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相濡以沫
“這次是真的要走了吧?”北偌半帶調侃地問。
梅溪凝望著她,神色認真得令北偌有些不知所措。
這時,葉誠撲上來抱住北偌的大腿,依依不舍道:“北偌哥哥,我會想你還有南穹哥哥的。”
北偌摸摸他的頭:“回去要乖,要聽你梅溪哥哥的話。”
“嗯,我會變成很厲害的修士回來的!要比三爺爺還要厲害!這樣三爺爺再欺負北偌哥哥,我就能保護北偌哥哥了!”葉誠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說得很是堅定,看來朱常的事給了他太大的觸動。
北偌心中五味雜陳,這個世界上很多事實在難分對錯。她語重心長地告訴葉誠:“你三爺爺也是有苦衷的,到了會裏,你可不能跟他作對。”
“哦。”葉誠不情願地答應。
梅溪看看後麵的木南穹,將一小枚令牌遞給北偌:“有什麽事便來妖域找我,拿令牌給萬洲會的人看,他們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能有什麽事啊,你放心吧。”雖然這麽說,北偌還是將東西收好。
“北偌,沒有人能時刻在你身邊,更沒有人能在每一次危機關頭出現救你,我不行,木南穹也不行。你能靠的自始至終隻有你自己。想要活下去,隻有不斷變強。”
梅溪這是真的擔心她,北偌的眼淚不覺模糊了視線。
她抿嘴笑道:“多謝你,梅溪。你真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他似是想說什麽,但最終沒有說出口,隻簡單道:“珍重。”
梅溪牽著葉誠緩緩走向小鎮的鎮門,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在影影綽綽的人群裏時隱時現,最終消失在忙碌的人流裏。
此去一別,又是要多少年歲才能重逢相見?亦或是後會無期了?
珍重,梅溪。
“人都走沒影了,還看?”
耳邊響起木南穹的抱怨。
北偌回頭看他,發現隻有他一個人:“雀央小姐和司徒先生呢?”
“走了。”
“走了?你不和他們一起的嗎?”北偌錯愕,她一直都做好要麵對木南穹離開的心理準備了!
“誰要走了?傻瓜。”他敲敲她的頭。
北偌卻不放心,追問:“你真的不走了嗎?”
木南穹抬頭看天,思索片刻說:“看心情吧!小北你可要好好供著我,萬一哪天把我惹不高興了,我真走了也說不定哦!”
隻要能留下你,就是要她當牛做馬又算得了什麽?
兩人回到不應門,在西門便分別回去。
北偌先去地宮看了一下,離開了三天,她留給賓沮的信卻原封不動地留在那兒,不詳之感油然而生,北偌甚至沒有休息便去找了江寅,他依舊沒給她什麽好臉色,輕描淡寫地說賓沮閉關了。
帶著難名的心情回到住所,本以為寂靜無人的院子裏卻頗有人氣。
石桌上,一隻紫色的雛鷹正津津有味地低頭吃著盤裏的生肉,兩個紅衣的少年少女則坐在一旁看著它進食。
紫色雛鷹第一個發現北偌,哪還顧得上吃肉,拚命撲扇著翅膀過來,蜷縮在北偌懷裏眷戀地鳴叫著。
“啊!天哪!北兄弟,你真的回來了!”紅袍的少年淚眼汪汪地撲過來,激動得抱住北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著甚是可憐,“南穹說一定能帶你回來的,我還不信他呢!太好了,你平安無事!”
北偌無奈地將展衛推開:“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當初你是怎麽逃生的?我可是親眼看見你被那陳老怪抓進大火裏的!”
“事情有些複雜,反正我沒事了。”
展衛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北偌不想說,他自然也不會再多問。
“你父親和小展都還好嗎?”
“都好著呢!南穹讓我帶父親暫居不應門的,師父們都很關照我們。父親還說,等你回來一定要當麵向你道謝。”展衛又揮揮手,被那紅衣少女抱在懷裏的小展立刻靈巧地走過來,“你瞧,這小家夥也是生龍活虎的!”
北偌問:“這位姑娘是?”
“哦,那是我師父牛笑天的女兒牛茜茜。”
那女孩走過來,臉頰有些羞紅,小家碧玉倒挺討人喜歡:“我叫牛茜茜,早聽聞北師弟的大名了,往後還請多多指教。”
北偌想起牛笑天那大塊頭似的模樣,沒想到他居然能生出這麽小巧可人的女兒,真是神奇。
“還要牛師姐多照顧呢。”北偌又問,“對了,你們來我院裏做什麽?”
“我隻是怕賓月沒東西吃送點肉過來,她非要跟來看看。”展衛嘀咕道。
牛茜茜不高興了,叉腰嬌嗔說:“門派裏可是忌葷腥的,要是沒我在爹爹麵前給你擋著,你以為你能次次都這麽順利帶肉進來麽?現在又嫌我煩了,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哼!”她小臉氣得粉紅,最後還賭氣跑開了。
“誒,茜茜!你走什麽!”展衛大叫,不明就裏地撓頭問北偌,“她發這麽大火幹什麽?我也沒說什麽啊!”
