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荷宴
日子過得飛快,解憂閣又開放了兩回,一年裡最熱的六月也到了。銘帝開始準備去行宮避暑,朝臣們閑了下來,一時之間,殷城的酒樓茶樓生意都好了不少。
國師府園子里的荷花開得正旺,柳煙濃最近春風得意,剛剛過去的五月多地的確比往年少雨,這也印證了她呈上的推測,銘帝又賞了她一回,還隨口說了句她是「神運算元」。皇帝金口玉言,任何一句隨意之語均可讓世人奉為圭垚,再加上柳行東和柳煙濃自己有意無意的宣揚,總之,說起國師府的柳小姐——不,現在大家均稱她為「小柳大人」,人人交口稱讚。享有美名的小柳大人就決定在國師府辦個賞荷宴,等一切準備停當了,在賞荷宴前一日才派人通知了金鯉。
照她內心的想法,她是絕不希望金鯉出現在她的賞荷宴的。但是柳夫人卻說:「她總歸是國師府的女眷,不請她,顯得刻意了。你且拖著,提前一日告訴她就好。她長得再好又怎樣?這女人啊,沒有首飾衣裙襯著,再好的容貌也顯不出來。」
想想自己精心準備了半個月的裝扮,柳煙濃應了。
秦世清也特意告訴她:「那金小鯉雖有點小聰明,但是應當沒讀過什麼書。你大可將她請來,然後在賞荷宴上辦個詩會……」
不用秦世清說下去,柳煙濃就明白了,笑著感謝了秦世清。望著她一臉志得意滿,秦世清心中冷笑:金鯉若是作不出詩那就是顧有榛丟臉,若是金鯉作出了詩,那就是柳煙濃沒臉,左右,都不關他的事……
「賞荷宴?」金鯉看了看窗外紅通通的太陽,聽著聲聲蟬鳴,真想不通這些古代女人在想什麼。在這沒有空調沒有電扇的日子裡,不好好在有冰盆的屋子裡待著,到大太陽底下看荷花去?
但是第二日但她到了園子里時,才發現想不通的是她自己。幾天沒來逛園子,這兒已經大變樣。沿著荷花池,已經搭起了一圈水榭,雖然是臨時的,但是外面白色輕紗拂動,裡面桌椅精巧,每間水榭還擺了個花瓶,瓶中正插著新剪的荷花,既可讓人遠觀,又可讓人近看,絕不會像她想的那樣曬到太陽。
柳煙濃還叫人搭了個檯子,一直延伸到荷花池中,這個寬敞的檯子就成了今日的會客廳,柳煙濃穿一省碧色衣裙,領口、袖口、裙擺、腰帶均綉著白色的荷花,整個人清雅大方——若是頭上沒戴那麼多首飾的話。
金鯉給她行了個平輩禮,柳煙濃回了一禮,抬頭見金鯉一直盯著她的首飾看,比照了一下,看到金鯉頭上只插著一根步搖,步搖下面還奇奇怪怪掛著三顆透明的珠子,又在她那身沒有一點花紋的水藍色襦裙上掃過,心中暗喜:果然是個上不得檯面的,一副寒酸樣。
她摸了摸頭上的金釵,對圍在她身邊的一眾女子說:「這是我們國師府的小鯉姑娘。」沒有多餘的介紹,但前些日子國師大人和她的傳言鬧得那麼厲害,大家不想知道都不行,看向金鯉的目光就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打量。
金鯉沒有心思理會這些,至於國師和她的傳言早就被她拋到了腦後——反正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在意它作甚?找了間白紗動得最厲害看起來風最大的水榭就安心地坐下來喝茶吃點心了。
但是,才喝了兩口茶,點心都沒來得及吃,一個丫鬟就過來請她了。金鯉到的時候,平台上已經聚集了本次賞荷宴所有的客人,個個錦衣華服珠光寶氣,也不嫌悶得慌重得慌。
柳煙濃笑吟吟地開口:「感謝各位賞臉!國師府的荷花開得正艷,可惜,花無百日紅,再美的花兒,過上那麼一段日子,也會謝!所以今日我們不妨用別樣的方式把它留下來。」
一位丫鬟送上一個托盤,柳煙濃揭開上面的紅布,露出一套精緻的頭面:「這是聖上賜下的紅寶石頭面,接下去請各位各顯神通,以《詠荷》為題完成一首詩作,魁首的獎品就是這套頭面!」
「所有人都要參加嗎?」一位神態天真的圓臉小姐問。
柳煙濃看了一眼金鯉,發現她正盯著人看,就加重聲音說:「是!所有人參加。」
「那還比什麼?誰不知這京城,小柳大人你是第一才女!」圓臉女子嘟噥。
柳煙濃臉上笑意更深:「為了避嫌,也為了不讓你們以為我捨不得這套頭面,我就不參加了。我們國師府——」她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點向金鯉,「就派金鯉姑娘參加。大家知道的,她可是國師大人高足。」
聽到自己的名字,金鯉才從欣賞這群貴女們腦袋上的首飾中回過神來,迎著柳煙濃根本不達眼底的笑意,金鯉點頭:「可!」
柳煙濃是個辦事效率很高的人,趁這當兒,筆墨紙硯已經送到了各人剛剛坐的水榭。寶扇是見過金鯉那手軟趴趴的字的,一到水榭,就把毛筆和硯台移開,從荷包里取出一支鉛筆遞過去。
剛剛柳煙濃那番話,即便金鯉不是學心理學的,她也覺出異樣了,若是她作不出一首好詩,這丟的可是國師府特別是顧有榛的臉。這怎麼可以?她在腦袋你搜索了一下,很快就想起了一首,刷刷刷寫了下來。一刻鐘后,看著自己那手已經跟顧有榛有7分相似的字,金鯉滿意地笑了,將宣紙捲起,放入一枚竹筒封好交給了後面的丫鬟。
柳煙濃將詩作送去了外院,今日的評判是柳行東的三位弟子——秦世清、方百城,還有一位是趙松,這三位即便在顧有榛這逆天的襯托下,也是在京城貴公子中有一席之地的,而且這三人均在司天台,秦世清和方百城是僅次於柳行東的少監,趙松是靈台郎,交給他們去評判是最合適不過的。
趁這當兒,貴女們開始走動起來,紛紛找熟識的喝茶聊天。金鯉的水榭也來了個熟人,田馨瑩一走進來就說:「你怎麼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啊?要不是剛才柳煙濃點到你,我還不知你也來了呢!」
田馨瑩是個活潑熱情的,一坐下就說開了:「上次你一直跟杜夫人說話,我都沒完成姨母交給我的任務。姨母說,你初來乍到,對京城中的人都不熟悉。但你是國師的弟子,少不得常常會有人請你參加聚會,要我照拂著你,特別是要我把這些女子介紹給你。那邊黃色裙子的,叫王婉英,是富貴候家的……」
田馨瑩介紹得仔細,連那位小姐喜歡什麼跟誰有仇都說了個一清二楚,金鯉倒有些感激這位素未謀面的陳夫人來——這些閨秀的信息,對她一個開解憂閣的,其實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