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漣穆初遇
木南穹將北偌送回到房，進院子時發現房門是大開著的，木頭蹲坐在門檻上，托腮瞪著眼睛，一臉的戒備和不悅。
院子老樹下，一名白衣女子靠著石桌，閉著眼睛，有節奏地以洞簫敲打手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聽見腳步聲，她緩緩睜眼。
“主然!你可算回來了！”木頭立馬飛奔過來，抱著北偌的大腿撒嬌。
木南穹道:“你來這兒做什麽？”表情倒與剛才的木頭如出一轍。
陸月遊微微垂眸說:“南穹，我想與北姑娘單獨談談。”
“有什麽不能當著我的麵說的。”他挑起好看的眉。
北偌歎口氣道:“你先回去吧。”
木南穹眸光閃了閃，但沒再說什麽，隻向北偌道了聲晚安後離開。
北偌讓木頭一人先進房間，院子裏隻剩下她與陸月遊。
直到感受不到木南穹的氣息，陸月遊才開口說:“找到與你獨處的機會可真不容易啊！”
陸月遊為了讓木南穹回仙界，耍的小心機已經讓北偌對她心有芥蒂，不能再像起初那樣信任她，當下語氣淡淡道:“有什麽事便快說吧。”
“小八，你果然還是生我氣了啊！”陸月遊苦笑道。
“我隻是不敢再相信你罷了。”
她抱著洞簫對月長歎:“南穹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我承認我喜歡他。但我想要他回仙界的初衷並不是要拆散你們。在你恢複八榕皇的實力之前，你們陷得越深，對對方隻是越不利。他終歸是仙界木族的少族長，將來是要掌管整個木族的，他個人甚至能影響整個仙界勢力的走勢，他肩上擔著重擔，不可以有另外的事情叫他分心。另外，他與雀央的婚事，即使他當上族長也沒有權力取消，所以說小八，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北偌搖搖頭說:“六黎，你真以為我那麽傻麽？我早便知道我與他不可能了，我們中間橫插的不僅僅是一樁婚事或者仙凡界的差距與隔閡。”
見她停頓下來，陸月遊不由得好奇道:“那是什麽?”
北偌凝眸:“是木族。”
“木族?”
“沒錯。我總感覺，我與這仙界木族有極深的仇怨，即使他們能接受我，我恐怕也無法容得他們。但到底是真的還是隻是錯覺，在我恢複記憶之前是弄不明白了。”
想起不應山脈封印的那個墮仙一直喚的那個叫木穠的人，或許這與此人有關係。
陸月遊道:“南穹不說，我也知道他是一定要去紅蓮國的。他將你看得那麽重，又怎麽會等別人尋藥來救你呢？”她看著北偌的眼神很羨慕，甚至是嫉妒，“我已經勸過雀央，叫她先回仙界，我也不會死皮賴臉一直跟著你們。但你且放心，我會遵守與九蒼的約定，在你有危險時保護你。”
她又取出一個小玉瓶道:“這是以我的銀凜溯夢晷，桐湘子的擎弘百燁鼎煉製出的丹藥，藥引是你的守護靈，扶桑樹精的三滴精血。
“待你服了這丹藥，再加上之前南穹給你服食過他的精血，你的體內可謂集聚了四種天地至寶的精粹之力，血丹被壓製的時限已起碼能延長至十日之久。若十日之後你們還未得到紅蓮，我便去找你。不過那時溯夢晷的效果可能就沒有一開始那麽好了。”
北偌收了玉瓶，微微頷首:“謝謝你，六黎。”
“謝什麽，都是我欠你們的。”陸月遊意味深長地一歎，而後道，“以雀央的脾性，此番回去定會向長輩哭訴，到時木族就會派人強製帶回南穹，所以他能留在凡界的時間也不多了，你們好好珍惜吧。”
北偌點點頭，雖早知是如此的，但真正麵臨時還是控製不了心緒，難受得不得了。
第二日，木南穹甚至沒有想要通知陸月遊與雀央，由簡歂駕車，帶著北偌，踏著清晨的陽光離開了煜施城。
路上北偌與木南穹在車廂裏對坐修煉，仿佛又回到了在不應門的時候，兩人都非常懷念。
木頭雖然黏北偌，但還是很識趣的沒有打擾他們，與賓月一起坐到車外去了。
他一時興起，還會叫簡歂給他馬鞭教他駕車，開心了就將自己的水果分那麽幾個給簡歂，幾日下來兩人倒將感情處了出來。
他們用的是最好的靈馬，腳程是千裏駒的好幾倍，路上跑得還異常穩當。因四人都是修煉的高手，真的是馬不停蹄，路上幾乎沒怎麽休息，硬生生在五日便到達了千水，在第六日進入紅蓮國的帝都漣穆。
漣穆因位於千水較北，氣溫比北偌到過的漱涼低不少，他們在午後抵達，街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積雪，天上鵝毛大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天氣寒冷，因此街上行人不多，看起來很冷清。
