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萬里樓廚決

  花姐跟著下車，卻見林放站在萬里酒樓門前，只是望著酒樓發獃，卻並不進去。

  「小先生？可是有那裡不舒服？」

  「沒有。」林放笑著搖了搖頭，「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有些感慨罷了，咱們進去吧。」

  「好的，三注快跟上。」

  「來了！」

  三人一進門就被陳貴帶著兩個手下堵住，他一臉的不屑，「林家小子，我杜師弟的廚藝在我們整個廚邦的特級廚師里都是出挑的，你跟他』廚決』，只有死路一條。聽我一句勸，投降輸一半，只要你現在投降，我可以大發慈悲，不要你的胳膊。小子，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你最好把握住！」

  「小先生……」

  「林爺！」

  聽完陳貴的一番話，林放還沒怎樣，花姐和三注兩個卻忍不住有些意動。

  「淮揚廚幫」就像是一座大山，懸在十里洋場底層每個人的心坎上。

  凶名赫赫，不可力敵幾乎是他們的共識。

  陳貴的態度讓人不爽，但他的話卻很讓人認同。

  「要不，咱們就投降……」

  「林爺，跟』淮揚廚幫』的特廚投降認輸沒什麼可丟人的，我看行！」

  花姐、三注兩個，很快就從意動變得開始付諸行動。

  「來都來了，我想試試。」林放笑著對兩人擺擺手，望向陳貴，「陳老頭，你是故意來挑釁我的吧？要不，咱們加註怎麼樣？不如再加條胳膊，加兩條腿？誰輸了誰變人棍，你覺得是不是更帶感？」

  「瘋子！」陳貴眼角一縮，轉身就走，「我們走！」

  「陳爺，沒唬住那小子怎麼辦？」

  「杜爺讓咱們迎人，咱們就這麼回去，合適嗎？」

  「那小子就是個瘋子，他不上鉤，你們想我怎麼辦？」陳貴沒好氣的給了兩個隨從一人一巴掌，「再特么廢話，我先把你們倆的胳膊給卸掉！」

  一夜的功夫，「淮揚廚幫」對林放調查結果就已經擺在了陳貴面前。

  關於林放廚藝的評價，讓陳貴膽戰心驚。

  要不是擔心杜長海馬失前蹄輸給林放，陳貴也不會拉下臉跑到門口去迎接林放。

  只是陳貴囂張慣了，林放又不是廚幫成員，他這個迎接就有些不倫不類，看起來不像是迎接，更像是去堵門，順便挑釁一番。

  ……

  邁過進門處的屏風，便是萬里酒樓的大廳。

  酒樓外古樸典雅，酒樓內雕樑畫棟。

  每一套桌椅都是紅木雕琢而成，細節處理的尤其精巧，極見功力。

  林放只是掃了一眼酒樓內的桌椅，便忍不住咋舌。

  這家酒樓的老闆真是有錢！

  旁的不說，就這一套套紅木傢具留到後世，那可就是潑天的財富。

  而在這間酒樓里，這些桌椅都是擺放在大廳里，用來招待普通客人的東西。

  看到林放進門，端坐在上首的杜長海站起身，一言不發。

  倒是他身邊跟著站起來的一個剃著光頭的老人發話了，「林放林廚師是吧？老朽沈周以，酷愛美食，動嘴天下第一，動手十足弱雞。在十里洋場，老朽也算是薄有微名。聽說你二人今日』廚決』，我就被拉來做個見證。」

  「嘶……沈周以？」

  「大美食家沈周以！」

  花姐、三注兩人吃驚不已，十里洋場匯聚南北，融匯中西，自稱美食家的猶如過江之鯽，不知道多少，可被人公認會吃的，不過寥寥數十人。

  這數十人聚在一起，組織起了一個「廚決協會」，專門幫人解決廚藝糾紛。

  因為十里洋場「廚決」盛行，「廚決協會」的誕生不光是國人認可，就連號稱國際大廚的外國廚師，也對他們的裁定心服口服。

  沈周以不光代表他自己，也代表著「廚決協會」，他的裁定，有著極高的公信力。

  沈周以望向花姐，摸了摸光頭，「兩位既然聽過沈某的些許微名，想必知道老朽代表』廚決協會』，不會偏袒哪一方。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不用擔心老朽徇私。」

