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傾訴衷腸
一道極細卻致命的的靈力鑽入胸口,整個身體的血液仿佛都在這瞬間凝固,北偌不由倒抽一口冷氣,所有感知仿佛都消失了一般,周遭一切變成了聖潔的白色,眼前隻剩持扇的朱常。
還有他冷酷無情的笑。
或許是死亡臨近,須臾突然變得非常漫長,微不可覺的觸感也是清晰無比。
她似是能看見朱常的靈力切開她的一寸寸血肉,暢通無阻地來到心髒處,隻需稍稍一接觸,它就能立馬將她整個心髒炸開!
距離隻在毫厘之間,千鈞一發之際,忽然一道明黃的光罩出現,一下將那雪白的靈力轟了出去,一如當日那四道光芒對那墮仙做的一般。
朱常大驚失色,不是因為自己的靈力被彈出,而是因了那突然出現的光!
緊接著,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現在北偌身後,一個低沉雄渾的聲音歎息道:“三弟啊,你太讓大哥失望了。”語間是說不盡的複雜情愫,但更多的是哀傷。
朱常盯著那人影驚詫得說不出話來,顫抖著手正想伸向那兒,周遭一切的白卻倏然間消失,瞬間他們又回到了正燒得猛烈的客棧裏。
一抹藍色劃過烈烈灼燒的大火,將尚在空中的北偌攔腰接下,幾下跳躍便離了十幾丈遠。
一見北偌被救,朱常暗叫不妙,但他甚至沒有絲毫喘息的機會,迎麵一道刺目寒冷的刀光閃現,他下意識便舉起羽扇防禦。
“鏗”一聲,羽扇與一柄長劍猛烈相接,持劍的綠衣男子神色淡然,麵對朱常也是遊刃有餘。
木南穹抱著北偌輕輕落地,北偌臉一側,立刻在他懷中吐了一大口血,臉色蒼白如紙,甚是嚇人。
“小北!小北!”木南穹不停地呼喚她,她卻隻是虛弱地半闔眼,意識恍惚,沒有什麽反應。
梅溪立刻跑來,診了診她的脈,又看了看她的臉色,立刻將一枚丹藥塞進北偌嘴中,又輸了真氣給她,方才說:“情況暫時穩住了,你好好看著她,絕對不能再讓她有一點不適。”
“知道了。”木南穹小心翼翼地將北偌擁在懷裏,仿佛她是一朵水化的芙蕖,微微的不慎就會令她凋謝一般。
梅溪站起來,一步步走到火海裏,冷著臉問:“三伯,您到底為什麽這麽做?”
與綠衣男子僵持著的朱常默默收了武器,退到一旁,神色陰沉:“梅溪,若是你父親在這兒,他也一定會選擇殺了她。”
“我不相信,父親他絕不會這樣不分是非。”
“就算是為了你大伯,你確定你父親也不會嗎?”
梅溪登時沉默,懊惱地將頭撇向一邊。
木南穹抱著北偌站起,淒美的墨色瞳仁深深望了朱常一眼,最後道:“司徒,我們走。”
綠衣男子立刻收劍離去。
葉誠從一旁跑出來,拉著梅溪的手,帶著哭腔說:“梅溪哥哥,我能去看看北偌哥哥嗎?”
梅溪低頭看小家夥一雙眼眶紅紅的,臉上還掛著淚珠,想必哭得很厲害。
他疲憊不堪地回答:“我和你一起去。”
“梅溪!”朱常厲聲叫住他。
梅溪止了止步,沒有回頭:“三伯,你們先走吧,我與葉誠隨後便跟上。”
……
“這到底是為什麽!我哪裏錯了!我到底哪裏錯了!老天,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為什麽啊!”他在仰天嘶吼,聲嘶力竭,無休無止,似要讓天上地下都感受到他的不甘與怒火。
“你沒有錯,”這是一個古怪的聲音,難分男女難辨老幼,“你隻是不夠強。”一隻帶著暗紅色皮質手套的手伸向他,“做本皇的守護靈吧,這種情況下你肯定是要死的,做了守護靈至少還有複活的機會。”
“哼!我黃楠邁洲虎圖謄堂堂天符師,豈是這等苟且偷生之輩!你莫要癡心妄想!”
“嗬嗬,圖謄,這不是苟且偷生,是忍辱負重,為了你們三兄弟乃至整個妖族的夢想,隻這點苦難道不值得嗎?”
他的眼神倏然變得迷茫,喃喃道:“八榕皇,你……”
八榕皇!
八榕皇!
又是八榕皇……
北偌緩緩睜開眼,頂著昏昏沉沉的腦袋坐起,動作引起胸口的一陣刺痛,她不由得低低嘶了一聲。
床邊有什麽動了動,一個人坐起來,將她深深地望著。
北偌張張嘴,費了好大力氣方才吐出兩個字:“南穹。”
木南穹精神狀態看起來很不好,頭發淩亂眼窩深陷發黑,好像伏案工作殫精竭慮了好幾個晚上似的。
她覺得心疼,他是不是又一直擔心她,沒有好好休息了?
他卻笑起來,依舊那麽陽光那麽明媚,北偌覺得她不需要太陽了。
“小北,有哪裏不舒服嗎?”
北偌搖搖頭:“我這是怎麽了?我在哪兒?”
