葯粥
正當金鯉一籌莫展之際,寶扇領著寶福進來了,寶福將手裡的玉牌恭恭敬敬地交還,喜滋滋地說:「姑娘!這國師府的名頭就是好用,你叫我留在陽州看看能不能拉到贊助,我今日在葉家糧鋪前看到他們在裝糧,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上前,剛亮出玉牌表明身份,他們的管事竟然說『這糧食就是準備運到桐州的,今天就要出發嗎』,我當然說『是』,我已經將糧隊帶回來了!粗略估計了一下,吃個三五日沒問題!」
柳煙濃絕不會想到,她遊說葉歸鴻捐出的米糧陰差陽錯,被金鯉的人提前運到了桐州。此刻的她正在桐州最好的「同福客棧」中跟杜堯章見面,杜堯章朝柳煙濃深深一揖,說:「柳小姐,在下不請自來,還請見諒!只是事情緊急,還請柳小姐出手相助。」
杜堯章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他如何盡心儘力按柳煙濃的提議給災民施稠粥,又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宋彥鵬對此舉有多麼不滿。不知出於何種居心,杜堯章竟然對金鯉隻字未提,正因為杜堯章此舉加上柳煙濃向來清高很少留意市井傳言,讓不久后的她知曉「國師女弟子金小鯉」后追悔莫及。
柳煙濃很快就明白了杜堯章的心思,這種蠅營狗苟之輩用得好,就是一柄趁手的兵器,一柄有助於自己的利刃。她微笑著說:「杜大人愛民如子,滿心都是災民,讓小女子深感佩服。請大人放心,在開倉放糧之前,我已籌備到足夠的米糧,不過,要災民等上那麼一兩日!」
「一兩日?可是,這一兩日……」杜堯章先是一喜,后又一驚。
「大人,你是聰明人,餓肚子對災民來說是平常事,一兩日而已,他們等得……」
柳煙濃揮手送客,見杜堯章還是一頭霧水,送他出去的冷香忍不住提醒:「大人,越甜美的果子,越需要等待。若是前面經歷的痛苦越大,他們得到後會越珍惜!」
杜堯章猛地止步,回頭又是一揖:「小姐高明!下官這就派人去粥棚守著,明日,在空空如也的粥鍋面前,下官一定大力宣揚柳小姐,還請柳小姐這幾日不要外出,待到合適的時機再出現……」
柳煙濃舉起手裡的茶盞,做了個敬酒的姿勢:「且候佳音。另外——」她遞過去一張藥方,「洪災后要防瘟疫,大人可提前備些藥材,若是將這瘟疫治住了,更是大功一件……」
第二日,杜堯章起了個大早,將手下分散至各處粥棚,只等災民一到,發現冷鍋冷灶今日無粥可領后再出來撫慰一番,然後就大力宣揚自己和柳小姐是如何殫精竭慮,為大家籌到了救命糧,不日就會運到。
可惜,等他來到往日災民最多的城西那處粥棚時,發現五口大鍋已經生起了火,潔白的米粒泡在清澈的水中,正在等待一場美麗的轉變。杜堯章大驚失色,拉住一位熬粥的小哥問:「這糧食是哪來的?」
「小鯉姑娘從陽州借來的呀!」小哥一邊揮動著一柄長長的鍋鏟攪動著鍋內的米和水,見水開始翻滾,又將一些藥材扔進鍋里,原本潔白的粥湯立即染上了黃褐色,葯香掩蓋了米香,讓人食慾大減。
「你這是在做什麼?」
「洪水過後恐發瘟疫,杜大人吩咐,今日開始施藥粥做些預防,這方子,還是小鯉姑娘想出來的呢!」
杜堯章心中五味陳雜,當然,更多是酸苦——這宋彥鵬和金小鯉,簡直是他的剋星,行事處處先他一步。心有不甘的他看著災民領了粥之後千恩萬謝的模樣,心下一橫,對一位手下說:「傳令下去,叫我們的人按計劃宣揚我們做的事情,不過,不要提柳小姐的名字,就說——國師府女弟子……」今日,是向朝廷上報賑災事宜的日子,杜堯章趕回州府,略一思索就寫下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奏摺,晾乾墨跡就帶著去找宋彥鵬簽字。
銘帝是位明君,開倉放糧的文書在今早是被八百里加急的快馬送至桐州府的,宋彥鵬正召集了一幫看守糧倉的官員在緊張地核對數目,打算明日一早就放糧。對杜堯章遞過來的文書,他只略略掃了幾眼就簽了字,至於上面寫著的「桐州府官員」、「國師府女弟子」具體是指哪個,根本沒放在心上。
杜堯章大鬆一口氣,將文書送出之後沉默地坐了一會兒,又走進了同福客棧。
「柳小姐,開倉放糧文書提前到了,接下去我們該如何行事?」
柳煙濃放下手裡的書信,不以為意:「嗯,我也收到京城送過來的消息了。這是我師兄體恤災民,向聖上建言開了特例。無妨,他們放他們的糧,我們施我們的粥,不過,可以改施藥粥,就說是提前防瘟疫的!」
「下官不才,今日已經叫手下在施藥粥了,打的就是『國師府女弟子』的名號。」
柳煙濃露出一絲微笑,點頭表示讚許,杜堯章陪著笑——他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至於真相如何,也就他一個人知曉了。
「接下去,我們該如何行事?」杜堯章又問了一遍。
「有了救命糧,災民就可以帶著糧食回家重修房屋重新耕種安頓下來了。接下去,要把桐河決堤的口子堵上,據我推測,今年夏季多雨水,應當早做防範。」
「下官這就回去布置。柳小姐放心,您出的所有主意,我都會在奏摺上言明!」
柳煙濃聞言極為滿意,難得地勉勵了杜堯章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