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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如果沒有遇見你 (七)

  「乖。」姥姥微笑。 

  吃完飯索鎖又把海貨收拾了一番。出了一身汗,虛脫的厲害,堅持著給八代木先生打了電話請假。她其實知道自己或者並不是因為感冒才發燒。不知為何她有點怕去上班。八代木先生的聲音在聽筒里忽近忽遠的,許是因為這樣的心虛,她的聲音弱弱的,聽起來像是病的不輕吧,八代木先生倒安慰她一番,說他另外找助手好了,讓她好好休息幾天……寫著電話號碼的那張紙上,還有一個陌生的名字。 

  郭康。就是唐恩窈提起來叫作「小郭」的那個人吧……索鎖寫了簡訊發過去。不一會兒就收到回信了。 

  信息寫的很客氣,謝謝她這麼快跟他聯繫。還把他常在的一間咖啡館名字寫上去,說最近下午都會在那裡。只要她方便,隨時歡迎她過去喝杯咖啡。 

  索鎖想了想,問:「那我今天下午過來行嗎?候」 

  既然要見,那就早點見吧。 

  這些她全都弄好才安心,爬上?床去睡了長長的一覺磐。 

  近午她才起床,跟姥姥吃了飯就上樓去,把自己從頭到腳收拾妥帖,拿著彭因坦的車匙出門了。出門前特地讓姥姥看看,姥姥滿意地笑了,說鎖鎖這樣很好。 

  索鎖出來之後還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晒晒太陽讓她覺得暖洋洋的。彭因坦的車子里也暖烘烘的,她開車走在路上,降下窗子來換了換氣…… 

  …… 

  彭因坦從辦公室出來,把圖紙放在小葵桌上,說:「把這個交給康先生……小葵?」 

  他說完話才發現小葵沒在她位子上,喊了一聲,倒是別間辦公室里有人出來應聲,說:「小葵好像去大廈接待處拿快遞了。剛剛接待員給她打電話了……彭先生您有什麼事,我來做?」 

  彭因坦擺擺手表示不用。略站一會兒,果然看到小葵的身影。看到他,她加快腳步。 

  「彭先生,這是給您的。」小葵過來,把一個小袋子交給彭因坦。 

  彭因坦掃一眼就猜到是什麼了。 

  車鑰匙。 

  外頭的小袋子是布袋,抽繩、繡花,很好看。這樣子大概是姥姥的手筆。 

  小葵看他接了東西臉色不太好,就不敢問剛剛想好的要跟他討這個好看的小布袋的事了……她把另外一樣東西也拿給彭因坦看——透明的盒子里裝著新烤出來的曲奇餅。 

  「什麼時候送來的?」彭因坦要回辦公室,進去之前像順口問的。 

  「大概剛送來不久。接待中心的姑娘說是個挺好看的女孩子送來的。我看了看登記,是索鎖姐姐。我給她打電話,但是沒通。」小葵說。 

  彭因坦沒出聲,推開辦公室門,還沒進去,就聽見康一山那沉重的腳步聲,還沒說正事,就問:「喲,這誰做的餅乾?正好餓了,來給我點兒……圖紙呢,我剛要的圖紙呢?」 

  彭因坦看康一山一手抓了一把曲奇餅,空著的那隻手就接了小葵遞過去的圖紙,見他回頭,大概看出在瞪他,手一伸問道:「先給你還不行么?圖紙我拿走……你不是要去跟小新碰頭?怎麼還沒走?」 

  貝佐新過來是公事,也有私事請他們幫忙。昨晚飯桌上聊起來有個項目請他們看看有沒有可能接手。今天上午他們就收到對方發來的資料,已經開會研究過了。 

  彭因坦說:「就走。」 

  他沒理康一山慷他人之慨的那隻胖手,何況康一山也就是虛晃一招。 

  「好吃……誰這麼好手藝?」一山以為彭因坦又犯了脾氣。他今天自打來上班就沒怎麼說跟工作不著邊兒的話。吃著餅乾好吃,聽小葵小聲說是索鎖給的,他就問:「對了,索鎖說請咱們吃飯,這可是大事兒。你哪天有時間,一起蹭飯去吧……因坦,你呢?」 

