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九節狸
一通木劍砍房梁的動靜把滿慈住持引了來。
她問了緣由慌忙的叫點燈,扳著雪靈的頭頂只往囟門上摸。
摸罷了才如夢初醒般一砸嘴,「我這也是急糊塗了,這麼大的孩子囟門早已長實了,就算被吸了腦髓,囟門也不會塌了。」
幾人吃了一驚,啥,吸腦髓?
滿慈摸著雪靈的小臉擔憂問道:「孩子,那東西是不是把尖鼻子插到你鼻子眼兒里使勁吸?」
「對呀,對呀。」雪靈點著頭。
「是九節狸。」滿慈簡短直說。
「啥是九節狸?」
滿慈坐下連說帶比劃,「身形像狐狸,也像靈貓。因為尾巴上有九個環,像是分成九個節,所以叫九節狸。這畜生最愛吸食小兒的腦髓,因為小兒骨頭軟啊,好吸!被它吸幹了腦髓的奶娃娃,囟門就塌了。這估摸著是妙真的小兒渾身奶腥氣,才把它給招來了。」
妙真也抱著孩子過來了:「沒錯沒錯,一開始來我屋了。後來才跑到燕娘屋的。」
燕娘趕緊把雪靈放到大腿上扒鼻孔,拿過燭台猛瞧,心焦的不行,「不會已經被吸了吧!不會已經被吸了吧!」
滿慈折了段軟秸稈伸進雪靈的鼻孔里探了探,雪靈嗚嗚喊疼。
「應該沒成事,剛吸出血來孩子就醒了。來的應該是只小的,功夫不夠,若是來了只大的可就糟了!它會先從口中噴出一種迷煙,把人給迷倒了再放心吸。」
雪靈眨眨眼,「我醒的快,它就嚇跑了。」
燕娘這才稍稍放心。
這時妙真突然想到了什麼,渾身過電般打了一激靈,硬著舌頭問道:「妙燈呢?!」
幾人的血哄地從腳竄到頭,隨即狂跑出門。
越過跨院穿過甬道再衝進後院,使勁撞開了西廂的門。
門一開,一股刺鼻氣味撲面而來。
借著月光瞪大眼瞧,妙凡死豬般酣睡在床上,依稀之中,床內側一大一小兩個毛茸茸的東西正趴在妙燈身上狠命猛吸!
伴著尖叫,燕娘一個飛身沖了進去!
兩個畜生見有人來,還不忍放過美味,又狂吸了兩口才拔蹄逃竄,嗵的一聲巨響,在窗戶上撞出兩個大洞!
燕娘緊趕著猛追,可奈何四條腿的東西一出溜就不見了蹤影……
挨到了天擦亮。
剛剛起床的滿靜出來打洗臉水,方才看見一堆人全窩在西廂房。
她挎著銅盆疑惑的走進來,「噝,這是咋了?你們怎麼都在這屋呢?」
歪靠在牆懷抱著孩子的妙真掛著青眼圈,「不敢睡,怕一睡著孩子就沒了。」
滿靜皺眉:「說啥胡話吶!其他人呢?」
窩在床角的滿慈正心慌氣短,上了年紀的人強打了一夜精神有點招架不住。她撫著兩個躺在她腿上的孩子道:「妙凡和燕娘兵分兩路,一個去請郎中,一個去請獵戶了。」
「啥?!這都咋了嘛!」
滿慈面頰抖了抖,沒力氣說話了。她的左手邊,安然無恙的雪靈呼呼大睡,而她的右手邊,朝不保夕的妙燈只殘存著一口氣。
小妙燈被發現的時候,已被吸的紅白齊流。
老慧覺睡眠淺,半夜聽聲兒就來了。
早已在屋裡大擺烏龍陣,將鍋碗瓢盆、木魚銅磬繞床擺了一圈,過一會兒就敲打一陣,試圖震懾住九節狸,使它們不敢再來。
嗆咚嗆,嘣嘣嘣。
獵戶與太陽一起爬上了山,了解完情況后,獵戶的判斷與滿慈一致。
並且,九節狸喜歡在破舊墳塋安家。
於是幾個人就結伴往後山蹚去。越樹林,再走過長著一群野生小鹿的草地,四下尋了半晌,終於在背陰坡下,看到了一座石塊砌的大墳包。
墓碑已經裂了,不知遭受了多少年的風吹雨打。
碑文模糊,雪靈搗著字體讀著。一陣陰風吹過被汗水洇濕的衣裳,涼快里別有一種冷寂。關於時間與死亡的沉重符號叫這孩子打了個寒顫。
燕娘和獵戶在墳包一側的雜草叢中找到了個大洞。獵戶示意小聲,莫驚動了白天睡覺的九節狸,然後從包中取出了一張黑狗皮。
這些傢伙怕緊了這玩意,一看見就腳軟。
把黑狗皮在洞口安置妥,再把一些乾草捅進洞中點燃了。沒過多久,就聽見裡頭蹄爪騷亂的聲響,嘁嘁嘁嘁,聽聲兒是一大一小兩個畜生。
又加了把草進去,濃煙更大了。
倆畜生被逼得冒了頭。
獵戶眼疾手快,獵叉直戳猛刺!
