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如同地獄
在國際軍事大賽按部就班地舉行的過程中，葉舟也在模擬器中重複著他的模擬。
這是他在「基因之牆」劇情的第11次模擬，也極有可能是最後一次模擬。
因為，在前面的10次模擬中，他已經幾乎把這個劇情的全部流程都趟了一遍，掌握了所有關鍵節點，只是在最後有幾個細節上的漏洞，才最終導致模擬失敗。
而這些漏洞，他有信心在這一次補上。
葉舟睜開眼睛，黑暗褪去，他絲毫沒有猶豫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間，隨後無視了走廊盡頭前台的招呼徑直走向穹頂大廳。
在大廳的右側有一個通道，通道通向的是這個地下醫療中心的餐廳，而在餐廳的後半部分，則是冷庫和食物儲藏間。
在那裡，有足夠400人消耗一個月的食物。
但葉舟的目的不是要佔領這個儲藏間，而是要將裡面的食物運出來。
因為在7個小時之後，在第一波空襲來臨之後，整個地下設施的絕大部分結構都會被鑽地炸彈摧毀。
而地下設施里倖存下來的兩百多人，將會因為食物和水源缺乏、出口阻塞、幽閉恐懼等等因素，將這個原本就是惡魔據說的所謂醫療中心，徹徹底底地變成人間煉獄。
在那樣的環境里，葉舟活不過第三天。
因為從第二天開始，那些仍然持有武器的、瘋狂的掌權者們，就開始殺人了。
手無寸鐵、毫無組織度、又沒有關鍵資源的普通人在他們面前，只不過是儲備糧食而已。
所以，無論葉舟是想撐到空襲者徹底打開通道攻入地下，還是帶領平民反抗殺光掌控者，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都是獲取最關鍵的資源。
食物和水。
這種資源的數量不需要太多，因為它不是用來維持普通人的生命的，而是用來維持同樣被困在地下的，那幾條大魚的道德的。
是的，葉舟要用一個條件，來換取自己的生存。
這個條件就是，他可以讓那些達官顯貴們，不用吃人。
這是一個極端冷血、但卻極其高效的策略。
通過這個策略，葉舟在上一次模擬中活到了空襲后的第二十九天，甚至還以此為威脅解除了自己身體內部的定時炸彈。
但是，每次執行這個策略時，葉舟都不得不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因為他必須眼睜睜地看著那接近兩百個平民在自己眼前廝殺致死，最後僅剩下不到20人存活下來-——跟那些大魚們一起存活下來。
葉舟長長舒了一口氣，在進入模擬之前他已經完成了這次需要使用的思維編程，將自己的身體狀態調整到最佳平衡點，就好像手機進入省電模式一樣，他的身體也已經進入了節能模式。
這個模式讓他感覺手腳酸軟無力，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執行起來都有點困難。
他先是通過早就獲取到的密碼打開了儲藏室的大門，隨後又推來小推車，把早就挑選好的食物一件件地放置到推車上。
在這個過程中，有守衛通過監控看到了他的動作，也對他進行了詢問，但葉舟採取了最木然、卻也最萬無一失的應對方式。
裝傻。
幾次詢問和阻攔無果之後，守衛終於放棄了跟精神狀態不正常的瘋子較勁，在此時的他們眼中，葉舟所取走的這些食物與整個基地的儲備、與這個基地的外圍供應鏈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拿走一點就拿走一點吧，大不了晚上給他一針麻醉，再從房間里運回來好了。
雖然費事了點，但如果真的不讓這個瘋子做點事情的話，他很可能反而會幹出更離譜的事情，到那個時候，一切都不好收場了。
畢竟，這個瘋子身上還有他們需要獲取的實驗數據啊。
葉舟沒有管在他身後竊竊私語的幾個守衛，他不斷地往大型推車上放各種體積小、熱量充足的罐頭、壓縮餅乾、肉乾，看到他有些吃力的動作后，幾個守衛甚至主動上前幫他搬運。
「你要這個嗎？巧克力，很好吃！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吃巧克力吧？」
葉舟面無表情地接過對方手中的巧克力，直接扔回了貨架上。
「.……好吧，不要巧克力。乳酪呢？火腿？罐頭？我懂了，你喜歡罐頭對吧？那就把這個帶上吧。」
守衛搬過來一整箱罐頭，有些戲謔地放到葉舟的推車上，葉舟最後檢查了一遍食物的配置，在心裡暗暗點了點頭。
差不多這些就夠了。
大魚總共6條，再加上十二個活下來的守衛，這些食物夠他們每一個人都活得很好。
