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樹番外（二）
看著衍山和石橋老師一塊離開，玄樹揉了揉眉心，雖然他平時不是很喜歡和人接觸交流，但有時候看到衍山和陽一這兩個人和別人流暢交流的樣子，他還是難以避免地有一些些的羨慕。
作為一個和陌生人交流有些困難的人，他給其他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冷漠。
但他也不想這樣的，有時候只是他不知道說些什麼或者說不知道怎麼說，所以才會什麼話都不說。
包括之前情人節的時候也是，對於有女同學給他送巧克力這件事，他是很開心的，但就在他奮力思索該說些什麼作為回應的時候，這小姑娘居然哭著跑了。
在衍山和陽一的視角來看，自己應該就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人吧？
想到這裡，玄樹笑了笑，如果不是那一架的話，這兩個人應該也不會在現在和自己這麼親近…？
要是他倆知道自己其實有點認生的話，估計會嚇得半死。那就不和他們說了。玄樹想著，一個人走在這條已經沒什麼人了的路上。
還是這種安靜的場景最讓他感到舒適。
鹿兒島作為遠離咚京都市圈的一個縣，是一個以山脈與河川居多的地方，人均綠化面積很高，大多數都是自然植被，並非咚京那幾棵栽種在小公園裡的樹可以比的。
風吹動著林中的樹葉沙沙作響，鳥兒在樹林中鳴唱，如果不是這兒的活火山太危險了，玄樹覺得自己在老年時期可能會搬到這裡來住吧。
玄樹繼續沿著路走著，柏油路的道路在此刻已經切換為了泥土路，兩側也不再是樹林，而是換成了大片的農田。
此時還不到秋季，田野上栽種的大部分農作物也沒有到收穫的時候。
在他們來之前，這裡剛剛下過一場雨，空氣中夾雜著泥土的味道，讓玄樹有一種擼起袖子干農活的衝動。
對於靈魂華國人的他而言，種地這件事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基因里，如果剛剛碰上的是農業科的學生的話，估計玄樹心裡的興奮程度不會比衍山低。
隨著時間的過去，夕陽的餘暉灑落在他的身上，照進他的眼睛。
這讓玄樹有些不適地眯了眯眼，直視太陽實在是太傷眼了，他也不會為了在心裡證明自己的根性就傻乎乎地在這種沒人的地方熬太陽。
熬鷹可以，熬太陽，有毒吧？
玄樹身邊陸陸續續地有不少附近高中的學生騎著自行車經過，應該和他今天下午旁聽的那個班級的人是一個學校的吧？雖然當時那些人並沒有穿制服嘛。
就在玄樹低著頭胡思亂想時，一個少女並不尖的尖叫聲傳進了他的耳朵「讓一下！！」
玄樹抬頭，看見了少女慌亂的表情和快壓到他臉上的自行車輪胎。
他下意識地想抓住自行車的龍頭，身體卻很迅速地閃到了另外一邊。
隨著「砰」的一聲，少女連著自行車一起栽進了田裡。
看著被少女壓倒一片的玉米，玄樹有點心疼，這多好一片玉米地啊！
少女摔得有些迷糊，懵著撐起了身子，頭上還有不少玉米葉子的碎片。
玄樹看著那個摔得七葷八素的少女，馬上從田埂上下去，伸手拉起了她。
剛想問問她有沒有受傷，卻又有些開不了口，他有些認生。
少女在玄樹的幫助下站住了身子，而後她看著站在自己面前這個人，反應了一會。
自己剛剛，好像，差點撞上這個人了？
想到這，她有些慌亂地對著玄樹鞠躬道歉，連掛在頭上的玉米葉子也顧不上了。「不好意思…你沒受傷吧？」
「沒事。」玄樹抿了抿嘴，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兩個字，而後他又覺得這話說得太少了，補上了一句「應該抱歉的是我。」
在玄樹眼裡，他大概是有能力在自行車衝到自己面前時攔住的，但他的身體不知為什麼選擇了躲避，也許是因為內心深處怕受傷的肩膀撐不住那突如其來的衝擊力吧。
這句話並沒有讓少女覺得安心，而是有些慌亂。
明明是自己騎自行車差點撞到了他，他怎麼就和自己說抱歉呢？這，不會是個京都人吧？
「我才是應該抱歉的那個人！」少女有些慌亂，為了不讓這個京都人誤解自己，她又非常主動地提出要帶玄樹一塊兒去保健所看看。
