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九之蓮子
北偌與木南穹走到裳蓮宮宮城下，東大門前幾列銀甲士兵分守兩邊，城門下又有兩隊白衣少女恭迎，場麵比之皇帝出行有過之而無不及，算算也就差文武百官了。
簡歂一身灰衣，總是恰到好處地收斂著自己，不惹任何人的注意。他身邊站著兩男一女，衣著與氣度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兩人還未踏上台階，簡歂一個閃身，便輕巧地落在木南穹身邊，低聲道：“公子，紅蓮國當朝皇帝冉級攜太子冉悟柘前來迎接，隨行的還有紅蓮國的紅衣聖女萬俟靖兒。”
“嗯。”木南穹隻淡淡一應，好似站在寒裏迎他的不過是幾個普通的侍衛。
待近大門百步，那三人立刻恭敬迎上前，正中那位頭戴金冠的中年男子首先道：“冉級攜犬子冉悟柘，恭迎木公子。”
木南穹道：“陛下不必多禮。”
這皇帝冉級長相還算端正，身邊的冉悟柘相貌上有七分與他相似，少年人還未褪去青澀，不過比之他的父皇冉級俊俏不少。
那紅衣聖女掩著淡紅麵紗，一頭亮麗的烏發長及腳踝很是惹眼，整個人端莊典雅，倒很有一朝聖女的氣場。
北偌視線一轉，又回到冉氏父子身上。
冉級的皇袍是完全的純黑色，袍上再以銀線精描細繪各種姿態的蓮花，花朵倒是千姿百態，栩栩如生，皇袍做工精細上乘也是毋庸置疑的。
但，紅蓮國尊紅蓮為聖，為何一國之君的皇袍卻是黑色的?這顏色不是與紅蓮相衝嗎？而且太子的服飾竟也是黑色的。
倒是這紅衣聖女長裙火紅如荼，還有那麽點紅蓮國的樣子。
思索間，木南穹與冉級已客套完，冉級正迎他們進宮去。
進宮後，一行宮娥太監將他們帶上轎攆，緩緩向會客的行宮走去。
這裳蓮宮沒有想象中的富麗堂皇，無論是水榭樓閣還是假山流水，到處都透著一股文雅之氣，與鑫朝那恢弘陽剛的皇宮相比實在是柔美了些。與其說是皇宮，倒不如說是少女的閨院更來得貼切。
這紅蓮國，倒是有很多不尋常之處。
暫歇在一處寢宮，冉級剛招呼宮娥上點心，木南穹便迫不及待說起紅蓮的事。
冉級當即麵露難色道：“不瞞公子說，紅蓮性烈很是危險。我朝擁有這聖物一千多年，還未嚐試過將其用於人體之中剔除邪物的，這其中風險極大，還請公子三思。”
木南穹看看北偌，她則淡然地朝他點頭。他便道：“無事，你盡管開始，最後成敗我都不會怪罪於你。”
冉級聞言，看向那紅衣聖女道：“這位是現任紅衣聖女萬俟靖兒，紅蓮國至此隻她一人能單獨使用紅蓮。”
萬俟靖兒分別朝木南穹與北偌一拜道：“靖兒不才，願意一試。”
她走到北偌麵前，伸出右手朝上做蘭花狀，其中指指腹之上瞬間綻放出一朵火紅的蓮花，花瓣做半透明狀，長勢飽滿，中心的蓮蓬呈美麗的金黃色，整個看起來十分小巧玲瓏。
“這便是紅蓮?”北偌不覺探頭過去，撲麵而來的是十分充沛的水元素，甚至有種要被溺死的感覺。
萬俟靖兒笑道：“這隻是紅蓮九顆蓮子之中的四顆蓮子所化而已。除了第一代紅衣聖女田宛夜，這一千多年來還未有一位聖女能掌控一整朵紅蓮的，最好的也隻是收服五顆蓮子。但僅僅是一顆蓮子所化的紅蓮都能輕易摧毀一整個漣穆的，力量十分恐怖，公子可要留心。”
沒想到這小一朵看似精巧脆弱的紅蓮竟有這麽強大的威力，木南穹終於有些緊張起來，連忙問道：“那你此番可有幾分把握?”