一聲慘叫,中了個大的!小的嚇成了一隻小狗,吱吱嚀嚀。
「哦嘿——!」獵戶興奮的喊聲號子,彎下腰用耙子去撈那個小的,「小畜生,出來吧。」
除害成功。
大的已受重傷,只會喘氣了。而小的被獵戶提在手中,來回打量著這兩張皮毛能賣上什麼價錢。
這個時候,不知從哪兒鑽出來個貴婦人。
她出頭阻止道:「莫害它命,這兩個小東西乃是從我家中逃出來的。」
觀她模樣,頗為貴氣。
披了件真絲斗篷戴著帽,雪頸上的紅寶石項鏈醒人眼目,一張衰老的美人面含著冷意和自傲,還有些猾狹。
獵戶粗氣哼了一聲:「你養這害人的東西作甚?我就說吶,這些九節狸銷聲匿跡好些年了,咋又憑空出現。」
跟過來的滿靜終於發揮出了她死八婆的優勢,上去就擒住貴婦人的胳膊,「好啊你,縱狸行兇,害了我家小徒弟,走!你得負全責!」
貴婦人眼神洶洶,滿靜也毫不退縮,伸長了脖子對峙著。
貴婦人不屑的一甩手:「推推搡搡成何體統。若狸兒害人,我前去賠了銀兩便是,唯獨一樣,狸兒與我留下。」
獵戶扭頭請示意見,燕娘笑道:「既然這位娘子願意負責,那便隨我們來吧。九節狸的性命能不能保,就要看我家小姑子的命得不得救了。」
一大一小兩個害人精被捆緊了扔到牆角,人流皆湧進了西廂房。
小雪靈壞主意一出,自己滴溜溜跑去了廚房。把火鉗燒紅了,準備對小狸嚴刑拷打。
「嘿嘿,小孽畜,我先給你燙個頭吧。」
雪靈舉著火鉗在小狸面前比劃,小狸睜大了驚恐的栗色眼睛,可只能往上翻著白眼,十足無奈地看著自己頭頂的毛髮滋啦啦冒煙。再一個哆嗦,背過氣去了。
「咦,嚇死了?」
雪靈用樹枝捅了捅它,軟軟乎乎的。
細細瞧,這傢伙毛底為黃,毛尖為黑,還長著豹點。然後又對它的大長鼻子感了興趣。這鼻子,簡直是段有棱絲瓜!一拤之長,頂頭又尖又硬,專插人鼻孔。
掰住了往裡瞧,好幽深的洞。當即又有了一個新主意。
她搬來了風箱,先給小狸鬆綁,然後把輸氣管跟它的鼻子對接,用繩兒綁牢后就開始抽動風箱往裡打氣了。
呼嗤,呼嗤,呼嗤嗤——
氣兒一點點的往裡進,昏迷的小狸慢慢變成了一隻大氣球,鼓鼓囊囊的。
啊哈哈哈哈,雪靈踢著四腳狂笑!
又打了幾下子,確定狸肉氣囊已達到最飽滿。現在呢,為了保持創意作品的完整性,她小心翼翼的去掉輸氣管,用碎布把洞口賭實了。
現在,小狸氣球做好了。
可是~~
用繩兒拖著它滿院跑,也不能夠飄起來呀……
拖了會兒玩膩了,小腦瓜中的諸多念頭裡,邪惡的那一個跳動了起來!她雙眼閃光地想著:
癩蛤蟆的肚子越敲越大,吧唧踩爆了還能聽個響兒。那小狸呢?響聲應該爆竹一樣吧!
嘻嘻,有點意思。
反正現在,這小丫頭覺得自己嫉惡如仇,只是在為民除害。但也可以說她迷濛,興奮之餘,她一時忘記了踩下去它會丟掉小命。
總之,雪靈一臉壞笑,高高抬起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