  小葵笑了,但她聽見彭因坦問「索鎖請你們吃飯」,就看著康一山,不出聲了。康一山回過頭去問彭因坦:「你不知道?沒喊你嗎?」 

  康一山這麼一問,彭因坦當然是給問住了。 

  看他的表情,康一山就說:「得,也輪著我們甩下你吃回索大廚的私房菜。咱可說下,不準搶我們的好吃的。」 

  彭因坦氣的關上門,還聽見康一山在外面笑。 

  他把車鑰匙放進抽屜里,拿了外套出去,小葵正在把餅乾盒子封好,看到他,她有點兒心虛似的笑笑。 

  彭因坦看她這樣子,又覺得好笑。曲奇餅很香,不知道是不是新烤出來的,樣子還很好看。已經引誘的有同事探頭探腦看過來了。 

  他交代了一聲有事打電話找他,今天就不回來了,急匆匆的走了。 

  小葵鬆一口氣,招招手請同事們過來嘗餅乾,「不準搶光了……給我留著點兒!」 

  「彭先生去哪兒了?」田甜是被康一山剛剛拿回去的曲奇餅給勾?引過來的,「實在是好吃啊……你去煮壺咖啡吧。」 

  「去拿我的好了。」彭因坦折回來拿東西,看到她們聚在一處,幾個女職員平時都斯文漂亮,被曲 

  奇餅惹成這樣,也真是難得一見。 

  「好……謝謝彭先生。」小葵一嘴餅乾不敢開口怕嗆了失禮,還是田甜反應快。等彭因坦走了,她拍拍胸口,說:「嚇我一跳……彭先生今天心情好?拿他最好的咖啡豆啊!」 

  小葵笑笑。彭先生今天心情不好才是。不過她沒說,比手勢說OK,果然去拿彭先生最好的咖啡豆去了…… 

  …… 

  彭因坦剛剛走進Ditto就看到了坐在明晃晃的落地窗前的索鎖——Ditto的那個位置是最好的,從落地窗里可以看到整個匯泉灣,和半幅山景。不過他進來就看到索鎖,索鎖並沒有看到他。她正一臉矜持微笑地看著對面坐著的一個男人。不知那男人說了什麼,她在點頭。 

  那笑容說不上好看,但是很溫柔。於是索鎖看上去非常的良家婦女。 

  對,良家婦女。 

  彭因坦並沒有停下腳步,跟他一起來的除了房屋主人派來的代表和律師,貝佐新,還有事務所的幾位同事。在一群人里他走在最後。Ditto離他的事務所比較近,他在這裡是常客。侍應生都是熟悉的,過來招呼的時候特地說彭先生,您常坐的位子有人提前訂了。 

  彭因坦笑笑,說沒關係我們坐一會兒就走的。 

  侍應生請他們往裡面走,選了空間大的一角,視野也很不錯,能看到大片的沙灘。貝佐新聽見侍應生說的,坐下來便開他的玩笑,說這回跟你開口可是硬著頭皮,你少見會在一個城市接兩個項目。怎麼這兒就這麼招你喜歡? 

  貝佐新說這話的時候一旁的人都在笑。說這兒山清水秀環境優雅,彭愛上這裡也不奇怪。 

  一班人坐下來都是講英文,侍應生站在一旁等了片刻才遞上單子,問需要什麼。 

  貝佐新卻先開口問了一句坐在那邊的那位美人,常來這裡么? 

  彭因坦頭都沒抬地伸手敲了貝佐新一下,說:「來談正經事的,眼睛少亂瞄。怪不得高菲看你看的這麼緊。」 

  貝佐新笑著說:「我就不信你沒看見。給我一杯藍山。」 

  他這麼一說,除了彭因坦,一行人都轉過頭去看貝佐新說的美人。本來一個人美不美各人自有標準,不過這一次大家倒似乎均沒有異議。 

  彭因坦背對著那邊,他們看美人,他就跟侍應生聊了兩句,把東西都點了。 

  貝佐新笑著說:「你倒是看看,是不是美人?」 

  彭因坦沒回頭也沒回答這個問題,貝佐新卻笑的有點意味深長。趁著其他人點單,他笑著說:「難得你正經一回,不開你玩笑了。我知道你的美人標準,準是得那樣的。」 

  彭因坦也笑了笑,說:「來,給我看看你的雙胞胎的照片。昨晚上就聽一山聒噪了,沒顧上。」 

  這是個最好的話題,讓貝佐新轉換注意力。 

  果然貝佐新掏出手機來跟他們幾個顯擺起自己家那對雙胞胎來,一幀幀照片里兩個女嬰胖乎乎的十分可愛。彭因坦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他一向覺得小孩子都有點兒煩人,但是貝佐新這樣子瞧著讓人忍俊不禁——他不停地手指划著屏幕,問:「漂亮吧?可愛吧?我閨女們棒吧?」 

