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俯首稱臣
微微閉眼出了一口氣,崖香終於垂下了那從不肯低下的頭:「天君想如何?」
「天后要的東西,正是本君所想。」
不再自稱本尊,她上前了一步:「崖香沒什麼本事,不知能有什麼被利用的價值?」
「話別說得這麼難聽。」天君仰著下巴看著她:「你自然有你的好處。」
殿上突然安靜了下來,崖香垂眸看著身前的地板,心裡卻是百轉千回了起來。
她知道天后同她一樣不知該如何用那織魄鼎,也不知長言迴轉後會有怎樣的天譴,她只知道天君或早已算好了今天,要她心甘情願俯首稱臣。
讓她不僅失了修為,還讓她魂魄受損易受控制,如今更是拿捏著她唯一的軟肋……天君下了好大的一盤棋。
九萬年了,她在神界跋扈了九萬年,終於還是要被逼迫著垂下高傲的頭顱。
抬眸看著上座已經胸有成竹的人,她終於還是按著神界的規矩行了大禮:「崖香但憑天君吩咐。」
膝下的磚石生冷得讓她皺起了眉,神界的空氣常年溫熱,卻一絲也流不進她的心裡,她突然理解了長言的做法,留在那裡,的確是天上地下最好的去處。
閉眼不去看那鼻尖下的地磚,她在心底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長言啊……我們還是沒能逃得過。
天君頗為滿意地欣賞著她的「大禮」,好一會兒才以靈力虛扶起她:「上神請起。」
其實以崖香的階品,還有水神座下唯一弟子的出身,是不必對天君行此大禮的,但天君那永遠沐受眾生膜拜的心氣兒,此刻最想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
見崖香垂眸站在殿下,天君的心情越發好了起來,他仰頭看著半空的萬里祥雲,像是無意般地提了一句:「好好利用那個血族,這是本君送給你另一個大禮。」
「血族?」
「那位先生可是藏有異世錄這樣的寶物,你好好利用,指不定哪日得了機緣能將其開啟,便能解了這天下的所有大惑。」
原來是異世錄……那個已經被她扔進了藏書閣某個角落裡的東西。
「原來是天君將其送來我身邊的。」
「本君只不過是算準了那東西在他身上,便隨意地推了他一把,沒曾想他竟然找上的是你。」
當初落羽還在西方大陸上逃避追殺之時,天君便有意無意地讓人將東方上神能救贖血族這消息散播開來,為的便是讓那血族自動地踏足上東方大陸。
但令天君也沒掐算到的是,這血族竟然不按他的套路行走,沒有去找那天山下早已安排好的神祗,而是去了神魔邊境惹了崖香。
這下天君不得不打亂布局,想方設法地準備重新啟用這個早已被廢棄的棄子。
上蒼眷顧,長言也在此時有了蹤跡,天君便順理成章地安排好了一切,打壓崖香實力的同時,也讓她心甘情願地跪在了自己的腳下。
崖香心裡怎會不知落羽也不過是一個同她一樣被擺布的棋子,但面上的功夫也還是得做足:「崖香這便回去了結了他,再把異世錄給天君送來。」
天君早已沒把落羽放在心上,只是搖了搖頭:「異世錄還是放在你那裡比較穩妥,記得去尋了法子開啟就是。」
「是。」
「你且回去吧,等休養好了身子,本君自會傳召你。」
出了天宮后,崖香直接回了赤雲殿,見玉狐正在她的正殿里吃果子,還將果核扔得滿地都是,忍不住抬起手指在半空按了按,玉狐應她的動作趴倒在地。
來不及啃完的果子肉直接被突然觸地的動作給壓碎,糊得玉狐滿臉都是,他咬著牙大喊道:「你這女人有病是不是!本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懶得搭理他的崖香喚來碧落洒掃,轉身去了落羽被關的房間,剛解開封印打開門,就見落羽滿是淤痕的手伸了出來,沒什麼力氣地趴在地上揪著她的衣角:「師尊……」
桃木仍舊在他的身體里遊走,每移動一寸都會給他帶來巨大的痛苦,已經沒有力氣顫抖的落羽連頭也抬不起來,只是倔強地扯著衣角不放手:「師尊……我真的是被脅迫的……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她慢慢蹲下身,右手掐著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抬了起來,看著他已經沒了神採的碧色瞳孔:「可知錯了?」
「知錯了……」
「可還會再犯?」
「絕不會。」
他鬢邊的髮絲落在了她的手指之上,終於打動了她冷硬的心腸。
抬手收回了桃木,崖香起身冷冷地看著倒在地上的人:「本尊賜你血不是讓你來忤逆本尊的。」
「落羽知道。」
不知怎地,崖香看著此刻無任何還手之力的落羽,突然覺得自己要是沒有這身修為,怕是會落得比他更慘的下場。
只是她曾經有長言相護,而他什麼都沒有。
沒有再動用靈力,崖香直接將他拎了起來扔去了榻上,自己坐到了一旁的案前喝了一口冷水,不料這副已經折損太多的身子根本沒有得到休息,又去了天宮耗費了不少心力,一下經不起冷水的刺激,喉間的血氣開始不停翻湧。
捂著嘴咳了幾下,她看著手心裡的血絲垂了垂眸,將案上的杯子扔去了地上。
落羽看著這一幕,艱難地從榻上爬起身來,腳步踉蹌地跌到了她的身側,一臉憂慮地看著她:「師尊可還好?是不是很難受?」
崖香側目看著他,語氣冷漠地開口:「管好你自己吧。」
「師尊本就重傷未愈,後來又折損了不少,我很是擔心你的身子。」
這些溫情關懷的話落在崖香耳里並不能激起什麼波瀾,她只是神情淡然的推開他站起身走了出去,沒有給他任何回答。
在原處未動的落羽勾了勾唇角,回眸看了一眼她不太飄逸的背影,又抬起手指看了看那桃木破出導致的傷口,撕下一塊衣角將其包紮了起來,全然沒了之前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慢慢地站起身,踢了一腳被崖香扔在地上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