這麽大的雪，普通的車輛都被迫止步，但對於靈馬拉載的馬車來說就另當別論了，隻要簡歂稍微施點魂力，他們基本就是暢通無阻，如履平地。
北偌沒見過這麽大的雪，看那鋪成一地的大雪覺得新鮮，但她忍著沒說出口，隻透過車簾悄悄地看。
木南穹在一旁很輕易地捕捉到美人的小心思，便叫簡歂先去皇宮。
他牽著北偌下車，兩人手挽手一步一步走過雪地，腳下一踩半隻小腿就幾乎沒入積雪裏。
北偌單純隻是為了走走好玩，便也未使用任何技巧，走得像小孩蹣跚學步似的，東倒西歪，全憑木南穹扶著，腳下哢哢直響，惹得她咯咯笑出聲。
木頭人太小，雪都快沒將他整條腿吞進去了，想踩都沒得踩，隻能挪過去。北偌又囑咐過他不能禦空飛行，他靈機一動，抓住賓月的爪子要它帶著他飛，他借著賓月的力量倒是順利前進了，卻將賓月累得氣喘籲籲。
木南穹低頭盯著北偌紅撲撲的臉，眼睛裏閃動著孩子般童真爛漫的光，不由得心疼起來。
隻是踩踩雪便能讓她這樣開心，他的小北一直以來過的到底是什麽樣的生活？
憐惜之餘，他道：“晚上我做個冰雕給你吧，在裏麵放幾塊晶石還能有各種顏色，很有趣的。”
她抬頭，撲閃著眼睛驚喜道：“你還會做冰雕啊？”
“那是自然，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做。”
“你真厲害，什麽都會。”北偌由衷地說。
得到她的誇獎，木南穹感到前所未有的驕傲和喜悅，比得到任何的褒獎和成就都來得高興。
前方隱隱約約傳來一串稚嫩的歌聲，北偌抬頭，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正在雪地裏挪動，雖然走得艱難，臉上卻掛著笑容，哼著一曲童謠似的歌。
她的笑很純粹，這股喜悅沒有源頭，僅僅就是開心。
北偌被她吸引，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小女孩穿著厚重的花棉襖，挎著一個藍底白花的背包，一看便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長得黝黑，五官也沒什麽出彩的，神情看起來似乎還有點木訥，長相與木頭這種天地孕育的精靈相比，真是雲泥之別。
但是看著她腦袋上那對隨著她的動作不停搖晃的羊角辮，北偌莫名覺得很可愛，對她的好感隻增不減。
“你在看什麽?”見她停下來，木南穹問。
北偌指給他看，然而，一個雪球突然砸在那小女孩頭上，雪粒沾了她一臉。
路邊響起一陣張揚的哄笑聲，幾個調皮的孩子攢起雪球又丟過去。
小女孩被砸得疼了，歌也不唱了，隻是扁著嘴，低頭想要趕緊走。
無奈積雪太厚，她再想加速也無濟於事，且因為太心急，幾次還摔倒跤。
“傻子摔倒了！砸她!砸她!哈哈!”
……
孩子們一刻都不肯放過她，雪球輪番砸在她身上，她自始至終低著頭，眼淚忍在眼眶裏，委屈，卻不哭。
路邊幾個大人看見了也沒有出聲阻止，任由小孩們胡鬧。他們或許是覺得小孩調皮無須責罵，或許也是對那小女孩帶著輕蔑，對這種事都熟視無睹了。
木南穹將北偌攬進懷裏，低聲問：“覺得可憐?”
北偌不說話，而是向天空上的賓月打了一個手勢。
賓月立刻抖掉木頭，飛到那群孩子頭頂，輕啄他們的頭以示懲戒。那群孩子直呼怪鳥，嚇得大叫，被賓月追著跑了一陣後四散而去。
小女孩含著食指，愣愣地看著幫自己脫困的賓月，見它最後停在北偌肩上，視線又落在北偌身上。
北偌朝她笑笑，小女孩不知是羞澀還是害怕，立刻縮了縮腦袋繼續前進。
木頭從雪地裏鑽出來，抖了抖滿頭的雪花，正要將賓月大罵一頓，那女孩正巧從他身邊走過，他的注意力一下轉移到了她身上。
“喂，你!”木頭叫了她一聲，小女孩怯生生地抬頭，“你叫什麽名字?”
她皺眉，露出認真思索的神情，卻羞愧地回答：“我……我不記得了……”而後加快腳步離開，消失在了拐角。
木頭三兩步跑到北偌身邊道：“主然，木頭覺得那個丫頭好奇怪，身上有很奇特的氣息。”
木南穹也讚同說：“我也感覺到了，是很純潔但是又偏暗係的力量。”
他兩年前雖為北偌失去建木之心，但他如今又能使用生命之氣，就說明他差不多已經恢複了建木之子的身份，而木頭又是扶桑樹精，他們兩個若同時有感覺那一定就不會有錯。
北偌也很好奇，便道：“你隨她去瞧瞧，但切莫傷及無辜，早去早回。”
木頭當即喜滋滋道：“得令!”他又朝賓月勾勾肉乎乎的小手指，“蠢鳥，一起來。”
賓月不敢反抗他，撲扇著翅膀乖乖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