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七 后翠射月（二）

  臘月十五，月亮最大最顯眼，正是宰殺它的好時候。

  但在千呼萬喚的射月之前，有個古怪事兒得說說。

  我被婆子喊回了家，一進后屋，火盆上正燃著一團火球……

  火筷子插著這顆火球，滿處都是燒焦的味道！

  賈叔聞見焦味騰的醒了，咂著舌自責道，哎呀，正烤橘子呢，我怎麼睡著了！

  我這才回過神來，近前了細瞧，憑空不見的橘子又回來了，而且因為烤的太久，燃起了火。

  那，中間它不見的這一段時間是怎麼回事？

  但觀看后翠射月的新喜沖淡了這一份疑惑，期待了一整天，終於來到了射月之期。

  我們一行來在了城北的烽火台。

  這裡是匯都最高的地方。

  積雪難行，夜風嗚嚎，石階冰涼。

  兩旁的戍兵手持火把，腰佩刀劍。甲胄在冷夜裡森森發光，火焰在寒風中搖擺不停。

  后翠先生方才在席間喝了不少酒。他說擔這麼重的差，緊張，喝點酒就好了。

  可一喝就喝了一壺。直到少將軍勸，莫再喝了莫再喝了，最後把酒壺拿走了才完事。

  他大概是真的緊張吧~

  我穿成了熊，走路全靠挪，露著兩隻眼睛依舊滿滿感受的到雪夜冰涼。

  而後翠酒喝的多，臉上的兩團紅雲呼呼冒著熱氣。看的出來他一直在緊張，緊張到腦門出汗。

  有點酒壯慫人膽的意思了。

  娘和我對視一眼，各自壞笑。瞅他這模樣，完全沒有他先祖后羿一丁點的風範啊！

  他的箭筒里有三支箭。箭身雄壯，箭羽瑰麗。當登上了烽火台，他長嘆口氣說：「當年的射日神箭留到如今，只剩下這三支了。」

  少將軍一掌拍在他的肩上：「兄弟！我相信你！放開射，別亂想！」

  這一掌力道十足，險些給他拍趴下。

  我勾著唇角，抬頭望了望天上的一排月亮，放眼望了望四方城池，再看了看緊貼著娘的賈叔。

  而那廂，已經開始挽弓搭箭了。

  目標是離地面最近的那一個小月亮。

  五個月亮掛在天際，從左至右，處於隊尾的不僅離地面最近，也最新。畢竟柿子要拿軟的捏，月亮也要撿嫩的射。

  后翠深呼吸，勉強鎮定。扎馬，望月，開弓，瞄準。

  雙目一定再一眯，目光變得狠辣之時一鬆手。

  但聞咻的一聲！

  那箭，當真是上古神箭，就那麼劃開一道金光，拖著長長的金尾巴直入雲霄！

  一道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在場之人無不屏氣凝神瞪大雙眼，一眼不離地跟蹤著那道升空的金色光束。

  逐漸地，把脖子都拔到最長。

  可當金光化成了米粒大小的光點之後，卻大大偏離了預設軌道，從小月亮身旁擦肩而過了……

  唔——，大家差一點喝倒彩。

  期盼落了空，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后翠登時呆住，頹然一低頭，雙臂也耷拉了下來。

  少將軍安慰他：「無妨，不是還有兩支箭么！方才就差那麼一點，這回定然成。」

  我攀著娘附耳說道：「這四隻小月亮都是月亮果，離地面那麼近都能射跑偏。」

  「噓。」娘不叫我出聲。

  后翠聽見我們悄悄話瞪了我一眼。然後整個人就被激了，立馬抽出了第二支箭，想都沒想就射了。

  得。

  這回更是離離原上譜。

  箭在空中走了個弧度，射到匯都城裡去了。

  啊哈哈哈，笑聲四起。

  后翠也跟著咆哮一聲！啊——！

  他好像要哭出來了……

  少將軍也有些失望了，神色難掩，嘆口氣抱住了臂膀。

  這樣的場面引燃了我胸中熱血，我有些技癢了。

  於是乎亢奮的往前一步，直接從他箭筒里拔出了第三支箭：「不如我來！」

  我敞亮自信，迎著眾人目光：「我跟娘經常打獵，用過弓！而且我的準頭可好了，這都一個原理的！」

  少將軍眯著眼，仔細考量我。結果那丟了臉面的后翠算是徹底惱羞成怒了，大喊一聲不用，立即奪回了箭，即刻搭箭上弦！

  然後邦的一聲，弓拿反了，手也松反了。

  一箭戳到了自己胸口，自己把自己給干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