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挽留
舉目望去，紅雲穀深處，人影隱隱綽綽，那一座座石碑前都有人或蹲或站，整副心思都放在石碑的文字上，更有甚者直接躺在石碑前麵，興許是累了，興許是領悟不到碑上的奧義。
楊小天心下還是有些奇怪，“素舒，你們也不管的麽，就這麽由得別人在這紅雲穀隻有出入，由得他們窺探石碑上的奧義？”
素舒說道：“楊大哥，你說的這些其實堡裏早就有人提過，隻不過奶奶說了這是很久以前就留下的古訓，不得幹涉紅雲穀中發生的一切事情。”
拓跋猛終於走了回來，正好聽到素舒所言，便說道：“真有這麽稀奇的古訓，想我們崇吾書院的藏書閣，裏裏外外都有書院的強者把守，就是為了防止藏書閣失竊，你們倒好，由得毫不相幹的人學這些高深的術法。”
素舒搖了搖頭，“我也說不清楚。”
楊小天心之其中必定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緣由在裏頭，想來也隻有那明嬤嬤知道了。
“回去吧！”楊小天說道。
素舒微笑說道：“我早有此意，隻是為了讓你們放心，才帶著你們來到這紅雲穀走走。”
拓跋猛顯得有些躊躇，似乎對石碑上的術法還有些意猶未盡。
楊小天笑道：“拓跋猛，這裏的石碑又不會跑，你想看有的事機會，最多就是像那些人一樣，在這裏住下來便是了。”
拓跋猛聽他這麽說，往穀中的遠處的那些人望去，基本上每一個人都是如此如醉，對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感知，他們到這裏這麽久，也沒一個人向這邊瞧上一眼，幾乎已經到了連自己都忘記了地步。
拓跋猛打了下寒顫，說道：“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變成他們那般模樣。”
“那就走吧。”
楊小天邁開步子率先走了回去，素舒朝著拓跋猛笑了笑，眼裏頭似乎說著你會回來的，也跟著楊小天離開。
拓跋猛想了一下，最終還是往楊小天兩人趕了過去。
回到古堡，素舒便被妙月叫走了。
夏天向楊小天這邊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兩位公子，你們的住處我已安排妥當，這就跟我過去吧。”
明嬤嬤卻在這是從裏麵走了出來，向楊小天招了招手，示意他留下來。
等到夏天帶著拓跋猛離開了，明嬤嬤才來到自己原先坐的位置坐了下來，擺擺手讓楊小天在離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坐好。
楊小天坐好後，正想聽聽老婦人有什麽吩咐，老人卻隻是自顧自的喝著茶水，時而微微笑，時而輕輕搖頭，並沒向楊小天這邊看過來。
等到明嬤嬤將茶喝完，又有侍女過來還上熱的茶水，楊小天有些不耐，隻不過卻沒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尷尬，若無其事般打量著古堡裏的物事，偶爾還點頭微笑，好像頗有心得。
明嬤嬤雖然沒往他這邊瞧過一眼，隻不過年輕人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他的眼中，不得不感歎一聲這年輕人不同一般，若不是城府極深，年紀輕輕如此城府，將來定時很可怕的人物。要不然便是豁達之人，一切遭遇，一切事物都不縈繞於心，這卻是修行的好品性，合了修道的契機，將來修道一途，定是能走的很遠。總之，年輕人給明嬤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見年輕人依舊沒有開口說話，明嬤嬤終於是忍不住了，“少年郎，可是姓楊？”
