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脫險
倆小屁孩兒不見了蹤影，但大人們一點都不慌。
燕娘以為雪靈在妙凡屋，妙凡以為妙燈在燕娘屋。
當燕娘要拎雪靈回來練功，妙凡煎好了葯準備給妙燈灌藥的時候，兩廂一對頭撲了個空。
這倆孩子上哪兒去了！
四下找找，人沒找著，倒是什麼木棍榔頭的全不見了……
放眼看，天雨如漆，又黑又滑的流滿地。到處都是雨水，直濡濕到了褲管。
雨聲之大，砸磚劈瓦。雨滴拉著粗壯的白線，又直又硬，宛如剛下鍋的龍鬚面。
大喊了兩聲，聲音被雨簾所擋，根本透不出去。也沒有聲音可以透進來。
找吧，大夥舉著大油傘分頭找，還擔心倆孩子去蹚山泉被水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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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廟裡，兩個鬼森森的東西向裡頭步步逼近。
雪靈壓住本能的驚懼，故作鎮定著與兩對綠眼對峙。她從后脖抽出小木劍，火速回溯著所學功夫，預備著隨時出擊。
妙燈又慫又軟，成了一條拖在雪靈屁股后的尾巴。
除了雨聲，一切都安靜的窒息。
兩個這麼剛過膝的怪物用看獵物和仇人的目光盯著雪靈，仍是一步一步，慢慢緊逼。
猾狹的，總是要先探清獵物的深淺。
見雪靈氣勢不減，兩個反倒一時間摸不準脈門。
雪靈暗中揣摩著，自己的輕功還遠不純熟，小廟也極其低矮，不過借一步力逃出去還是沒有問題的。不過我逃了，妙燈怎麼辦？或者再被追上，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這隻母狸就是那一日逃跑的貴婦人。
這隻龍就是強嫁女兒的老龍王了。原來還真有其人。
不過，他已經很老了，鬍鬚毛毛糙糙，身上的青色掉色掉成了老黃瓜，應該比母狸好對付。呵呵，天界的低階打工人，身上就算有神通法術，也是不足為懼。不過是一能動水，二能撥雲，三能化人形罷了。
雪靈默默收集著信息，過濾著可行的辦法。自己也強勢地往前邁了一大步，把走過來的兩個逼停了。
她臉上帶起諷笑，悠悠開口叱罵：「老龍，母狸，你們兩個畜生！既然知道我是童子，還不讓開！不知道好狗不擋道嗎？瞧你的老衰樣，抽了你的筋兒做褲腰帶我還嫌鈣質流失彈性不夠呢！」
老龍一呲牙：「哼哼，可你現在已經不是童子了，若是表現不好，再難回天庭。我堂堂山龍王，對付你一個血肉之軀，還是輕便的很呢！」
母狸咯咯浪笑起來，嗓門妖尖，「還是叫我嘗一嘗她腦子的滋味吧！」話罷把嘴一張，眼看就要吐出一口迷煙來。
雪靈眼疾手快，從兜里捏出一粒紅棗就給它彈喉嚨眼了。
「唔，」母狸噎住了，前爪掐住自己脖子，當即就倒了地，白眼上翻。
雪靈強忍住笑，拿木劍對準老龍，還不滾開！
龍王一仰脖嘶嘶吼叫要喚來幫手，雪靈猛衝一步，掂住母狸的後腿就大喊快跑！
嘡嘡嘡嘡嘡，兩匹瘋馬乘風踏浪，沖回了白雀庵。
「快來看，我逮住母狸了！逮住母狸了！」
雪靈大喊，炫耀著戰利品，把澆頂的雨水都無視了。
滿靜第一個撲過來要奪雪靈的戰利品，這孩子不給，來回蹦躂，嘚瑟如一隻麻雀。
燕娘聽聲兒調頭，在層層流水的山石階上三步並作一步往回沖，心裡直擔心出了什麼事。末了了，見這熊孩子甩著一野物嗷嗷叫喚，心裡頭滿揣起怒火。
一群人聚到了門口剛欲說話，那老龍竟帶著一大群耗子呼呼啦啦攆來了。
