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邊境
夢境的邊緣是作為保護機制而存在的。
主要是為了保護還沒死的人，不要在夢中遊盪時，不小心墜入了亡者國度。
這種保護機制自然不是人為的，也不是居住在死亡國度里的神祇弄的。
因為沒人會做這種看起來多餘的事，這是世間萬物運轉不息的規則。
總要給誤入歧途的生靈一線生機。
同時也告訴他們，亡者國度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死了的靈魂，墮入亡者國度，那就甭想再出來了。
這就是規則。
亡者國度基本不受艾爾登法環的影響，這裡的規則自成一體。
正是如此，才讓瑪莉卡在制定律法的時候，忽略了生死大事。
交界地的生命會以很多形式存在。
瑪莉卡只注意到了「生」這一項，也就是人活著的狀態。
但是完全忽略了靈魂狀態。
黃金樹要把人復活，就得歸樹。那麼靈魂就會變成進入黃金樹，而不是亡者國度。
進了亡者國度，也就代表這人完全死亡沒救了。
從理論上來說，黃金樹是沒許可權從亡者國度直接復活人的。
這樣的僭越，從未發生過，也不可能發生。
亡者國度的標誌物是赫芬黑尖塔，黃金樹的光芒照不到這裡。
死到亡者國度，也證明黃金樹的賜福無法定位死者，自然也就無法復活。
真是沒想到，瑪莉卡把事情搞得一團亂，連「死透了」都出現了兩種概念。
黃金律法從理論上來說，確實沒有什麼大毛病。
說句大話：金面具是最了解黃金律法的人類。
可就算是金面具大師，研究了半天律法和法環，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瑪莉卡有問題。
對，沒錯，金面具的理論里最有問題的是有感情的神，是瑪莉卡一意孤行被感情牽扯住，才會做出砸環這種愚蠢的舉動。
從這個邏輯出發，只要神沒有感情，不對法環和律法做出干涉，那麼便不會再出現這種災難。
其實說的是有道理的。從種種跡象來看，金面具像是最接近事實真相的人。
具體的黃金律法哪有問題、有什麼問題，還就真是誰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了。
實際上黃金律法很可能真就沒問題。
但是就像世間存在的所有法律、規則那樣，需要依照事實情況來進行修改，來變得更好才行。
因為剛確立的律法，短時間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問題。
可實行的時間長了，就很可能在交界地出現很多衍生問題。
瑪莉卡是最直接接觸艾爾登法環的，對交界地的狀況也是最了解的。
看著自己本來美好的願景，越來越脫離控制、脫離她的本意。
任誰都會對此產生失望的。
「我本來是想讓大家都能開心地活著。」
沒準瑪莉卡看到交界地開始腐爛的時候，冒出過這種想法。
然後決定還是改變這一切吧。
有道是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當初把賜福給每一個人的時候，想的是所有人都能享受長生。
卻並未考慮到後面可能會出現的問題。
比如說奴隸永遠是奴隸，想死都難。
貴族永遠是貴族，永遠在剝削奴隸。
長生所帶來的社會停滯不前和階級固化，可不是說發動一場戰爭就能解決的。
貴族勢力太強大，幾乎沒有靠起義就能推翻的可能性。
更何況，底層也沒辦法積累起義所需的資源。
甚至還有對生命的漠視。
之前在拉卡德那邊，已經見過了心理變態的審訊官。
而且那邊的人閑的沒事，經常弄些冤假錯案，或者靠異教徒的名義來抓人折磨。
反正人的命硬，也不怕給折磨死。
受折磨的人，也是想死都難。
死刑變得沒有威懾力，因為大家都覺得死了能復活。不能歸樹才是最恐怖的，因為那樣就不能復活。
瑪雷瑪雷那邊的生意就很好，動不動就要砍人頭。
交界地好像成為了一片無盡輪迴的煉獄，至少對於瑪莉卡來說是這樣的。
因為這一切都違背了她的初衷。
要不是葛德文告訴趙肆這些事，趙肆還真覺得交界地一片欣欣向榮呢。
其實交界地也確實是欣欣向榮。因為很多事情都還只是個例，或者僅僅是個小隱患，很容易被忽略掉。
可作為當權者是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做到明察秋毫，從小事見真章。
畢竟這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強盛的王朝往往是從內部崩毀的。既然發現了問題，就得想辦法解決問題。
解決問題要從根源解決，那繞一大圈最後又落在黃金律法上了。
現在有了拉達岡的干涉，瑪莉卡不管心狠不狠，都有些施展不開拳腳。
不然不論是加入死亡，還是直接剝奪交界地的賜福，甭管啥事瑪莉卡都敢做得出來。
就像葛德文說的那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瑪莉卡就是有這股狠勁。
砸環，那是最後方案，相當於魚死網破、破罐子破摔。
是瑪莉卡掙脫拉達岡的束縛，能做到的最簡單粗暴的事。
因為有拉達岡看著，實在做不了精細的事。
更何況她最愛的長子也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可留戀的？
而且這麼做，也能牽制住拉達岡。至於黃金樹外面，交界地究竟亂成什麼樣，已經沒精力管了。
要說瑪莉卡在砸壞之後有什麼計劃，那真的是很難說，基本上可以認定沒啥後手。
只能寄希望於召回的褪色者，因為褪色者里包含了葛孚雷。
她相信葛孚雷對她的愛，她相信葛孚雷的實力足以回來平定一切混亂，打碎所有阻礙，闖進黃金樹再次擁抱她。
除了這個終極大招之外，就只剩下梅琳娜這個勉強算是後手的存在了。
有時候遇到極端情況，來不及思考那麼多，只能是情急之下的行動，神也不例外。
在趙肆的夢裡，葛德文身上湧現著金黃色雷電，懸浮在地面之上，拽著趙肆滑行。
看著跟磁懸浮似的，一路上葛德文跟趙肆說了很多。
讓趙肆對交界地的嚴重程度有了更深的了解，並且知道了神與王的換屆戰爭，其實是件好事。
國家沒有外敵的情況下，可不就剩內卷了。
一場席捲交界地的戰爭，能改變很多事情，包括修改律法。
「就是那些無法成神成王的子嗣，恐怕要成為祭品了。」葛德文神情有些憂鬱。
這裡的「祭品」其實是委婉的說話，本意是「墊腳石」。
都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成神成王也不例外，這對組合得踏著親人的屍骨上位。
殘酷、諷刺。
世間之事想要兩全，太過困難。
滑行了一路，葛德文終於帶著趙肆抵達了夢境邊境。
「這裡就是你夢境的邊緣。這裡會給你展示你最不願意看到的東西，勸你回頭。事實上你也闖不破這層隔閡。」葛德文指著前方的一片霧氣，「走過去看看。」
「這跟找到你有什麼關係？」趙肆不明所以。
葛德文壞笑著在趙肆的屁股上踹了一腳，喊著：「要找我可是個大工程，我需要你先習慣一下最恐怖的事。」
「順便我也想看看，你最怕的是什麼。」葛德文招招手，身邊又出現了一家炸雞店。
「瘋狂星期四是個什麼東西？」葛德文看著菜單，「我要漢堡、雞翅、雞塊、薯條，哦，超大杯的可樂！」
「等出去之後，吃不到這些好吃的怎麼辦？」葛德文抱著炸雞桶略有些惆悵。
趙肆的夢境，是他見過的最奇特最有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