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 三個老翁

  后翠把自己射死了？

  可他又忽地坐了起來……

  手捂著胸口，嗚啊哀嚎。半人多高的箭呀，就捅在他胸口，跟插著把長矛似的。

  大夥哄地圍了上去，檢查之後才感慨他幸虧穿了件軟蝟甲，適才沒有性命之危。但箭氣也足夠威猛，這麼短的距離，胡球一射都能把一大男人瞬間干趴。

  少將軍把箭從他的軟甲上拔下，吁口氣看向在場諸人：「只剩這最後一支了，哪個箭法好的出來請纓？」

  我和兩個小武官同時跳了出來，結果娘把我拉了回去，自己倒緩步上前：「大哥，叫我來吧。」說著話便拿走了箭。

  少將軍點點頭：「阿妹的箭法確實在我之上，試試吧，大不了咱們再另尋他法。」

  娘去了斗篷脫掉手套丟給賈叔，然後掂了掂弓與箭，揣摩完了分量，再仰頭端詳了少時射程。

  之後，左腳挽弓，雙手扣箭，以金雞獨立的颯爽姿態預備著驚心一射。

  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

  蓄勢完畢，就在眾人的閃閃目光之中，娘突然側身一轉，更換了靶點——

  未及分說，箭已離弦！

  霹靂奔騰，飛龍御天。

  詫然之中，神箭分分明明地枉顧了四個小月亮，直奔最大的而去！

  月華流照，泰立當空，卻不料想自己成為了獵物。

  黑點逼近，如針茫刺眼，身將遭創。

  心口一緊，神箭正中！

  大月亮於明滅簇閃之間，忽地滅了……

  滅了！

  如拉了開關一般，大燈一滅，一串小燈跟著熄滅——其他的四個小月亮一個挨一個，全都滅了！

  天地頓時一黑，伸手不見五指。

  「阿妹！」

  「燕娘！」

  「這——！！！」

  我揉了揉眼睛，突然的極致黑暗叫人生出了眼瞎的錯覺。群聲嘈雜之中，我借著僅剩的火把之光摸到娘，不解的問她：「娘，怎麼回事？你幹嘛射大月亮啊！」

  娘輕咳了一聲，將弓遞還給了少將軍，迎著大家的瞠目結舌，面色平淡的說道：「那月亮果本是傀儡，無魂無魄，神箭插在一果子上有何用處？不如斷其根源。」

  「那你怎麼不與我商量了再說！」

  少將軍動氣了。

  賈叔笑了一聲，給娘披上斗篷：「誒？蕭都督何必大聲小氣，這不一下子全解決了？！」

  少將軍怒火中燒：「這算什麼話！只管把駝背弄直，不管人的死活？日與月陰陽和合，把月射死了怎麼是好！」

  賈叔抿著笑咂舌：「行了行了，先聽聽燕娘怎麼說。對了，日死而落，這月亮怎麼只是滅了呀？」

  娘一直語氣平淡，平淡的有些不對勁。

  「月與日不同。日乃鳳凰幻化，射死必定墜落。而月，屬天界一隅，不同於它。射死的是月精，也就是月燈，再直白的講，就是月宮裡的那隻玉兔。」

  我小口圓張：「玉兔？把玉兔射死了呀！」

  娘一聳肩：「應該死了吧，畢竟月燈已滅。」

  大夥滿頭冒問號，我也是。

  賈叔口氣甜寵的問娘：「你咋懂這些的？從哪兒聽說的，俺家燕娘越來越厲害了。」

  那窩在一角，剛被自己嚇到三魂七魄飛走了一半的后翠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乾癟顫抖：「她只說對了一半。我看過家祖的筆記，月精確實是玉兔，可月燈是其他的東西。具體是什麼，尚不清楚。現在我能確定的是，月燈已熄，至於玉兔，人家還活的好好的吧。」

  大伙兒又跟著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他咽了咽唾沫接著說道：「蕭都督，無大礙的，月燈就算熄了，可每逢元月十五，接受了人間的燈海供奉，便會重新亮起。只是這一個月里，人間便不見月亮了。」

  少將軍聽了這話才降了降心火，神色舒展了半分，像對待小孩子般戳了把娘的腦門：「你還是給我惹禍了！明日的奏摺，我得連夜琢磨怎麼寫！」

  「誒嘿嘿，疼不疼啊真是的。」賈叔連忙護著。

  手中火把在黑風中忽閃，夜幕里僅有的光源勉強為人找到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