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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恩與仇(五)

  穆青露道:「樊千陽,你又在自吹自擂!」樊千陽道:「怎會?我官職雖不算高,但若論武功,京師恐怕無人能在我之上。過去幾年間,若有難以擺平的重要欽犯,最後都得由我秘密出手,從無一人能逃脫。」 

  朱於淵道:「樊將軍方才一招便制住了我,武功之強可見一端。想當初,我同白澤過招時,以他的功夫,怕也不能一招擊退我。」 

  樊千陽笑道:「我沒和白澤動過手,但若讓我評判,他卻未必不如我。要知道武功高低,不能僅憑制敵招數多少來論斷。」 

  朱於淵道:「願聞其詳。」 

  樊千陽道:「我能一招制敵,那是因為我的功夫要訣為『狠』、『銳』二字。我的師父不喜歡花哨武功,他與人對陣,都是直來直往、乾脆利落的。但據我觀察,白澤的武功走的卻是另一種奇詭跌宕之道,既能狠斗,也能纏鬥,我如果同他打,絕不可能一招就得手。」 

  朱於淵瞬間更覺低落。樊千陽瞧了瞧他,道:「朱於淵,你想不想知道,為何你的武功蓋不過我同白澤?」 

  朱於淵猛然抬眼:「請指教。」 

  樊千陽道:「因為我和白澤的早年遭遇都很不平凡。你沒有經歷過那樣的日子,所以你缺乏那種練武的動力與決心。」 

  朱於淵神情凝重,問道:「那是種怎樣的遭遇?」 

  樊千陽眼望窗外,淡淡地說:「怎樣的遭遇?也許是強烈的孤獨,也可能是深切的悲傷。或者是無邊的恐懼,是無盡的仇恨。當一個人長年累月生活在其中時,同樣做一件事。他的意志和努力,必定會遠遠超過其他人。」 

  朱於淵聽到此言。心頭卻不由自主震了一震。穆青露在旁疾問:「樊千陽,白澤的早年經歷,你究竟知道多少?」 

  樊千陽搖頭說道:「我同他不熟,知道得很少。只聽說他似乎經受過一段人間慘事,因此他性格孤僻,武功卻益發驚人。」 

  穆青露聲音有悲憤之意:「就算經受過人間慘事,也不能成為折磨他人的理由。」 

  朱於淵本自沉吟,聽她此言,如有感應,緩緩說道:「是啊。無論是誰,都沒有權利,將自己受過的悲慘與不平肆意轉嫁到別人身上。」 

  他語氣低沉,神情複雜,話中隱隱所指,卻彷彿不止白澤一人。穆青露低低嘆息一聲,忽又省起甚麼。朝樊千陽問道:「那麼,你呢?你幼年時候也同他一樣?」 

  樊千陽道:「我英俊瀟洒、智勇雙全、積極樂觀、人人喜愛,怎會同他一樣?」穆青露道:「那你的遭遇又是怎樣的?」 

  樊千陽搖搖手:「不可說。」穆青露呸了一聲,扭頭不睬他。樊千陽卻笑了一笑,朝朱於淵說道: 

  「朱於淵,你不必消沉。你的武功早已遠超大多數人,只不過自己尚未察覺罷了——等著。待我從巫山回來后。再陪你操練幾場,保證你獲益匪淺。」 

  另二人聞言。結結實實吃了一驚,朱於淵疾問:「你也要去巫山?」 

  樊千陽悠然回答:「是啊。」 

  穆青露叫道:「你幹嘛跟去?」樊千陽瞥她一眼,道:「你是我的犯人,我總得看守住你,不能讓你半路潛逃啊。」 

  穆青露啐道:「甚麼潛逃,又胡說八道。你不是朝廷命官嗎,哪來那麼多時間到處瞎跑?」 

  樊千陽道:「那個不用你管,我自有主張。」 

  穆青露轉向朱於淵,央道:「小非,幫我攔住他,我不要和這人同行。」 

  朱於淵盯住她,半晌,又瞧了樊千陽一眼,才慢慢說道:「青露,我打心眼兒里很想陪你一塊兒去,卻只恨身不由己……但我確然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前去巴蜀之地,樊將軍若願意陪同,我倒是非常贊成。」 

  穆青露怒道:「你也覺得我武功很差么?」 

  朱於淵忙道:「怎會——」樊千陽卻在一旁說:「對啊,你武功那麼差,要是獨自去,搞不好就是一記失足,嘰哩咕嚕從山上滾下來。」 

  穆青露正要發作,朱於淵聽到「武功」二字,腦海中忽然一亮,疾道:「青露,先莫生氣。雖然你現在內力稍不如從前,但對於令你恢復武功,我彷彿想到了一些法子。」 

  穆青露驀然回首:「恢復武功?怎麼恢復?!」她撲到朱於淵身旁,攥住他,懇求地說:「你快告訴我。」 

  朱於淵道:「我只是隱隱約約有了想法,但還需花些時日去揣摩。青露,你放心,希望是很大的。你先同樊將軍一道,前往巴蜀一遭,待你歸來后,我應該也能將那法子想得差不多了。」 

  穆青露順從地點點頭,低聲道:「小非,你總是那麼可靠,我願意聽你的。」樊千陽在一邊說:「我也很可靠。」穆青露道:「你——」朱於淵卻又輕輕牽住她的手,將她朝自己身畔拉了拉,柔聲說道: 

  「青露,咱們手中沒有《流光集》真跡原本,雖然你才是十三弦的真正傳人,但要想叩開那位鑄弦高人之門,卻必定困難重重。你這一走,我又將日夜牽挂,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早日平安歸來。」 

  穆青露神情凝重,望著他的眼睛,低聲道:「我會的。我不怕困難,也不怕犯險,就算程門立雪,我也定會設法見到他,我一定要和弟弟還有大師伯重逢。」 

  朱於淵道:「青露,我有一句話,從前就很想說給你聽,可你身邊常圍繞著很多人,我在派中身份低微,又如何能夠侃侃而談?因此我想了又想,終究沒能說出口。但如今你性情已改變不少,那一句話我也終於可以說出來了。」 

  穆青露道:「你說吧,小非。」 

  朱於淵鄭重地說道:「那一句話很短,只有八個字——剛極易折,柔能克剛。青露,你此行千萬莫要逞強犯險,須知天無絕人之路,就算一番努力過後,仍舊求不到破弦之法,也沒甚麼了不起。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咱們一塊兒扛著,勇敢地走下去。」 

  穆青露喃喃念道:「剛極易折,柔能克剛。」她目中似有淡淡的水光閃了一閃,卻迅速控制住了。她愣了一刻,忽然輕輕地說:「我明白了。謝謝你。」 

  朱於淵將她的雙手攏於掌間,任她靜靜沉思。他朝樊千陽望了一眼,樊千陽會意地微微一笑,朱於淵低聲說道:「樊將軍,拜託了。」(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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