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無妄窟(二)
娘近來教我念古詩,其中有一句是——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
我一直不太明白玉體橫陳是何樣的盛況,今日終於清晰明了,大徹大悟。
別說在場的男人們燃的面紅耳赤,就連我,也,有點喜歡。
阿古看著大伙兒的模樣壞笑著,找來了一件披風給女子披上,就算如此,大家還是不住的往她身上瞄,萬一漏了個縫兒呢。
我悄悄跟娘說:「娘親,原先小奶羊的奶是有一點點羊膻味的,人奶的味道我忘了,為了找回記憶,以前嘬了一口嬸嬸的,可是好咸啊,當時我就吐了!估計這個好喝,沒準是蜜桃烏龍味的。」
娘笑嗔著戳我腦瓜:「這渾孩子!一會兒給你買奶豆腐吃。」
一旁聽見的人笑到捶胸頓足,少將軍抹著笑淚說:「我幼時吃奶到七歲,還是記得味兒的,頗為甘甜啊。」
老夏難得開玩笑:「那是她嬸嬸體質不好,吃鹽太多,所以說官貴家的奶娘都嚴格控制飲食鹽分。」
阿古笑的直抖摟,「行了行了,你們一群正經人,不正經起來不是人。這女子就是第一個成熟的,但現在身高僅兩米,還要在土裡再養些時日。」
老夏蹲下捏了一捻土,在指腹間細細搓著,嗅了嗅,吃驚的嘆道:「這是五行土!有胎盤之功用,可生髮萬物。你怎麼培來的?」
阿古只說:「乾為天,坤為地。凡是地下之土,皆有坤母之象。取其象用之,自可孕育萬物。」
老夏笑了一聲,心裡罵這傢伙還怕人偷藝。然後拿去了我的小瓶子,裝了一滿瓶土遞還給我,「到時候小雪靈就可以跟掌門師尊演示一下鵪鶉蛋變雞蛋。」
「好勒。」我連忙收好了。
石塌上的女子一直美人卧,靜看著大家言語,香肩還微微斜倚在阿古身上。
阿古輕捏她的臉頰,拍拍她叫她坐好,哄一句:「今兒帶好友過來探望探望你們,你們靜心休養就好,若是不想吃闖入的鳥獸,我就時常帶水果點心來。」
女子與附近的頭顱都點點頭,笑了。
娘親覺得這場面終歸桃色,便牽起我的小手:「這裡不便孩子久處,我們先出去了。」
往回走的時候,我駐足在了林滴滴娘親面前,小聲對她說:「阿姨,如果我有機會見到林滴滴,就告訴她你在這兒。你不用擔心你這個樣子會嚇到她,我想她肯定不害怕,還肯定很喜悅。」
我把衣兜里的零食全部掏出來,放在她腦袋旁的藤上,「阿姨,這些你留著慢慢吃,都是外面新出的零食,可好吃了。」
透明薄膜后的她微微睜開眼,對我感激的點點頭。
我朝她揮揮手:「我們走啦,等下回見你,你和林滴滴還有我和娘,咱們四個打火鍋喲。」
她對我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嘟著小嘴出來,我們站在窟外靜待。抬頭,是四面石山包裹的井底之天,光線灰白,又有小雪抖落進來,乍有一種別樣的凄涼和美好。
不成想,少將軍也跟了出來,他一抬手,接住了欲要落到娘親頭上的白雪。
「有人言,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可是阿妹,我不願讓你發線上沾惹一絲一毫的霜雪。這回恰好綠童丟失淚靈,得了個機緣雇你過來,我定然是存有私心的。但我的私心和蟲姑的不一樣,她想讓你為侯爺和世子復仇,可我最重要是想,把你留在身邊。復國大業,我去辦。而你,就呆在我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就好。如此,我心足矣。哪怕,雪靈的爹爹回來,我也不計較。」
我覺得心裡有一塊地方被觸動了,不自覺往遠退了幾步,留給他們一個說話的空間。
娘親莞爾,也接了一片雪花入掌心,只是笑侃道:「怎麼突然說這些了,難不成大哥是看到了美色,心意萌動。」
少將軍情緒複雜的笑了一聲,但還是專註的盯著娘親如冰般化不開的臉頰:「是萌動,可越萌動,我就越念你。」
我瞪大了眼睛,讀出了這個男人的惶恐與戰慄,也讀出了娘親冷漠外表下的徘徊與激越。
一個放大於收,一個收大於放。
一個浮之於表的瘋癲焦灼,一個禁錮外殼下的崩亂跌撞。
我有點著急了,大聲喊道:「蕭伯伯,你說你愛娘呀!」
「我……」
這個不老的少年郎好像一下子變老了,怔著,話哽在口中遲遲未出。娘親等了三秒,而後釋然的一吐氣,轉身離開了那塊郁雪蔥蘢的天光拂照處,過來把我抱了起來,「小乖乖,你哪裡懂愛呀。」
一時間我也結舌無話。低低頭,又抬頭直看著娘親的無限溫柔臉,可是她微表情牽動的肌膚走向里,明明有一絲難過。
少將軍落寞的站在原處,寒風裹著雪片繞成旋兒,揉亂了他的鬢髮。
我偷眼看他,他垂著腦袋,不敢正視過來。似乎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抬起頭想再說些什麼,但熱熱鬧鬧的玩笑聲從無妄窟中涌了出來。
將一切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