“啊？”
楊小天似乎沒想到明嬤嬤會突然開口，嚇了一跳才說道：“是的，明嬤嬤，晚輩楊小天。”
明嬤嬤說道：“九洲天下姓楊的有很多，公子可是星天府楊家的後人？”
星天府？
楊小天卻沒聽說過，應道：“不是。”
“那是天河郡楊天君的子弟？”
楊小天見老人似乎沒話找話說，便說道：“明嬤嬤，你說的這些我都未曾聽過，晚輩隻不過是一山野少年，踏上修行一途，也隻是一時僥幸而已，嬤嬤你不必再猜了。”
明嬤嬤見他如此直接，也不以為忤，嗬嗬笑道：“我見公子這般人物，又是姓楊，心想也就星天府與那天河郡能養出來，卻不想還是猜錯了。”
楊小天淡然一笑，說道：“明嬤嬤謬讚了。”
“楊公子，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將你留下來？”明嬤嬤說道，
楊小天心想終於說到主題，我還想看你能忍到多久，說道：“不知，還請嬤嬤明說。”
明嬤嬤說道：“我前翻聽舒丫頭說起公子，知道公子心地好，修為也不錯，便忍不住想留你下來多聊聊，人老了，話就多，平日裏也找不到聊天的對象，你知道沒有幾個人有性子聽一個老人家的嘮嘮叨叨。”
楊小天心想別人害怕才是，雖然不知道你的身份地位，但試想有那個人敢嫌你嘮叨，笑道：“嬤嬤說笑了。”
明嬤嬤嗬嗬一笑後，才正色說道：“楊公子，想來舒丫頭已經帶著你在外頭逛了一遍了吧。”
見楊小天點頭，便繼續說道：“那你覺得這裏怎麽樣？”
楊小天道：“鳥語花香，人間仙境！”
“那你可有留下來的打算？”
楊小天心裏一咯噔，卻想岔了，急聲說道：“嬤嬤，我與素舒沒什麽的。”
明嬤嬤啞然，大笑道：“楊公子想錯了。”
“啊？”
明嬤嬤說道：“我問公子願不願意留下來，其實是有事想求。”
聽她是為了別的事情，楊小天鬆了口氣，說道：“嬤嬤有何事，但說無妨。”
明嬤嬤臉上有傲氣閃現，片刻後才說道：“我們這一族的由來，恕我暫時不能向公子說明，相信將來公子遲早也會知道。”
楊小天笑了笑，顯得淡然。
明嬤嬤說道：“楊公子跟舒丫頭一路走來，也算是不離不棄，想來公子也不是冷漠之人，要不然也不會千裏迢迢來到這裏。”
楊小天見她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到正事上，便說道：“還請嬤嬤明說。”
明嬤嬤說道：“我們這一族向來都有選大祭司的習俗，由來已久，可惜的是最近這些年人才凋零，以致大祭司一職懸空已久。好在天可憐見，終於賜給我們素舒這孩子，在我看來卻是大祭司的不二人選。”
楊小天說道：“這事我倒是聽素舒說起過。”
明嬤嬤驚訝道：“這孩子連這事都跟你說了？”
“莫非這事說不得？”楊小天心下踹踹，可不要讓素舒受了責罰才好。
明嬤嬤卻微笑說道：“沒什麽，既然這樣，那就再好不過了！”
楊小天見她說得奇怪，問道：“這確實為何？”
明嬤嬤道：“既然素舒與你說了大祭司的事情，那她可還向你提起每一位大祭司身邊都有一位聖使，大祭司不能行走天下，聖使便代表著大祭司到天下走動，處理我族與外界的一切事宜。”
楊小天大概知道老婦人要說些什麽了，但還是搖頭道：“這倒沒聽素舒提起過。”
明嬤嬤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下頭說道：“沒錯，我就是打算讓公子來做舒丫頭的聖使。”
