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命的末路
烏薩斯的北方天氣一向惡劣，即使是在凍原之外。
老人往篝火里填了幾根木柴，這是村子里的年輕人幫著砍好的樹枝，在夏天曬好的，他們走時候給留下來不少。
一個大限將至的感染者毫無疑問是極其危險的，他能在村子里待到現在已經非常滿足了。
「唉。」
老人長嘆一聲，艱難的邁開步子，簡單的煮了一道燉菜，就著饅頭吃了起來。
已經多久了？
老人一邊吃一邊回憶著。
他本來想讓自己頂罪，來讓塔露拉姐妹和村子平安。沒想到，夜陌雅居然把這事解決了。
他家丫頭就是有本事。
不過感染者嘛，日子總是有限的。塔露拉給了他和老婆子一筆錢，雖然說夠生活，可是卻沒辦法治病。
「感染者的每個清晨，太陽伴隨著死亡一起從地平線上升起。」
這是夜陌雅那丫頭告訴他的，不過他倒是沒什麼感覺，他已經活了這麼久了，他曾年輕，曾擁有子女，曾有過幸福的日子。皇帝陛下垂青，讓他在老年還能有兩個女兒一樣的孩子陪他，他已經很滿足了。
當感染者死亡，源石結晶蔓延在他的全身，然後與他的殘軀一起化為粉塵。
「老爺子，你要我說感染者死亡的樣子？」
少女瞪大了眼睛，她並不願意將老人的未來這樣告訴他，但是老人卻堅持要了解這些事。
「丫頭，你不用擔心我。我老伊萬活了這麼久，已經不怕什麼啦——你就當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再說了，萬一我也有那天，不是要早作準備么？別害了老婆子和村裡的人。」
在老人的勸說下，少女講述起自己的見聞。
感染者在生命的最後一程是極度痛苦的，源石感染擴散全身，每一次咳嗽，每一次呼吸，鮮血都會夾雜著少許源石結晶從身體各處噴涌而出。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會這樣，有些人的外在表現會很平靜，源石結晶佔據他的身體，不流血，不掙扎。
額，老爺子，別這麼看著我，我可不是安慰你。事實上，大多數感染者的死亡是後面那種，您又不放什麼法術透支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壞結果呢？
啊，說回正題。感染者死亡后，身體會崩解，並化為高感染性的源石粉塵，這是要注意的。
額，要我描述一下？這.……我當初在凍原倒是見過。
前面發生了什麼，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看到他的父母將他住的屋子堵的死死的，門、窗戶還有煙囪什麼的，都堵住了，不留一絲空隙。我看到屋裡子散出光來，就好奇的湊過看了看。
在黑暗的屋內，閃光的粉塵從那個年輕的孩子指尖崩裂而出，逝者的身軀化為粉塵，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散開來，隨後光芒刺破了黑暗。
迷幻、燦爛、色彩斑斕。在光芒中，源石粉塵先是在空中懸停，隨後又慢慢沉降。
一位感染者就此回歸了生養他的大地。
「聽起來並不是很可怕。」老伊萬笑了笑，「行了行了，快走吧，我們可用不著你們這些小輩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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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這個山谷還算山清水秀，當埋骨之地也算是奢侈。
老伊萬一邊想著，吃下最後一口饅頭。
他突然感覺自己有些呼吸不暢，或許自己的日子終於已經到頭了。
不知何時，大霧瀰漫了山谷，陽光被霧氣分解，化做一團混沌的光暈壓在山谷上，將老人籠罩進去。
「啊……真是反常的天氣。」老伊萬努力喘著氣，「這算神跡了吧……下輩子我可要和他們好好炫耀一下。」
「可惜，老爺子，這不是什麼神跡。」
老伊萬有些迷糊的抬起頭，他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在光暈中若隱若現，隨後大霧散去，那個如同女兒一般的孩子走到他的面前。
「你……丫頭？我沒做夢吧？」
「喏，我就在這。老爺子你可以摸摸看。」
夜陌雅把臉往老伊萬旁邊湊了湊，但老人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使勁向後仰頭，避開夜陌雅。
「你這死丫頭！」老伊萬憤怒極了，「你又沒得這病，你怎麼能來碰我！萬一傳染給你，怎麼辦！」
「老爺子，沒事的，我可厲害了。」
看老伊萬這麼生氣，夜陌雅吐了吐舌頭，「我是不會被感染的，不然這麼多年來，我怎麼還能這樣健康呢？」
老伊萬想了想，覺得這丫頭說的有道理，畢竟是搞研究的，肯定比自己懂多了。但他依舊不放心的讓夜陌雅離他遠點。
「好吧，丫頭。你來做什麼？」
「我通過村子那裡的消息找到了你的住處。老爺子，我很抱歉，我還不能治好礦石病。」
「嗨，這算什麼？反正我都這把歲數了，就算沒有礦石病又能活幾年？你總不能讓我長生不老吧？」
「我……要是我說我可以呢？」
老伊萬聽到夜陌雅這麼說，不禁多瞥了她一眼。
「哼，就算是長生不老又能怎樣樣？人總是會活夠的，要是真讓我活個千八百年的，得受多大的折磨？」
老伊萬的話讓夜陌雅一怔，她沉默了一會，點點頭：「您說的也有道理。」
「所以說，你這丫頭是……？」
「老爺子，我能讓你死後不化為源石粉塵，留下屍體……」
「舉行一個葬禮。」
老伊萬愣了愣，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夜陌雅：「這……當真？」
「當然。」
「這，我當然……」老人突然停下話頭，想了想，「我當然不在意。這事對你來說不容易吧？說不定還要什麼代價？還是別弄這些麻煩事了，反正死哪不是死呢？」
「老爺子，不用擔心，這事對我來說輕而易舉。」
老伊萬抬頭看了看這個一臉輕鬆的丫頭，又低下頭去。
「哼，那就隨你吧，丫頭。先說好，我是不在乎的！」
「當然，老爺子，我明白。」夜陌雅陪笑著，「您還有什麼心愿要我幫忙完成么？」
「照顧好自己，還有多幫襯點塔露拉那丫頭，你可比她靠譜多了。」
老伊萬狠狠得說著，然後提出一個這片大地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提出的想法。
「丫頭，你能給我看看我熟知的這片大地之外的樣子么？」
「……」
夜陌雅似乎是被老伊萬的想法所震驚，但她很快回過神來。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