北偌憐憫地看著他,語重心長道:“快去給人家賠禮,她說什麽你都道歉就是了。”
“……哦。”
北偌梳洗完,剛準備休息下,院門被敲響。
門扉一開,一身藍袍的白茉婷婷立在門口,與她打招呼。
白茉……
白府的一切,竟仿若隔世。
“你……”內心悸動著,北偌不知該對她說什麽。
白茉笑笑,道:“感覺好久不見了呢,想想不過是兩天前。”
“還好嗎?”
她點點頭,笑容純淨,是實實在在的快樂著:“謝謝你,在我還存有希望的時候出現。我知道大哥從不會騙我的,活著真的是很好的。”
北偌將她請進來,兩人對坐在桌前。
白茉說:“明日就是排位賽的開幕晚會。雖然修真人士因為要遠離世俗娛樂,晚會一定一如既往就那麽草草過了,不過去看看放鬆放鬆也好。”
“排位賽要開始了嗎?”北偌不覺有些驚訝。
排位賽,全稱為全門排位比武賽,十五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的弟子必須全部參加,是一場考核綜合實力的大型比賽,這算是不應門年度的大事之一了。
這陣子麻煩事接踵而來,以至於如此大的事,北偌竟先前然沒聽見半點風聲。
不過她對這些沒興趣,若賓沮在,她就讓賓沮處理一下,將她的資格取消算了。可如今他尚在閉關,北偌又不可能因為這種事去找江寅,看來隻能參加了。
白茉一歎:“今年大哥不能參加排位賽,一定覺得很遺憾。這一代弟子之中,第一名非南穹莫屬了。”她看著北偌,“你能陪我去看看我大哥嗎?我剛剛拿到了師父的批準。”
北偌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白卒被囚在不應門後山的石窟之中,那裏常年陰冷潮濕,不見天日,一個人長期帶在那兒很容易發瘋。
但白卒違反的不僅是不應門的門規,還是修真界的公規,沒有廢他幾年修為逐他出門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北偌隻在拐角口等,沒有隨白茉進入牢房,她想白卒一定不願除妹妹以外的人看見他狼狽的樣子。
看牢房的弟子給白茉打開牢房,並囑咐隻有一柱香的探監時間。
白茉蹲在白卒麵前,將食盒一一取出來,熱騰騰的飯菜在兩人之間生出飄渺的煙氣。
兩人許久都不曾說話,北偌則靠著冰冷的牆,靜靜地等著。
“大哥,快吃,飯菜都要冷了。這都是我親手做的,你嚐嚐我的廚藝是不是有長進啊!”白茉給他夾菜,把飯端到他麵前。
白卒伸手接過,牽動手上的鐐銬一陣叮當響。
“手又磨破了啊,我給你帶的藥膏是不是沒按時擦?”她素白的手撫摸上他受傷的手腕。
“茉兒,”白卒終於開口了,“他有沒有對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我寫信吩咐過管家幫我留份心眼。”他的聲音沙啞平靜,似困獸一般,死死壓製著他的滿腔熱血與野性。
“我沒事,好著呢。”白茉帶著哭腔說。
“這幾個月就不要回去了,他派人來你就直接回絕掉,在不應門他不敢造次的。”白卒的聲音很輕很輕,他在極力安撫白茉,也在極力安撫自己,“是大哥一時衝動,沒有考慮到你,是大哥沒用。”
白茉隨手將他囚服上的褶皺撫平,漫不經心地問:“大哥,如果白嚴居死了,你會怎麽辦?”
白卒一愣,隨即又篤定地搖頭:“不可能,他不會死。”
“我是說如果。”
他想了想,幹巴巴地說:“那樣再好不過了。”或許他從來沒心思設想這些,隻一心一意帶著自己的妹妹活下去。
白茉低頭攪弄他破爛的衣角,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那樣的話,你會不會娶我?”
白卒瞬時呆若木雞,一向陰鬱的臉上滿是驚恐荒唐的神色。
他顫抖著問:“茉兒,你到底怎麽了?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麽?你怎麽盡說些傻話?”
白茉本就是鼓起勇氣,厚著臉皮問出來的,聽他如此說立刻惱羞成怒,謔地站起來嬌嗔道:“不娶就不娶,你說那麽多幹嘛!”轉身便走。
“等等!”白卒趕緊追上去拉住她,打翻了一地的飯菜也顧不上,趕緊說,“誰說不娶了,我做夢都想娶你呢!可是你不是喜歡南穹嗎?你放心,大哥說過會幫你就一定會幫你的,一定會讓那小子娶我家茉兒的!”
“誰喜歡南穹了,人家當初年幼無知不行麽?”她的臉幾乎羞紅了脖頸,“大哥,你說的,白嚴居死了你就娶我,不準反悔。”
“自然不悔!隻要你願意,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白卒樂得眉眼都好看了幾分,轉而陰了臉,“可惜今生今世不知是否還有這個機會了。”
白茉聞言,不覺向角落裏的北偌眨眼,北偌衝她笑了笑,而後轉身離去。
出了石窟,迎麵是皎潔的月色,北偌深吸一口氣,渾身都是輕鬆與滿足。
祝你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