所有人聞聲轉身，不無戒備的看著這幫「蝦兵蟹將」。
耗子們淋的如喪家犬，而老龍堅硬的鱗片在雨水裡滴滴答答，莫名生出一種凄然之感。
它見母狸好似成了一具死屍，倒栽蔥被人提著，當即往地下一墩，老淚縱橫啞聲哭道：「我老了——，閨女也被你們給殺了，還噎死了我的女人，你們惡呀，真惡呀——！」
如臨大敵的姑子們還是驟然放鬆了一些，吐口氣互相看看。
雪靈瞧著老龍的可憐樣動了惻隱之心，但嘴上還是厲害：「喂，老爺們哭什麼哭！再說了，是你們先攻擊我們的！」
老龍的鞋拔子臉悲傷到扭曲，搖著前爪解釋道：「不不，只是想談判，談判。」
「有你們這樣談判的嘛！」
老龍挪過來伸出手，想抱母狸入懷。
他粗陋蒼老的臉仰著，滿眼渴望，像個討糖吃的小乞丐。流下的淚如涓涓細流，懊悔般嘆道：「是我們貪心啊，想著給閨女找門好親事，就出了個歪主意，不成想卻搭上了命……」
滿慈看這凄慘場面雙手合十，蹲下來與老龍談話：「龍王施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能如實說說嗎？貧尼也好幫你一把。」
她說著話，一邊接過母狸，掰開她的嘴。
老龍更是急切，伸爪去摳母狸喉中的棗子，囔著鼻子求告著救她救她！
燕娘吐口氣，掏出帶勾的細針將棗子勾了出來。
老龍喜不自勝，拚命按壓起母狸的胸腹，經過少時搶救母狸終於緩了過來，白眼珠翻回了青眼珠。
佛殿里，姑子們慷慨的給老龍上了茶。
老龍「人小鬼大」的坐在椅子上，垂著兩隻小短腿，懷裡抱著大母狸，難心說道：「我是個低等的山龍王，只比井龍王高級一點點。人人都拜菩薩拜財神，沒有幾個想到來給我供香火的，你們看見後頭的龍王廟就知道了。所以，窮啊，人窮取不上媳婦，龍窮也一樣。」
「當年，雀兒山還沒有白雀庵，半山腰的劉家村又索要無度……」
雪靈好奇問：「怎麼索要無度的？」
老龍垂垂眼皮說：「那時節都窮嘛，村民一旦有紅白事就會辦宴席，有時候連鍋碗瓢盆、碗筷杯碟都缺的。一般在這種時候，他們就會跑到龍王廟發願，借東西。我也是要自尊的呀，覺得人家有事相求就是對我的尊重，我也被人需要了！所以，我就會全力以赴滿足他們的願望。」
「可求的東西我這兒也沒有怎麼辦？我就得連夜上別的龍王處周轉。」
「不管在哪兒，有借有還都是規矩。可是劉家村的人把東西借走了之後就不還了。我也是傻，就這樣縱著他們。」
「他們得到一回甜頭之後就愈發過分，也不稀罕借碗筷了，開始借貴重之物了，甚至借錢。我無力滿足，他們就連初一十五的幾柱薄香都不給上了。」
滿慈嘆道：「阿彌陀佛，劉家村的人確實刁頑一些，我等從前與他們相處，也是費了好大的功夫。」
老龍抿抿嘴接著說道：「沒有了香火，就等於沒了功德。我得去旁的地方謀出路，尋功德。所以我就搬走了，搬去了另一個小山頭，哈哈，前腳剛搬家，後腳就遇見了我的夫人。」
大伙兒還是不敢相信一隻龍居然娶了九節狸為妻。
妙燈撓撓頭，把話脫出口：「龍和九節狸是一對兒，真是頭一回見……我們還以為她和另外兩隻九節狸是一家呢！」
「不，那兩隻不過是她的手下。」老龍羞臊笑笑：「我倆多配了，都是長臉，都有尾巴，個子也差不多大。」
「哈哈哈，是般配。」大伙兒笑道。
老龍接著往下說，面色帶上少許沉重，「美中不足的，就是我倆生了個丑閨女。並且她的骨頭只有一半是龍骨，而另一半隨了她娘。所以，我們安心等待機會，等待一個換骨的機會。直到你們許願龍王廟，我就知道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