楊小天雖然猜到她會這樣說，但還是覺得有些意外，忍不住說道：“嬤嬤，我一不是你們的族人，二來你對我的了解也不多，嚴格算起來，我們從開始到現在也隻見了兩次麵，嬤嬤憑什麽覺得我便適合做這個聖使。我雖然不知道聖使到底是做什麽的，但想來你們也應該是很重要的才是，為何會決定讓我一個外人來當？”
這次明嬤嬤卻是先歎了口氣，眼神中有些失落。
楊小天沒打擾她，隻是靜等她細說。
明嬤嬤終於說道：“公子有所不知，從開山祖師伊始，族裏的聖使一直都不是我族中人，從我在素舒六歲那年決定讓她當大祭司開始，我便一直在物色著聖使的人選，隻是一個個的都太讓我失望，知道見到公子你我才眼前一亮，覺得找對人了。”
楊小天聽她說著，忽然想起之前見到的，忍不住說道：“紅雲穀？”
明嬤嬤笑道：“公子果然是聰明人，沒錯，紅雲穀其實就是為聖使準備的，可惜現在穀裏的那些人都太讓人失望了，一個個悟性也太過普通了。”
楊小天終於明白為何那樣的好地方居然會讓一些毫不相幹的人長期待在那裏，說到底還是古堡的人在為自己做打算。
“怎麽樣，公子可願留下來？”明嬤嬤見楊小天低頭沉思，以為他正考慮著做不做聖使的事情。
哪知道楊小天卻斷然拒絕，“嬤嬤厚愛了，晚輩實在是年級尚輕，兼且能力有限，實是不敢奢望能當此大任，還請明嬤嬤另請高人。”
明嬤嬤說道：“楊公子，你是不知道聖使在我族的重要性，你若是知道了，相信你斷然不會拒絕，聖使於我族，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放眼整個雲夢洲，除了大祭司，你可以號令任何一人，沒有一個人敢忤逆你的意思。”
楊小天卻提不起興趣，態度堅決的說道：“晚輩讓嬤嬤失望了。”
明嬤嬤還不死心，繼續說道：“當上了聖使，紅雲穀就是你的了，還有古堡裏許許多多的術法，任你選擇，要知道很多的術法都是上古洪荒流傳下來的，比九洲天下的更加正宗純正。”
楊小天沉吟不語，似乎在思索。
明嬤嬤暗喜，心想修道之人哪有不對神奇術法動心的，正想要站起身，說上兩句，卻發現楊小天望著自己，似乎有話要說。
楊小天神色平靜如常，平靜的說道：“明嬤嬤，我倒是可以推薦一個人選，不知道嬤嬤可願意聽一聽。”
明嬤嬤一下子怔住了，起到一般的身子又坐了回去，問道：“楊公子打算推薦哪一位？莫非是與你們一起來的那個年輕人？”
楊小天點頭道：“沒錯，我想說的正是他！”
明嬤嬤一聽立馬搖頭，說道：“不行不行！”
“為何不行？”楊小天這下卻想不通了，自己跟拓跋猛同時來到這裏，都沒做過什麽事情，為何這老婦人單單對自己青眼有加。
明嬤嬤搖頭道：“那年輕人雖然資質也算是上等，可惜性子略顯輕浮，心浮氣躁是修行的大忌，可修行不來我族這許許多多的術法。”
楊小天聽她這麽一說，回憶拓跋猛的舉措，似乎說的也在理，便說道：“嬤嬤，其實我在外麵還認識很多不錯的年輕人，要是嬤嬤你不介意，等我出去以後，我可以推薦他們前來試試。”
明嬤嬤見他如此，知道再說什麽也不可能讓著年輕人留下來，有些失望，便說道：“也好，沒什麽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楊小天如遇大赦，開心的朝著老婦人行了一禮後，便離開，而門口早有人侍女等著，見他出來便帶著他前往夏天早已安排好的住處。
明嬤嬤望著年輕人的背影，搖頭歎息，似乎在失望錯過了這麽優秀的年輕人，又好像在惋惜年輕人錯過了一飛衝天的機會。
“姑娘，我那位朋友呢？”楊小天問了一聲前頭帶路的侍女。