  花姐在林放身邊小聲道：「小先生，有沈老先生在，比賽的結果倒是可以放心了。他這個人的名聲很響，眼裡只有美食，可以信賴。更何況，他代表著』廚決協會』，沒問題的！」

  「嗯。」林放微微點頭，既然花姐都覺得沈周以可以相信，那倒是不用急著掀桌子了。

  先比了再說。

  「好，既然林廚師和杜特廚都認可老朽，那老朽可就出題了。」沈周以摸了摸光頭，「老朽比較喜歡吃魚，不管是什麼做法，什麼風味，不管是酸甜還是麻辣，老朽都喜歡。今天就以魚為題，你們兩人各做一道菜，如何？」

  「要是做魚的話，那我可就佔便宜了。」杜長海微微一笑，「我們』淮揚廚幫』最擅長的就是做淮揚菜，淮揚菜的十大名菜裡面，就有軟兜長魚、鰟鮍魚蒸螺螄、薺菜塘鯉魚脯、松鼠厥魚四道都是魚。沈老，你這不是在偏幫我嗎？」

  「笑話！」沈周以翻了翻白眼，「十里洋場誰不知道我沈周以酷愛吃魚？不管哪家酒樓要是有了跟魚有關的新菜，我都是第一個跑去試菜的。杜特廚，你是在質疑我？」

  「當然不。」杜長海望向林放，「本來就是我佔便宜，我怎麼會質疑你？我這是在替林廚抱屈，林廚，你覺得呢？」

  「無妨。」林放淡淡一笑，「川菜里關於魚的做法也不在少數。在你最擅長的地方打敗你，我想，你更容易心服口服。」

  「哼！」杜長海笑容一斂，「年齡不大，口氣不小！」

  「慢著！慢著！二位別著急嘛！」沈周以樂呵呵的擋在兩人中間，「這比試都還沒開始，不急著釋放火藥味。這麼說的話，兩位對做魚都沒有疑問咯？」

  「我同意！」

  「悉聽尊便。」

  「好！」沈周以一拍巴掌，「那你們兩位就各做一道魚菜。萬里酒樓后廚正好備了許多現撈的活魚，你們沒問題的話，就去選魚，我們的人立馬開始壘灶！」

  因為「廚決」盛行的關係，十里洋場催生出了專門觀看「廚決」比賽的觀眾，很多不是特別愛吃的人也很愛看「廚決」比賽。

  「廚決協會」為了方便廚師進行「廚決」，在後勤工作上爆發出了超乎想象的智慧，開發出了許多工具。

  快速壘灶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其中一項。

  「小先生，你想好做什麼魚了嗎？」花姐不無擔心的望著林放，「淮揚菜的十大名菜裡面，有四道都是魚，這個姓杜的肯定很擅長做魚，咱們好像比較吃虧哎！」

  「無妨。」林放淡淡一笑，「只要做的好吃，就算我只會做一道魚，一樣能勝出。我打算做一道水煮魚片，麻辣鮮香，想來能贏得沈老先生的歡心。」

  水煮魚起源於真實地球的八十年代，歷史不過三十幾年。

  如今林放拿出這道菜，簡直相當於是在十里洋場的廚藝界丟下一個王炸。

  「水煮魚片？什麼是水煮魚片啊？用水煮出來，不會散嗎？」

  「花姐，來不及跟你解釋了，等比賽之後咱們回去，我做出來給你吃。」

  「嗯嗯！」

  水煮魚片並不怎麼挑魚，幾乎只要是淡水魚，都可以用來做菜。

  為了方便食客食用，挑選魚刺相對較少，肉質相對鮮美的魚種，更容易贏得食客的歡心。

  林放和杜長海兩人去后廚，各自挑選了一條活魚。

  等他們回到大廳的時候，兩個爐灶已經矗立在大廳里，多餘的桌椅被移開，除去沈周以坐在主考官的位置，周圍又另外布置了觀眾席。

  一圈下來，男女老少起碼坐了上百號人。

  林放只是掃了一眼觀眾席，便沒有再多關注。

  「林廚，選灶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林放微微點頭，看了一眼壘好的爐灶，眼睛微微一動，站到了左邊的爐灶旁，「我選這個。」