是徵雲鶴朱常傷了她嗎?還是剛剛那個被認作夢的才是真實發生的?
現實與夢境開始混淆了。
“我們在一家客棧裏,離不應山還有些距離,我怕你撐不到回去,便先在此住了一個晚上。梅溪的三伯傷了你,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果然是朱常嗎?
朱常救了她,卻又要殺她。
深深的倦怠席卷而來,她在這個世界有誰能依靠,還有誰能夠相信?
“小北,”一隻大手突然將她的柔荑握住,那麽溫暖,那麽寬厚,她突然好想哭。
他輕輕地問:“小北,你怎麽了?”
“我害怕……”她低頭,帶著濃濃的哭腔。
木南穹上前將她擁在懷裏:“別害怕,有我在呢。”
“可是你不會一直都在,終有一天你會走的。”北偌將臉埋在他胸膛裏,發泄似地揪緊他的衣襟。
木南穹歎口氣說:“過去的兩天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我趕去陳家,陳家被燒,你卻不在,展衛和那些人都說你死了。我才不信呢,我的小北怎麽可能會死呢?最後我想到可以去九樓買情報,他們說你在白府,我又拚命趕去白府。”他一聲苦笑,“白府又被滅門,你卻依舊不在,白茉說你被人救走了。小北,你說我怎麽總是慢你一步呢?我是這麽想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為你遮風擋雨的。”
他將北偌抱得更緊:“我知道白嚴居會對你做什麽,還好白茉說你平安無事。小北,對不起,我沒能及時趕到。”他最後悶悶地補充一句,“多希望救你的是我啊!”
他這是在吃梅溪的醋嗎?
“沒關係,你又不是神。我自己能行。”
她才不是嬌氣的女孩呢!
但是,他無法感知到她的位置,不得不去九樓買情報,是因為失去了建木之心了麽?
北偌換了個坐姿,轉而靠在他懷裏:“梅溪告訴我了,關於建木之心的事。”
他沒有回答。
“你要叫我怎麽辦?把這麽重要的東西給我,你要我拿什麽還你?”
想起展衛說的一句話,世上什麽債都能欠,就是人情債千萬欠不得,因為你根本還不了。
已經記不清木南穹多少次救了她的命,他們之間要怎樣才能算得清?
他卻隻雲淡風輕地一笑:“放心吧,建木之心隻是在我身體凝聚出來的特殊晶石而已,隻是時間稍久了些。往後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但是小北隻有一個啊!”
北偌因為他最後一句羞紅了臉,立刻坐起來說:“我不信。沒了建木之心,你便與建木神樹斷了聯係,那不是說明你已經不是建木之子了麽?”
“聯係的確是沒有了,否則我也不必去九樓買情報找你了。想要再生建木之心,必須再回建木樹下再受磨礪,重新得到神樹的認可。”他摸摸北偌的頭說,“其實我早膩了這樣的狀態。這次我要征服建木神樹,不是做它的仆人,而是做它的主人,叫它心甘情願為我所用!”
北偌被他的豪情觸動,不覺回頭看他。
“以前我修煉隻是想回家,那個可以慢慢來。但是現在有了你,想保護你就必須變得越來越強,這個等不了啊。我的修為連梅溪都比不過,出現在你身邊的威脅卻越來越大。小北,你害怕,我也害怕,害怕有一天隻能眼睜睜看著你受傷,甚至看著你死去!”
北偌背對他抱著膝蓋,默默地哭著說:“傻瓜,我怎樣與你有何幹係?你好好做你的天之驕子,早些登上仙帝之位才是真的。”
他聞言有些惱:“小北,你非要我挑明麽?我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氣死了!”他哼哼幾聲,突然將她扳過來,雙唇便要印上去。
吱呀一聲房門倏然大開,光明隨之籠罩而來,他的動作滯了滯,北偌立刻羞惱地將他推開。
“南……南哥哥。”開門的少女語氣有些錯愕,亦有些幽怨。
“什麽事?”木南穹煩躁地吐口氣。
“梅大哥說北姑娘醒了,叫我拿衣裳給她。”
木南穹點點頭,立刻離開房間,順便將門帶上。
北偌一顆心還悸動著,見雀央將衣服遞上來,下意識便伸手接了,雀央卻又縮了回去。
北偌疑惑地看她。
雀央長得俏美可人,溫潤如玉,柔情似水,相貌雖連北偌的十分之一都不及,但或許比北偌更討人喜歡。
此刻她顰眉嘟嘴的模樣也很可愛,真是我見猶憐。
“我聽司徒叔叔說了,南哥哥為救你,甚至不惜使用了建木之心。難怪你受那麽重的傷隻一個晚上便好了,是建木之心為你改善了體質,提高了你的自愈力吧。但是這些本來應該是屬於南哥哥的,你知道建木之心對他有多重要嗎?”
“我知道。”北偌放下手,“我欠他的。”
“那你就離開他啊!司徒叔叔說你一生血色滔天,是他都沒有見過的極凶之星,誰同你在一起都不會有好下場!南哥哥將來是要接掌整個家族的,如果你在他身邊,肯定會妨礙他。”她說著甚至哭了出來,抱著衣服顫抖不止。
北偌歎口氣,將衣服拿來穿上,而後說:“你放心吧,我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我配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