  彭因坦都懶得應付他。 

  咖啡還沒上來,他們就貝家的這對雙胞胎展開的話題輕鬆愉快地聊著天。彭因坦眼角的餘光掃到索鎖站了起來。他以為他們是要離開了,不想索鎖只是拎著她的小包往衛生間方向去。 

  彭因坦說了句抱歉,也起了身。 

  Ditto的衛生間很小,左右隔一間,洗手的池子倒是有一排,都是彩色琉璃的,看上去很華麗。 

  索鎖一出來就看到了似笑非笑地站在洗手池邊的彭因坦。她看了他一眼,過來洗手。特地選了離他遠點兒的那個洗手盆。 

  「相親?」彭因坦問。 

  索鎖低著頭,嗯了一聲算是回答。洗手池邊的肥皂盒裡,有雕著Ditto字樣的新皂。看樣子是剛剛換過的,並不像有人用過。 

  但她沒有用,只是用清水一遍又一遍沖洗著手。彭因坦的語氣淡淡的,按理並不會叫她不舒服…… 

  「你怎麼就這麼著出來相親?」彭因坦邊問,邊從一旁拿了只紙袋子,撕開。他故意打量著索鎖——穿著灰色短呢子裙,也不知是哪年的了,都磨的起了球;上身是件黑色的毛衣,花紋很粗,倒是新的,可看上去就像是網購的五十塊錢一件的玩意兒,一水兒都穿不了准扔的……高跟鞋則是中規中矩不容易落後於潮流的款式,黑色的,跟黑色的天鵝絨襪子搭配的天衣無縫。但這沉悶的鞋子也不是新的,好在擦的很乾凈,並不顯得失禮——索鎖無論如何都會穿雙好鞋子。 

  索鎖關了水喉,還是沒出聲。 

  彭因坦看她洗好了手,甩甩水珠子,遞上手裡的干毛巾。索鎖接過去。她擦手的工夫,彭因坦看到她手上貼著透明膠布。 

  「手傷了?」他問。 

  索鎖又嗯了一聲。就是剛剛來的路上 

  ,在公交車上被人擠了一下。當時不覺得什麼,下了車才看到手上一道划痕。傷口不怎麼深,但是血流的不少……她剛坐下,手上的傷就被發現了。什麼話還都沒說,就折騰著清洗傷口和傷葯了……跟她見面的這位郭先生,是個挺細心的人。 

  「難道因為相親心神不定,切了手?」彭因坦似笑非笑地問。 

  索鎖又嗯了一聲,毛巾疊好放到籃筐里,搓搓手說:「知道我這麼緊張這事,等下出去就當不認識我。」 

  彭因坦見她要走,往後挪了兩步堵在她面前。她抬眼瞅著他,倒是氣定神閑的。他嘴角抽了抽,低低頭跟索鎖接近了些,說:「昨晚上讓警察送我回家,今天車和鑰匙都送我事務所,這會兒讓我裝不認識你……你這麼折騰我,就是讓我不再出現在你面前吧?」 

  「你知道就好。」索鎖回答。 

  彭因坦聲音更低,「偏不讓你如意。」 

  「那隨便你。」索鎖臉上是很不以為然的表情。說完也不等彭因坦,先走了。出去差點兒和人撞個滿懷,那人忙對她說對不起。她也就點點頭過去了。 

  「搭上話了?」進來的是貝佐新,指著剛剛出去的索鎖,滿臉驚訝,「不對,你是不是早認識她?什麼人?」 

  「是啊,認識。」彭因坦看了他,嗤的一聲,說:「好奇心這麼強,你不如自己去問清楚吧。」 

  「哦!有問題!我說剛才我們聊天,你怎麼那樣兒啊。看見人約會才俊,吃醋啊?」貝佐新撞了彭因坦一下,指著他笑,「你還跟以前一樣,越喜歡的女生越不跟我們介紹。等會兒我出去自己認識去……」 