  「林廚好眼力！」杜長海讚歎道：「你選的這個灶聽說用了西式材料，優點明顯，大火猛，小火穩，不過……我還是更喜歡我這個傳統灶，勝在一個穩妥。」

  「你喜歡就好。本來我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現在正好皆大歡喜。」

  「呃……」

  咣！

  端坐在主考官位置的沈周以敲了一下手邊的小銅鐘，「現在我宣布，』淮揚廚幫』代表杜長海對』知味樓』代表林放，』廚決』開始！」

  隨著銅鐘再次敲響，林放和杜長海同時出手。

  活魚宰殺後去鱗、去內臟洗凈，去掉頭尾，剩下魚身切片，剩下的魚排切塊。

  魚片較為細嫩，要單獨腌制，魚頭、魚尾、魚排另外裝盤腌制。

  做水煮魚片，一定要選一個大盆裝菜，盆子的底部可以挑選不同的蔬菜來打底。

  一般選用黃豆芽、萵筍尖的比較多，黃豆芽清脆爽口，萵筍尖清香美味。

  就在林放動手的同時，杜長海也開始了製作。

  保險起見，他選擇做松鼠鱖魚。

  不說這道菜的名氣，單憑自己的手藝，杜長海都有信心勝出。

  尤其是當他把切花刀的桂魚放入油鍋油炸定型的時候，他注意到了沈周以滿意的眼神，嘴角不由得微微一勾，感覺自己穩了。

  松鼠鱖魚定型后入鍋復炸，因為油溫的關係，出鍋極快，等到杜長海做好輔料澆到盤成了松鼠模樣的魚身上的時候，他發現林放的魚片才開始入鍋，他不由得又是一笑。

  這一把，贏了！

  杜長海很快完成擺盤，舉起手，「完成！」

  「啊？怎麼這麼快……」

  「糟糕，林爺危險了！」

  坐在觀眾席里的花姐、三注兩人都快急壞了。

  萬里酒樓說起來是杜長海的主場，他又第一個完成，哪怕沈周以再怎麼公正，讓他先吃了杜長海做的松鼠鱖魚，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林放怎麼可能還有機會？

  可兩個人除了著急，再沒有別的辦法。

  林放看了一眼舉手的杜長海，不緊不慢的繼續手上的動作。

  好菜不怕晚。

  再說，松鼠鱖魚是甜口的，先讓你跑個39米，然後你才知道水煮魚片40米大刀的厲害！

  「哦？已經完成了？」沈周以微微點頭，看了一眼還在製作的林放，微微搖頭，「好，端上來吧！」

  「廚決」有個不成文的潛規則共識，誰先上菜誰的獲勝機會大。

  所以進行「廚決」的時候，能不能快速出菜，幾乎就決定了能否勝出。

  杜長海端著松鼠鱖魚上菜，放在沈周以面前後，「沈老先生，我這道松鼠鱖魚不光是淮揚十大名菜，還是前朝乾隆爺吃過都說好的一道美食，外脆里嫩，酸甜可口，很好吃，你請慢用！」

  「你小子！」沈周以笑罵道：「我吃松鼠鱖魚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用得著你說？下去吧，好不好吃，我先嘗嘗再說！」

  沈周以趕走杜長海，用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裡，輕輕嚼了一下。

  外皮酥脆，炸的恰到好處。

  魚皮和外層被炸投的魚肉被咬的時候，發出咔嚓的一聲脆響，聽起來是如此的悅耳。

  「咕嘟！」

  「這聲音絕了！」

  「沒錯，這聲音是松鼠鱖魚的精華！」

  沈周以這一口咬下去不當緊，周圍的觀眾都跟著咽起了口水。

  就好像那聲「咔嚓」有著什麼魔力一般，讓人情不自禁的代入到沈周以的位置，就好像他們也在品嘗這道松鼠鱖魚似的。

  「嘿！」看到沈周以和觀眾們的反應，杜長海不由得笑容滿面，他感覺自己已經勝券在握。

  沈周以繼續咀嚼，咬破外皮吃到魚肉，細嫩的魚肉入口，酸甜的汁液混到魚肉里，幾乎是在同時，酥脆、細嫩、酸甜融化到了一起，吃的他連連點頭。

  「不錯！不錯！」沈周以把嘴裡的魚肉咽下去，這才讚歎著道：「不愧是』淮揚廚幫』的特廚，你這道松鼠鱖魚起碼有了九分火候，好吃！」

  「才九分？」聽完沈周以的評價，杜長海笑容一斂，心頭微微有些不悅。

  不過想到沈周以吃遍十里洋場的江湖地位，杜長海就算再有不滿，也只能強行壓制在心裡。

  沈周以說他的松鼠鱖魚功力只有九分，那就是九分，顯然有人做的比他更好，沈周以吃過比他做的更好的松鼠鱖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