘,根本就沒理他。他掐著腰站在那裡,喊道:「喂,索鎖,你給我過來!」
「幹嘛?」索鎖回身看他,「你不冷啊?快去洗洗乾淨。」
她說著過來,扯了條浴巾披在彭因坦肩膀上,先進去洗了把臉。看彭因坦悻悻然走進淋浴間去了,她笑著出來關好了門。等彭因坦洗好澡出來的工夫,她把房間又收拾了一下。彭因坦雖然不說什麼,他那個愛整潔的脾氣她可是知道的。他進門把攝影包、捲筒和背包都放在床上,索鎖收拾的工夫,聽彭因坦在浴室里喊「索鎖你看我下午拍的醫院照片吧,省得你等的無聊」。她答應一聲,抱著攝影包盤腿坐到沙發上去,把相機拿出來。
彭因坦的相機很好,攝影技術更好。他拍攝的現場圖片都像是攝影作品……所以說他要講究起來,也真的很講究。尤其,這一組醫院舊址大樓拍的,竟然多了幾分煙火氣,看著畫面讓人心裡很熨帖。
索鎖坐在沙發上一張張照片看著,忽然意識到自己第一次到他們事務所去,在大廳里的那些圖片,很可能就是彭因坦自己拍攝的。也許當時圖片上有署名,她就是只顧了看圖,沒有留意其他的。
她看著看著,心裡一動,把圖片往回快速拉動。終於翻到中午在教堂的照片,果然在裡面看到了自己。雖然只有幾張而已,但都在她毫無意識的時候抓拍到的背影和側影……她默默地看著其中一張自己仰頭望著殘破的彩色玻璃窗子的,輕輕嘆了口氣——都說從鏡頭語言中能讀出拍攝者的感情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這張照片,也太讓人感動了……她手指擦了擦顯示屏。
「索鎖,吹風機擱哪兒了?」彭因坦探出身來,問道。
索鎖還抱著相機,從沙發上跳下來,從柜子里拿出吹風機來,跑過去給他。
彭因坦從她手裡卻拿了相機,指指自己的頭髮,蹭過來,笑嘻嘻的。
索鎖無奈地讓他過來坐在床角,開了吹風機給他吹乾。
「這張很好看吧?」彭因坦按亮顯示屏,有點兒得意地問。
索鎖柔軟的手穿過他的頭髮,輕輕蹭過他的頭皮,這突然間像是有股電流通過,他頓時起了雞皮疙瘩。索鎖察覺他異樣,關了吹風機看他——彭因坦剛剛洗過澡,面孔身體都粉嘟嘟的,一對耳垂更是粉瑩瑩透著紅色……索鎖漸漸心跳加速。
她突然想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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