少女在心裡盤算著今天出門前帶的錢，應該夠…吧？
在說出了第一句話之後，玄樹接下來的話倒是流暢了許多。「不用。」
少女從錢包里掏出了一千円，而後又思索了片刻，咬了咬牙，將所有的錢都遞到玄樹的手邊，「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了，請你一定要原諒我！」
看著少女小鹿般清澈的眼眸，玄樹咧了咧嘴，「真的不用，你又沒撞到我。」
而後，他頓了頓，又問道「你如果真的想向我賠罪的話，要不就請我吃頓飯？」
這話剛脫口而出，玄樹就有些後悔，這行為太不霓虹人了，對面的小姑娘會覺得自己是痴漢的吧？
少女並沒有被這話嚇到，也許是因為鄉下人的質樸，她並沒有如玄樹預料一般想那麼多，而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拉麵店，要吃嗎？」
居然會有女孩子主動提出要去拉麵店吃飯的？她在霓虹人里還挺特別的。
雖然心裡的想法很多，但玄樹也就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剛剛那長達三十個字的話已經讓他再憋不出別的什麼了。
看玄樹點頭，少女對著他說了一聲「請稍等一下！」，轉身就開始拖自己的自行車。
不知是因為自行車什麼部位掛到了還是因為少女本身力氣就不大，她在田埂邊努力了半晌，自行車還是紋絲不動。
這讓少女有些尷尬了。
玄樹見狀，也沒問少女需不需要幫忙，直接上前單手就把自行車拎了出來，順帶拔起了一根玉米桿。
少女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張大了嘴(ΩДΩ)。
玄樹看見了少女震驚的神情，但他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把自行車上的玉米杆子清理了一下，而後再將這輛自行車放在了路上。
少女看著地里的一片狼藉，突然反應了過來，自己需要道歉的，可不止眼前這個人。「那個…你可能還需要再等一下，我得去找這片地的主人道個歉。」
「一起去。」如果自己當時選擇的是抓住自行車車把，而不是躲開的話，這片玉米地也不會遭此厄運，玄樹想，自己也是有責任的。
少女敲開了這片地旁一個一戶建的門，開門的是一個略微有些慈祥的老奶奶。
「您好，請問旁邊這片地是您家的嗎？」少女有些緊張且愧疚地看著眼前的這位老奶奶。
老奶奶點了點頭，「怎麼了？」
她剛剛在房間里看電視，對外面略大的動靜一無所知。
在少女說明來意之後，老奶奶有些爽朗地笑了笑，和藹地表示不需要兩個人賠錢，對於這兩個誠實的年輕人能來和自己道歉，她已經很開心了。
但玄樹還是覺得有些抱歉，人家辛苦一年種的玉米，就這麼被他弄了個稀巴爛，卻沒有得到任何的賠償，這不符合他一直以來的觀念。
他向老奶奶要了一個麻袋，轉身將那片被壓倒的玉米地中的玉米穗都掰了下來，塞進了麻袋裡。
「那這樣吧，這些算我買您的，可以嗎？」玄樹走到老奶奶面前，問道。
見玄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老奶奶也沒再推卻，便收下了玄樹的錢，還熱情地邀請這兩個年輕人進她家來坐一坐，嘗一嘗點心。
二人沒法，只能順著老人的意思來，畢竟盛情難卻。
和老人聊了片刻，二人才知道，這位老人的丈夫已經去世很久了，兩個兒女也遠在咚京，沒有空來看她，她一直是一個人在這居住的。
平時沒事就會侍弄一下旁邊的農地，反正也還幹得動，就當鍛煉身體了。
對於二人的到來，老人顯得十分開心，還熱情地給玄樹和那名少女看了她年輕時候的照片。
雖然玄樹話少，但是架不住那名少女活潑，二人在這裡待了很久，眼看著天都要黑了，老人才戀戀不捨地將他倆送出了家門，還對著他們兩個叮囑一定要多多去她家裡玩。
「她一定很孤獨吧。」少女推著自行車，和玄樹並排走在路上。
玄樹並沒有說話，但心裡卻想著，要是下次有機會再來鹿兒島的話，一定要帶著咚京的特產來看看她。