萬俟靖兒頷首說：“木公子請放心，靖兒隻是先打算以一顆蓮子渡入北公子體內稍作試探，隻是這樣的話，應當不會有什麽問題。”
見木南穹依舊有些不放心，冉悟柘道：“木公子大可放心，靖兒身為紅衣聖女，幾乎與紅蓮朝夕相處，她若說沒有問題，就絕不會出什麽差池的。”說著，他偷偷朝萬俟靖兒遞了一個鼓勵的眼神。
萬俟靖兒含羞低頭說：“太子殿下謬讚了，靖兒隻能說是盡力而為。”
北偌向木南穹笑笑，示意他放心，而後對萬俟靖兒道：“請聖女開始吧。”
萬俟靖兒旋即虛托紅蓮，而後輕輕一彈，紅蓮旋轉著飛至北偌頭頂，隨著她雙手不斷變化結印，紅蓮圍著北偌分出一模一樣的十盞蓮花，瞬間將北偌籠罩在一片紅光之下。
萬俟靖兒雙手一合，一顆朱紅的玉珠自她掌心飛出，緩緩進入北偌眉心。
“北公子，請引導蓮子至丹田處。”
北偌聞言，當即閉上眼，以靈力引渡那顆玉珠向丹田處。
然而蓮子根本還未至身體中路，一股火紅的力量似狂湧而起的海嘯一般，猛地衝進北偌體內，她一瞬間仿若置身於一汪紅色的海洋中。
但沒有窒息的感覺，這股力量居然很乖巧地包裹著她，一點點融進她的五髒六腑，濯洗優化著她的筋脈。
北偌漸漸放鬆下來，任由自己浸沒其中，在這股力量的淨化下整個身心都舒暢了起來。
不過這力量來得快，去得也快，下一刻便毫無征兆地嘩啦一下全數退去。
北偌意猶未盡地睜開眼，卻見木南穹等人都直勾勾看著她，眼神很是擔憂。
“小北，你有沒有怎麽樣?有哪裏不舒服嗎？”木南穹趕緊問。
北偌茫然地搖頭，問：“我怎麽了嗎？”
冉級責備地望了萬俟靖兒一眼道：“方才紅蓮不知為何突然失控，聖女所屬的四顆蓮子一下都湧進您的體內，還好您安然無恙，否則真是我紅蓮國的罪過啊！”
萬俟靖兒萬分自責道：“靖兒才疏學淺，叫公子身陷險境，請公子責罰。”
木南穹皺眉說：“我說過不會怪罪便是不會怪罪的。方才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說應該沒有問題的嗎？”
萬俟靖兒戰戰兢兢地想了一會兒，回答說：“許是……許是北公子體內的邪物力量太強，一顆紅蓮子眼看不敵，便自行集結……所以……所以……”
她惶恐得都快哭出來，冉悟柘馬上說：“紅蓮極有靈性，這也是不無可能。”
冉級怒吼道：“夠了！學藝不精便是學藝不精，哪裏來那麽多借口?萬俟，自行去萬蓮殿領罰，今夜便由你守殿。”
“是。”萬俟靖兒噙著淚水應答，冉悟柘忍不住說：“父皇，這懲罰未免也太重了些，靖兒她……”
萬俟靖兒悄悄向他搖頭而後默默退出廳去。冉悟柘隻能憤憤地咽下一口氣。
北偌道：“陛下，您又何必責罰聖女，我並未出什麽事。”
“北公子，您是我紅蓮國的貴客，您若有半點閃失便是我冉級待客不周，此事絕不可怠慢。”冉級神色嚴肅道。
木南穹沒說什麽，畢竟北偌方才出了狀況，他是強忍著才沒有發作。他當下牽起北偌，對冉級道：“紅蓮之事，還請陛下費心，務必給出一個萬全之策。”
“是。”
北偌由幾個太監帶著去了休息的寢宮。房內侍奉的宮娥為她端上熱水，她剛洗了把臉還沒機會坐下休息，木南穹便來了。
一眾太監及宮娥都提前得到吩咐，對這個連他們的陛下都要敬讓三分的少年，皆是抱著惶恐的心態。木南穹一揮手，他們立刻刷刷離開，門外簡歂忠誠地為他關上門。
他坐在塌上，而後朝北偌招招手，溫柔地命令：“過來。”
北偌依言坐到他腿上，任由他抱著。
他將頭埋在她脊背裏，很久都不說話。
她知道他是對剛剛的事心有餘悸，道：“我真的沒事。我覺得紅蓮並沒有他們說的那麽狂暴，至少蓮子闖入我體內時，我不僅沒有感受到痛苦，那股力量甚至很舒服。那萬俟聖女也是盡力了，你且讓冉級別為難她了。”
他的臉兀自埋在她背上，聲音悶悶的：“我哪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沒事，你出什麽事又從來不和我說。”
“我……”北偌頓時語塞，他果然還很記恨她騙他的事。她隻好說：“我答應你，以後絕不騙你，有事絕不瞞你。”
木南穹沉默下來，久得北偌甚至都要以為他睡著了，正要擺擺身子叫醒他，他冷不丁冒出一句：“小北，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她歎口氣，將手覆在他的大掌上，希望能稍稍緩解他的心焦。
木南穹即不想離開北偌回仙界，也不想等皇甫獵帶藥引回來，可另一方麵使用紅蓮驅除血丹又是狀況百出，風險極大，他自然也不想北偌冒險。
所以如今他是陷入兩難境地了，操心又憂慮，好像中血丹的是他似的，北偌這個正主倒很豁達，無論他做什麽選擇，她都是無條件支持。
“小北，除了第一次見你，你好像都不曾穿過女裝了。”
第一次?北偌想起他初見她時，她還處於那一百多年的沉睡之中，沒有任何的印象。
他繼續說：“今日見那聖女的一身紅裙，我便覺得，若是你穿上，定比她好看千百倍。”
北偌臉上浮起兩朵紅雲，被人誇獎，尤其是木南穹，自然是喜悅得不行了。
“你看，你瞞我血丹的事叫我精神受損嚴重，我還要為此操勞費心，你是不是該補償我受傷的心靈?”木南穹自她背後探出頭，笑眯眯的，輕聲細語，好像在循循善誘著獵物自己跳進他的陷阱裏去。
北偌有種不祥的預感，略帶惶恐地問：“那你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