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皇帝

  四目相對。

  頸間的金玉鈴鐺叮鈴一響。

  阿余的心也跟著抖了抖。

  來了!

  妖怪來了!

  終於!

  她攥著金玉鈴鐺,杏眼幾乎噴出光來。

  旁邊的郭才人瞧瞧她,再瞧瞧大殿中央正在表演中的歌舞,心說這舞蹈就這麼好看?

  她認真地看了會兒,覺得也不過如此啊。

  於是便又拎起筷子開始吃飯。

  而阿餘興奮歸興奮,但嘴上也沒停——她可是很久沒見過這麼多好吃的了。

  尤其是禁足期,那簡直是連個肉腥都瞧不見。

  於是眨眼的功夫,案几上的那條魚就只剩下湯了,肉已經被吃掉、刺則是被擇放到另一個小刺碗里,每根刺都乾乾淨淨的,丁點魚肉都沒剩下。

  坐在她周圍的嬪妃都驚了,要知道在這種場合,雖然珍饈滿桌,但其實每道菜都吃不了幾口,皇子公主是年紀小胃口也小,而妃嬪則是要保持身材和儀態,根本不敢在皇帝面前多吃。

  偏阿余是個個例。

  可她的吃相卻又很好看,唇角自然上翹的小嘴不停歇地分分合合,一口接著一口,吃得又穩又快,肉吃得乾淨、刺嗦得也乾淨。

  阿余吃得心滿意足,同時也不忘時時關注著殿上的無祁,它小小的一隻猴,幾乎要被案几上堆起來的美食給遮住。

  在阿余看著無祁的時候。

  坐在阿余身邊的程美人也在看著她。

  察愛覺到這道目光,阿余不由得偏過頭來,程美人對上她的眼,笑了笑。

  阿余微笑回應,看了眼程美人桌上幾乎沒動幾口的飯菜。

  雖然妃嬪都不怎麼吃,可她這也吃得太少了:「程美人怎麼不吃?」

  程美人有點害羞:「會胖。」

  阿余不理解:「你又不胖,何苦委屈自己?」

  程美人臉微紅,「才人妹妹不知道,我這個人……喝水都長肉,如今這樣子,可是好不容易才維持住的。」

  「……哦。」阿余也不好說什麼。

  「所以我真是羨慕你。」程美人看了眼那碗魚刺,抿了抿嘴,「可以無所顧忌地吃。」

  阿余不以為然地聳肩:「你若是瞧見我平時吃的是什麼,就不會羨慕了。」

  程美人倒是個聰明的,一聽就明白了,但也只能模稜兩可地回復:「都是這樣過來的。」

  阿余點頭:「是啊。」

  程美人話不多,於是兩人也沒再繼續攀談。

  正宴用過後,便有宮人上前撤去珍饈,轉而上了果盤和小食。

  無祁眼前的,只多不少。

  水果都已削皮剝好,切成了各種形狀拼在盤子里。

  小食也是樣樣精緻。

  但無祁還是一臉的無趣,對眼前的水果小食毫無興趣。

  奇怪,它不是猴子嗎?為什麼不愛吃水果呢?