「要不我們以後多去看看那位老奶奶吧？」不知道為什麼，少女突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也許是因為從這個人身上感受到的善意吧。
雖然這人平時總是沉默著不愛說話，但少女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沒有表面上這麼冷漠。
玄樹想同意的，但沒有辦法，咚京離這裡太遠了，他只能拒絕。
被拒絕了的少女顯得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作了起來，她想起了今天劍道部的朋友和她說的事。
「我知道了！因為你是咚京來的，所以才拒絕我的是吧？」
玄樹有些驚訝，鄉下的消息傳播速度這麼快的嗎？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在確定對方不是因為自己今天的冒失行為而拒絕後，少女鬆了口氣，臉上又帶上了質樸的笑容「沒關係，在你不在的時候，我會一個人去看望老奶奶噠。」 -
「兩碗豚骨拉麵好咯！」拉麵店的老闆熱情地給兩人端上了熱氣騰騰的拉麵。
少女並沒有馬上開始進食，而是用希翼的眼神看著玄樹。
玄樹知道她的想法，大概就是希望自己誇這碗拉麵好吃，畢竟這位少女在和自己交流時，總是會時不時地流出她對自己的歉意。
其實沒必要的，她並沒有真正地撞到自己。
這麼想著，玄樹嘗了嘗，這是和咚京不大一樣的味道。
要說霓虹哪個地區的口味最重，大部分人應該會投九州一票，畢竟九州拉麵是出了名的重鹽重脂肪。
而玄樹已經吃了十多年的關東菜，對這種菜的接受程度已經低了很多，他能吃完，但要他打心底里覺得好吃…那還真一般。
「很好吃。」看著少女的眼睛，玄樹小心地收起了以往評價衍山菜的刻薄勁。
「太好啦！」聽到玄樹的評價，少女終於放下了心，也吃起了自己的那一份拉麵。
突然，少女的手機響起，玄樹一下被手機鈴聲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
那是…自己在微電影里作的那一首歌。
他的心裡突然有些翻江倒海，明白了自己最近心情不順的原因。
自從短片在油管兒上發布之後，就掀起了滔天巨浪，所有人都在誇讚衍山的演技，誇讚陽一的攝影手法。但，沒有人注意自己作詞作曲的那一首歌。
想到這裡，玄樹有些心酸。
他並不是希望自己的好兄弟不要被人誇讚，但在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世界的參差。
在少女打完電話以後，玄樹難得地主動挑起了話題。
「這首歌…你很喜歡嗎？」
「嗯！我覺得很好聽！」少女用力點了點頭，笑著回答道。
那…為什麼沒有聽出我的聲音呢？玄樹想這麼問，但又覺得這樣會唐突到這個少女。
「這首歌的電影看過嗎？」
「誒？」少女愣了片刻，提問道「什麼電影？」
玄樹拿出手機，打開了油管兒上他們發布的那個視頻，給少女遞了過去。
少女認認真真地將這個視頻看完了，「原來這是一個微電影的主題曲啊~以前我從來都不知道呢。」
你聽過主題曲，沒看過電影？玄樹用疑惑的眼神望著少女，一般，會來聽自己歌的人，都是看過這個微電影的。
少女解釋道「我就是之前在刷油管的時候刷到了音頻純享版，沒關注過原來是電影的主題曲。」
「那，你為什麼會喜歡這首歌呢？」
「就是刷到了之後單純地覺得，很好聽啊。」少女回答。
玄樹感覺自己的內心得到了一絲寬慰，終於有人不是因為那部電影的濾鏡而喜歡這首歌的了，這個世界上，是有人單純地喜歡他的歌的，也許可能只有面前的那一個人，但是這也夠了。
吃過拉麵之後，二人在拉麵店門口告了別，而後，玄樹像突然想起什麼一樣，叫住了她。
「那個，我叫白石玄樹，你呢？」
「大園桃子！」
玄樹在心裡記下了大園桃子這四個字，這可是自己的，第一個歌迷。
也許現在並不算，但以後我也會努力讓你聽到我的新作品，成為我真正的歌迷的。
玄樹捏了捏拳，在心中暗暗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