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首
詩作的結果是在半個時辰後送達的,閨秀們又一次集合到了平台上,盯著柳煙濃手裡那個捲軸。
柳煙濃十分享受這種眾人矚目的感覺,等了一會兒才打開捲軸,朗聲道:「第三名,7號!第二名,15號!魁首,30號!」
話音剛落,閨秀們就開始東張西望,都想看看這個魁首是誰。田馨瑩拉著金鯉一臉興奮:「不知誰那麼好運!那套首飾上的紅寶石個個比鴿血還紅,還是宮裡來的,難得一見的寶貝啊!」
金鯉問:「你喜歡?」
「當然!」田馨瑩點頭如搗蒜。
金鯉微微一笑,走到柳煙濃前面,伸出手:「把那頭面給我吧!」
柳煙濃正在思索過會兒該怎樣「不經意」地提起讓大家看看金鯉的詩作,聽到金鯉問她討要頭面,她立即就明白了,一張本就塗了厚厚白粉的臉更是白了幾分:「你是30號?」
金鯉用看白痴的眼神望著她:「是啊!這應該不能冒領吧?」
柳煙濃從一堆詩作里翻出標著三十號的捲軸,急急打開,看到上面的內容,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這,這真是你寫的?」
閨秀們已經圍了過來,對魁首的詩作,大家都非常感興趣,一位跟柳煙濃交好的女子從她手中抽走了捲軸,朗聲念了出來:「闌珊玉佩罷霓裳,相對綰紅妝。藕絲風送凌波去,又低頭、軟語商量。一種情深,十分心苦,脈脈背斜陽。色香空盡轉生香,明月小銀塘。桃根桃葉終相守,伴殷勤、雙宿鴛鴦。菰米漂殘,沉雲乍黑,同夢寄瀟湘。」
金鯉在心中又一次感謝自己心理醫生這個職業,接待過一位古代漢語教授,每次治療見了她第一件事就是吟詩背詞,念得最多的是納蘭性德的,金鯉記性極好,這些詩詞記得清清楚楚。她坐的水榭外面剛好有一枝並蒂蓮,納蘭性德這首《詠並蒂蓮》不正好合適?
那位閨秀念完,平台上先是一片寂靜,稍後就響起了「嗡嗡嗡」的議論聲,不少人看向金鯉的目光已經從對容貌的驚艷變成了一種欣賞。
「不愧是國師大人的弟子!小鯉,你這種詞,我是斷寫不出來的!」田馨瑩比自己得了魁首還高興。
金鯉有點淡淡的愧疚,畢竟這可是從無數現代人的超級偶像納蘭性德那裡剽竊來的,但見到田馨瑩捧著紅寶石頭面時滿眼都是光芒,這點愧疚又消失了。
「這,這真的送給我了?」
田馨瑩今天穿了一條粉色的襦裙,整個人就像一株粉荷,金鯉從盤子里拿起一支簪子,替田馨瑩插在了頭上:「跟你衣服很配。」
激動得田馨瑩跑到荷花池邊,對著池水照了又照。歡喜了半天,才想起還有正經事沒辦:「小鯉,你還記不記得剛剛我給你說過的那個穿黃色裙子的?」
「王婉英,富貴候的嫡女。」金鯉強大的記憶力又一次換來田馨瑩的星星眼。
「對對對!她遇上了點麻煩,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她家情況特殊,平日里不大好隨便出來,不能光明正大到解憂閣去找你,知道我在你這兒還算說得上話,就托到了我頭上。不過你放心,不會讓你白幫忙的。」
金鯉見田馨瑩小心翼翼的模樣,被逗笑了:「行,我們去找她說說話!」
王婉英一直注意著金鯉的動靜,見她和田馨瑩朝自己走來,絞動著手裡的帕子反倒把頭低了下去不敢再看了。
「王小姐,國師府的園子不僅有荷花池,那邊還有個魚池,不知你可有興趣隨我一觀?」金鯉見她渾身上下都表現出局促不安,就主動開口邀請。
「好!謝謝,謝謝金大人!」
聲音細若蚊蠅,聽到這聲「金大人」,金鯉有些哭笑不得,剛剛田馨瑩也這樣稱呼她,其實也沒叫錯,她是有正兒八經官職的人,被稱作「大人」沒有毛病,今日所有來賓不都是叫柳煙濃為「小柳大人」而不是「柳小姐」嗎?可她不是柳煙濃,所以走到魚池邊一坐定就開了口:「你是馨瑩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叫我小鯉就好。還有,想必你不會願意更多的人知曉你的事情,為了防止別人懷疑,我們不可離開太久,所以你最好長話短說,有話直說!」
王婉英從來沒見過金鯉這樣的女子,愣了一下,但想到今天的目的,終於停止了絞帕子的手,說:「小鯉姑娘,若是已經定親的男子心中有了別人,該如何自處?」
能讓一個如此靦腆的閨秀問出如此直白的問題,說明她應該已經確定男子心有別屬但卻又有不得不嫁的理由,若是在現代,簡單得很,開解一番叫她瀟洒離去,錯過了這棵樹還有一大片森林不是?但在古代,嫁人是決定女子一輩子幸福的事情,她必須慎重。
「他心有別屬之人,你可了解?」
「是他表妹,青梅竹馬,感情甚篤。若不是……」王婉英說著說著又低下了頭去。
「若不是你那個繼母明明知道人家對錶妹情有獨鍾,這門親事怎可能落到你頭上!」田馨瑩知道瞞不過金鯉,就替她說了下去,「你繼母就是看不得你好,否則,人家是新科狀元,雖然出生低了些,但在翰林院待著前途無量,長得又是一表人才,家裡只有一位父親,母親早亡,沒有亂七八糟的親戚,嫁過去就是當家作主的主母,這種大好的親事怎麼不留給她自己那個女兒?」
今日,自己的繼妹也來了,王婉英望了一眼水榭那邊,發現自己妹妹正圍在柳煙濃身邊根本沒注意這裡,才嘆了口氣說:「正因為這樣,父親才會同意,否則,雖然我家沒落但我也好歹是正兒八經侯爺家的姑娘,怎麼可能去嫁給這種家世的人家?」
「這位狀元郎,你可見過?」金鯉問。
「我當然見過!其實,我沒見他之前,對這門親事我雖知繼母沒那麼好心但也沒有那麼抵觸,她能給我找個這樣的人已大大出乎我意料了。但是,狀元郎卻找到了我,說他父親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應了親事,若是再拒恐傷我名節。他清清楚楚告訴我他心中有他表妹,若是我願意嫁過去,他必會以正妻之禮相待,若是我不願和人共侍一夫,那就由他想法子退了這門親事,盡量將對我的傷害降到最低……」
「所以,對這樣一個有情有義又胸懷坦蕩的男子,你動心了。你在家裡長期受制於繼母繼妹,過得並不舒心,想藉此賭一把改變自己的人生。」
金鯉替她說了下去,王婉英雙目變得透亮,聲音溫柔又堅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