  邊想邊用銀簽扎了快果肉來吃。

  嘴巴一張,小半個巴掌大的蘋果塊直接含進去,鼓著臉頰嚼幾下,便咕咚一下咽進去。

  程美人總忍不住看她,然後默默地跟著吞口水。

  水果小食吃到一半,正文終於來了——太上皇抬手止了歌舞,吩咐人搬了棋盤來。

  接著就是按位份排序,挨個上去和無祁下棋。

  陶皇後身為後宮之主,首當其衝。

  她坐在無祁對面的時候,還有些恍惚,第一次知道率先和一隻猴子下棋也算是皇后的特權。

  別的人和神猴下棋,雖然覺得荒唐,但卻也是十分認真的。

  因為輸給一隻猴子太難堪。

  不過陶皇后卻不在意這個,滿朝文武都贏不了,她雖然棋藝還不錯,但估摸著也沒什麼贏面。

  於是就很是不走心,只在無祁手下過了不到十招就輸了。

  陶皇後起身對賀閎與太上皇行禮,「臣妾棋藝不精,叫父皇與聖人失望了。」

  賀閎自然是寬慰幾句。

  太上皇卻不藏著掖著,難掩失望地擺擺手,「罷了罷了,下一個。」

  下一個是薛賢妃。

  她的棋藝可是與賀閎不相上下的,太上皇對她寄予厚望。

  但薛賢妃自己卻根本不稀罕這份期待。

  她何等驕傲?如今被拉來和一隻猴子下棋,心裡簡直是要嘔死了。

  同時又覺得太上皇著實荒唐。

  皇上也荒唐,竟也不攔著。

  滿朝文武更荒唐,被戲弄了也不吭聲。

  可這個從君主到大臣全都荒唐的祿國,卻是四大國最富庶的,國庫充盈、兵強馬壯,端的是太平盛世。

  有人會覺得,正是因為天下太平,太上皇和皇上才會有閑心荒唐,其實並不是……

  全天下都知道,開國太宗是丐幫出身,當年和一眾兄弟,抄著各種不像兵器的兵器打了個天下出來,而剛開國的時候,各處都窮得叮噹響。

  而祿國的諸位帝王,就是用的那些在外人看來很是荒唐、很是旁門左道的法子,一步步地讓祿國從窮困走到富庶。

  正因為老祖宗是窮過苦過挨過餓的,所以對子孫的教導就是及時行樂、有錢就花!

  於是乎……

  這祿國的國風就有些與眾不同。

  就比如這皇帝吧,就各有各的特點——太上皇荒唐多情,而現在的皇帝則是記不住瑣事。

  可偏偏這對父子在國事上卻從不糊塗。

  也正因如此,滿朝文武大臣才會對太上皇的荒唐之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薛賢妃雖是祿國人,卻不並理解這種生活方式。

  她只恨自己是個女兒身,只恨自己成了嬪妃。

  若是她能入朝為官,若她能……祿國一定不會這個樣子的。

  不管心裡如何不甘願,薛賢妃還是笑著在期盼前坐下。

  目光只在無祁的身上落了一瞬便嫌惡移開。

  接著便用錦帕微掩著口鼻,似乎很聞不得無祁身上的猴味。

  無祁雖然眼神不好,但坐得如此之近,還是能看清薛賢妃的舉動的,它的窄鼻皺了皺,嘴唇輕掀,露出左側的一顆犬齒。

  它不高興了。

  於是薛賢妃比陶皇后輸得還快。

  ……

  對於無祁神乎其神的棋藝,薛賢妃始終不信。

  她覺得大臣會輸,是沒揣測對太上皇的心意,以為輸給神猴能叫他高興,所以故意輸的。

  而陶皇后……技藝不精,輸給猴不稀奇。

  可當輪到她自己的時候,她才領略到無祁有多厲害!

  它的棋下得很詭譎。

  招數狠戾、乾脆、出其不意,薛賢妃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這盤棋就已經輸了。

  她驚愕,同時又憤怒。

  而太上皇還在旁邊嘖嘖個不停:「吾兒不是說賢妃棋藝超群?這……怎麼也輸了?哎,無祁……」說著朝無祁看去一眼。

  因為沒有對手而倍感孤獨的無祁,從案几上抓起一塊桃肉,塞到嘴裡吧唧吧唧地嚼。

  察覺到愛猴心情不佳,太上皇很是心疼:「下一個呢?下一個是誰?」

  薛賢妃的笑臉幾乎要迸出裂痕了。

  在她後面,是盈妃。

  盈妃站起身來,拎著絲帕的手連揮了好幾下:「哎喲,太上皇,您可饒了嬪臣妾吧!這下棋……臣妾著實不在行,硬要去下也是給神猴添堵,要不臣妾回去排一出花果山給神猴解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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