  彭因坦伸手開了裡頭那扇門,將貝佐新塞了進去。 

  然後他便洗洗手走了出來,一看靠窗的那張桌子上已經沒有人了。侍應生看到他忙過來問彭先生要不要把位子換過去。 

  他說不用了,然後問:「剛那位先生常來嗎?」 

  「以前不,這兩天倒是常來。他是我們老闆的親戚。」侍應生微笑著說。 

  「親戚?」彭因坦問。Ditto的老闆郭健是個旅行家,常年在路上。家鄉是中原省份的一個小縣城,倒是沒聽說過他在本地還有親戚。 

  「星海帆船俱樂部的郭總。」侍應生說。 

  彭因坦點點頭。 

  星海帆船娛樂部他聽說過,這個郭總倒是陌生的很。相親不避諱自家人地盤兒,看樣子對這次見面還是很重視的……彭因坦笑笑,說:「給我杯溫水。」 

  他回座位時往外瞧了瞧。 

  外面的沙灘上有幾對趁著天氣還暖和些正在拍婚紗照的情侶。白色的婚紗在又冷又勁的海風裡像展開的白色旗子……除此之外,並沒有發現其他的人。 

  …… 

  索鎖回到家時還不到五點。郭康開車送她到家門口,等她進了門他才走的。 

  本來她是不想他送,因為沒有打算再見他。可是郭康說他是順路,她沒有堅拒,令他尷尬。不過姥姥有點奇怪地問她為什麼不等著吃了晚飯才回來,「我聽說現在人家相親,要是覺得滿意,一起喝茶后就吃晚飯的。」 

  索鎖把高跟鞋踢在一邊,過來摟著姥姥說我得回來陪您吃飯吶。 

  姥姥笑呵呵地揉著她的頭,說:「你這丫頭就是嘴甜。怎麼樣啊?」 

  索鎖唔了一聲,滾到沙發上,枕著姥姥的腿,過了一會兒才說:「挺好的。」 

  「挺好的?跟姥姥說說,是怎麼個好法兒?我沒聽你說過誰不好。」姥姥撫摸著索鎖的臉。 

  「嗯?」索鎖頭腦中有一線凝滯感。從來沒說過誰不好么……「姥姥,我就這樣和您一起過日子不好么?」 

  「也挺好。你覺得日子怎麼過舒心就怎麼過。」姥姥說。她手微涼,身上有種淡淡的檀香皂的味道。這味道讓索鎖覺得在冬天溫暖的屋子裡,安寧而又靜謐。「不過鎖鎖,姥姥就是活過百歲,也就是十年……」 

  索鎖不出聲了。 

  「鎖鎖?」姥姥叫著索鎖的名字,「睡著了?」 

  「沒有。我在想……其實郭康是個挺有意思的人。」索鎖說。 

  「有意思?」姥姥看著索鎖,臉上出現一種迷惑的神色。 

  索鎖坐了起來,偎在姥姥身邊,說:「是挺有意思的。」 

  她想著自己和郭康見面時候的情形,心情有點複雜。好像不用她說,他就能猜到她在想什麼……包括她洗過手回去,坐了片刻就提出該走了。他也沒有啰嗦。 

  「那唐司令要問起來,我就說你還是挺滿意的,行嗎?」姥姥問。 

  索鎖笑著說:「行。人家配我,還不是綽綽有餘啊。我必須滿意啊。」 

  「在姥姥心裡啊,是鎖鎖配誰,都綽綽有餘。」姥姥顯然不樂意了。 

  索鎖笑,摟了姥姥,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姥姥您真是我的親姥姥!」 

  老太太拍著索鎖的手,讓她上去洗洗澡換衣服,「好在不發燒 

  了。不用去上班,就好好兒休息兩天。」 

  「好。」索鎖站起來,問姥姥晚上想吃什麼,「姥姥,不然我們出去吃好不好?我找著您說的那家老劈柴院餛飩館子了。」 

  「咦?」姥姥好像來了興緻。 

  索鎖笑。 

  姥姥是很節儉的人。她提議出去吃飯,姥姥總是不同意。就算是在家裡吃多貴的東西,姥姥倒不怎麼算計,唯獨在出門吃飯這回事上,姥姥就總嫌浪費。偏偏她甚少拗得過姥姥……她笑嘻嘻地說:「那天騎車經過看到的。我特意打聽過。說是拆遷的時候搬過去的。後來回遷開店費用太高,他們負擔不起,就在那邊開了個小館子。口碑還不錯。」 

  「那是!他們家的餛飩,招牌的蝦仁餛飩。那可是正經的大蝦仁,都有這麼大……那是瞧得見的!」姥姥伸出手來,在指肚上比劃著。「那時候我們常去吃……一次能吃一大碗!」 

  索鎖看著姥姥高興起來,笑著說:「不過姥姥眼睛徹底好了之前,是不是不能吃這個呀。咱們可以吃別的餡兒的……就這麼定了,出去吃。我上去換件衣服。這麼著出門兒,我還真不適應。」 