侍女笑得有些靦腆，“那位公子跟公子你住在同一間房，這是應該正在房裏等著公子回去呢！”
終於到了，楊小天卻發現拓跋猛沒在房間裏，難道是去找素舒了？
楊小天坐了一下，見拓跋猛還是沒有回來，有些無所事事，走出了房間，正好遇到夏天端著酒食過來，便問道：“夏天姑娘，我那位朋友呢？”
夏天其實算不得如何漂亮，隻是眉宇之間透著一股幹淨，加上有一張可愛的小臉，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微微笑道：“那位公子真是個閑不下的主子，剛剛才跟你們從外麵逛完回來，又嚷著要去紅雲穀了，我可是有攔住他的，誰知卻勸不住，他還是去了那邊。”
楊小天會心一笑，知道那小子打的是什麽心思，無非是對紅雲穀石碑上的術法牽腸掛肚。
夏天端著酒食進了屋子，見楊小天跟著進來，笑著說道：“公子，這裏有我們堡裏的清月酒，公子你可以嚐嚐。”說完已倒了一杯向楊小天遞了過來。
楊小天連忙接過，不忘道了聲謝，舉起酒杯抿了一口。
夏天明亮的眼睛含著笑意看著他，“怎麽樣？”
楊小天嘖嘖出聲，說道：“不錯不錯，我已經開始有點後悔沒答應明嬤嬤留下來了，這要是走了以後喝不到這酒，不是要讓我朝思暮想不成。”
夏天見他說的有趣，便笑道：“那公子就留下來好了，那樣素舒小姐就更加開心了！”
楊小天假裝思忖良久，說道：“好主意。”見桌子上另有一隻空杯，便要夏天也喝一杯。
夏天卻向他告退，說自己還有事要辦。
送夏天出去的時候，楊小天向她問起素舒去了哪裏。
夏天隻是說妙月大人有重要的事要交待素舒，便離開了。
楊小天知道三日後便是素舒接任大祭司的日子，這幾天應該有很多的事要做，回到房裏自飲自酌，歎息拓跋猛這小子沒福氣，很不到這樣的仙家美酒。
其實在明嬤嬤要讓他留下來做聖使的時候，楊小天也有一小片刻的考慮，隻是馬上就將這念頭抹去了，他現在最想見到人是柳妃依。
“也不知道依依怎麽樣了？”
……
西皇山上的年輕女宗主卻沒他這般清閑，此刻正是焦頭爛額。
西皇劍宗本來就有一大堆的事務處理不盡，大哥倒好，撒手不幫就算，還沒給自己添亂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有事沒事就桌上山上的年輕女弟子，自己可沒少收到對他的投訴，那天氣急了，看要不要一劍把他剁了。
那龍懿瑄也是個煩人的主，事先也沒讓自己準備準備，便送了這麽一大幫人，安排住處都費了老大的勁。不過自己也不好說些什麽，誰叫龍懿瑄是那家夥的朋友，何況還特意讓白狐告訴自己這就是楊小天的意思，讓自己推脫都找不到說法。
好不容易將這些人安排妥當了，古人雲又跑來了，這次更加頭疼，說仙人鎮那邊危急，天下群雄集結仙人鎮，正打算對仙人鎮發動進攻，希望西皇劍宗能夠加以援手。
年輕女宗主沒有片刻的閑暇，馬上便安排西皇劍宗的好手跟著古人雲前去仙人鎮，希望能助上一臂之力。
是該逮個由頭將這宗主的位子送出去才是。
柳妃依眉頭緊蹙，好看的鼻子皺了皺，歎息道：“我好像做什麽事情，都跟那個家夥有關。也不知道這死人跑哪去了，這麽久了，也不知道回來看一看。”
“說不定楊小天正跟哪家的姑娘遊山玩水呢，這時候正樂不思蜀呢！”
柳妃依轉過頭一看，卻是柳飛絮，忍不住手中劍一緊，嚇得柳飛絮幾個倒竄飛了出去，玩笑歸玩笑，這妹妹現在卻不是他惹得起的，宗主的身份不說，一身修為也不知道比自己高到哪裏去了。
年輕女宗主嗬嗬而笑，山崖前，長劍輕舞，一身白衣在風中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