曾經的某一次模擬中，葉舟也想用二桃殺三士的策略來逼對方內訌，他也確實達到了目的，不滿於大魚消耗大量資源的守衛在一天晚上叛變殺光了大魚，但情況卻沒有變得更好。
因為在大魚殺光之後，他們馬不停蹄地展開了對平民的屠殺。
那一次的模擬讓葉舟體驗到了什麼叫諷刺，也更深刻地意識到了，所謂資本主義的地基，實際上只不過是建立在豐盈的物質基礎之上的罷了。
一旦這個物質基礎崩塌，他們獸性的一面會暴露得比任何人都要更快。
葉舟抬頭看向守衛，對方像是看懂了他的暗示一般，殷勤地推動著小推車，跟在葉舟身後一路向大廳的方向走去。
他沒有去看守衛臉上那略帶著嘲諷的笑意，因為他知道，這樣的笑容，在5小時49分鐘之後將會徹底消失。 ……
空襲倒計時5小時。
在守衛離開之後，葉舟仔細觀察著當前的位置，用石頭在地面上畫出了一個圈。
這個圈，是這個穹頂大廳下一層結構支撐柱的位置，在空襲之後，這個位置將成為塌陷的穹頂大廳的孤島。
他會利用這個位置來威脅對方，一旦自己感覺到危險，就會將推車推入下一層的深淵。
空襲倒計時3小時。
那個女人再一次找到了他，葉舟故意引起了守衛的注意，讓守衛將這個她帶走。
他並不是不想讓這個女人活下來，因為從之前幾次的模擬中，他已經知道了這個女人所做的事情。
雖然是異族，但也仍然是對抗邪惡勢力的勇士。
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他不需要這個女人活下來，因為那對自己的最終目標達成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空襲倒計時兩小時。
葉舟的心理醫生找到了他，但他拒絕離開，僵持了二十分鐘之後，一旁的守衛向這個心理醫生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同離開。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葉舟最後檢查了一遍飲用水數量，確定可以達到最基礎的使用標準之後，便開始了閉目養神。
空襲倒計時1小時。
工作人員為葉舟送來了午飯，他細嚼慢咽地吃著午飯，故意拖延時間。
在不遠處，那些所謂的病人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他，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瘋子，所以也並沒有真正地思考過他這麼做的目的，只不過是用居高臨下的憐憫的姿態，審視著這個眼看就要治好身體上的疾病、卻又換上了精神疾病的可憐人。
然而在葉舟眼裡，他們才是真正的可憐人。
他們不知道即將到來的空襲會奪走他們中大部分人的生命，正如他們也不知道，哪怕自己在這間所謂的「醫療中心」內治好了本身的疾病，也不可能活著走出地下。
因為在診療中心之下，還有一層。
那一層，才是這個工事的核心。
在那裡，有無數鮮活的生命因為基因實驗而死去，最終又被埋入了這個基地的地基之中。
想到那種場面，哪怕此前已經親眼目睹過多次，葉舟仍然有些不寒而慄。
他始終不確定自己身處哪個年代，也不知道這個實驗室究竟是由哪一方的勢力建立，但他有一定卻無比確信。
那就是，建立這個實驗室的人，絕對已經脫離了人的屬性。
空襲倒計時10秒。
葉舟把已經吃得乾乾淨淨的餐盤交到守衛手裡，後者嘴裡低聲抱怨了幾句便開始往回走，然後，就在他走到距離葉舟十數米的位置時，地面突然開始了震動。
空襲開始了。
輕微的震動持續了數十秒，所有人都手足無措，只有葉舟澹然地坐在原地。
他靜靜地看著慌亂的眾人，在心裡倒數著秒數，等待第一發鑽地彈突破穹頂。
轟炸方是仁慈的，他們似乎考慮到了這個基地里可能存在平民的情況，所以使用的鑽地彈攜帶的只是常規彈頭。
如果常規彈頭換成溫壓彈頭，那麼葉舟這一次的模擬，其實也不用進行了。
地面轟炸開始一分20秒后，第一枚鑽地彈突破了遠處餐廳的穹頂，將所有食物毀於一旦。
那些守衛終於醒悟過來，可當他們想要衝向葉舟奪取食物的時候，第二發鑽地彈擊穿了大廳的穹頂和地板，直接突入了下一層中。
劇烈的爆炸和震動使得大廳的地面全部塌陷，手裡拿著餐盤剛剛走到大廳中央的守衛直接掉進了下一層，生死不明。
隨後，火焰在葉舟腳下十餘米的下層工事中燃起，消防系統還未來得及生效，整個醫療中心內部，如同地獄。
而葉舟端坐在地獄之上，神情平澹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