  姥姥這回沒反對。 

  索鎖跑上樓去。邊跑邊開始解扣子。身上的衣服拘的她有些不舒服。也許是很久沒有穿這麼可身的衣服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別的什麼,從出門到現在,這身衣服就沒讓她鬆快過。她迅速地換了平常穿的牛仔褲,隨手拿了件長羽絨服和長圍巾,裹住自己就往樓下跑。 

  姥姥已經穿的整整齊齊地站在門邊等她了,連鞋都換好了。索鎖感慨。老太太是小孩子脾氣了,嘴上說不要去,心裡還是期待的。 

  姥姥看到索鎖又變成平時的隨意打扮,搖了搖頭。 

  索鎖就攙著姥姥往外走,說:「我知道啦,這不是圖舒服么?我出門約會會好好兒打扮的。」 

  「你可不要蒙我。約會當然要去些高檔點的地方,你穿成這樣子,人家該不讓你進去了……從前我們去吃杯茶,也要體體面面地去。」姥姥笑微微地說。 

  索鎖也笑。 

  姥姥年紀是很大了,看她穿的衣服也是舊舊的,可是每一樣都是精心搭配的。就連從帽檐下露出來的一小截頭髮,也整齊地一絲不亂……姥姥可不是不體面的老太太。 

  索鎖鎖好了門,攙著姥姥穿過庭院。她的摩托車沒有牌照,自然是不能載著姥姥出去的。雖然她挺想這麼乾的。 

  老太太是看出她的心思來,站在路邊等計程車的時候,說:「鎖鎖啊,我們也買一輛小轎車吧。我算了算,我那個存摺子里,也有不少錢的。」 

  正巧一輛紅色的轎跑從她們面前經過,索鎖指著那車子,故意問:「這樣的?」 

  姥姥笑著說:「好哇。不知道多少錢……不是這樣的也好,只要是能遮風擋雨的就行。省得你風裡來雨里去的……」 

  索鎖看著姥姥。風很大,吹的她鼻尖兒發疼。她轉過身去,擋在風吹來的方向,伸手給姥姥整理著圍巾。 

  「我沒關係啦。」索鎖說。 

  風把她的聲音給吞沒了似的,她說的話,姥姥可能聽不到,因為她繼續在說:「你就是個男孩子,也受不了整天這麼辛勞。」 

  「姥姥,我不辛勞。」索鎖聽著這個詞兒,笑出來。姥姥有時候用的詞都講究。 

  她跺跺腳。 

  天氣真冷,腳都凍的疼了。計程車偶爾經過一輛,還不是空駛。其實往前面走走,下一個路口車流會大一點,但是索鎖捨不得姥姥走那麼遠的路。這會兒真是難叫車……她有點後悔拖著姥姥出去吃餛飩了。真是考慮不周。 

  不過姥姥就說沒關係。 

  昏黃的路燈下,布滿皺紋的臉上笑紋清晰而深刻。 

  有輛車子嘎的一下停了下來。索鎖還以為是輛計程車,但不是的。這車子她沒見過,看起來新的耀眼——靠近她們這邊的窗子降下來,彭因坦的臉出現在車窗里。 

  「姥姥,去哪兒,我送您。」彭因坦說著下了車。 

  索鎖看他,穿的還是咖啡館里見到他時候的衣服,可見中間並沒有去過別的地方……他站在風裡,不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氣——在老太太面前,他總是正經一些的。 

  「不用的。」索鎖說著,張望了一下。她極希望眼前就來了輛計程車。「一會兒就有車了。」 

  「這個時間哪兒打得著車呀。」彭因坦說。 

  姥姥看看索鎖,也說:「不麻煩你了,小彭。我和鎖鎖就是出去吃頓飯,也不是什麼急事兒。」 

  「吃飯還不是急事兒吶?正好我也餓了,還沒吃飯呢。姥姥,帶我一起吧?」彭因坦笑著問。 

  姥姥又看看索鎖。索鎖也覺得再等下去,恐怕會凍著姥姥。雖然她不想在這個時候遇到彭因坦,可神兵天降般的彭因坦,真讓人沒法兒硬氣地拒絕……她還僵著,彭因坦已經笑著開了車門。 

  等姥姥上了車,彭因坦拉住也要上車的索鎖,低 

  聲說:「等會兒我要跟姥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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