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蛤蟆作雹
【京師的某公,曾參拜喇嘛章嘉大師。當時正值下雹子,某公便問冰雹是怎樣形成的?章嘉大師漫不經心的回答說:蛤蟆作出來的而已。某公感覺這回答很是荒誕。大師又說:你姑且記下就行,等將來有一天你親眼見了就會相信。
後來,某公因事外出,這天趕上了滿天烏雲要下雨,只好來到一座野廟中躲避。而後發現廟前河邊有不少當地人圍觀,就問他們在做什麼,當地人說:看蛤蟆作雹子。
某公頓時想起大師的話,便近前觀看。
見到千萬隻蛤蟆在岸邊用嘴銜少許泥土,再於河中喝些水,完事後回到岸上張開大口,口中皆有一顆冰雹。大蛤蟆作出了大冰雹,小蛤蟆作出了小冰雹,少時之後紛紛吐出,再全部被風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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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娘舉穩了傘,頂著冰雹前行,腦中滿是這段故事。
蛤蟆!
不會是蛤蟆作出的冰雹被刮到城裡的吧!
五毒之一,也有蛤蟆!
蛤蟆就是蟾蜍。
最主要一點,那無名山洞裡,就全是蟾蜍圖騰!
這一切都似乎有些聯繫。
城南一座來過的小院里,燕娘推開了門。
一進屋就看見了燒六子和老夏正閑悠悠的烹茶。
燕娘呼出一口氣:「老夏,我就知道你在這兒!」
老夏抬眼笑道:「燕娘,你怎麼又風風火火的,冒著冰雹也得過來,難不成又來興師問罪了?」
燕娘坐下,接過燒六子殷勤倒來的一杯茶,說道:「從嗚嗚城趕著回來,有些話沒細問你。如今半個月已過,你從月宮求的靈藥可拿到了?」
她的腦中回溯著老夏往月宮放求葯燈后的興奮絮語:有詩云,白兔搗葯蛤蟆丸,這送葯的仙使沒準是其中一個呢~
老夏哼哧笑了一聲:「拿到了,怎麼會拿不到。在湖心島上打坐靜待到第三夜,靈藥便送到了。」
燕娘一雙杏眼彎起:「我不說啥潑冷水的話,但素知天人與凡人不會輕易相交。你倒是如實說說靈藥是如何送來的吧。」
老夏撇撇嘴:「還說不是潑冷水,你這話中之意就是不相信吶。但我確確實實跟你說,是一隻金蟾銜著靈藥藥丸,遞到我手上的。」
燕娘心裡咯噔一聲,但面上平靜,故作戲謔道:「金蟾?月宮的那隻出名的蛤蟆嗎?」
老夏抿著嘴:「什麼蛤蟆蛤蟆,還賴肚兒呢!人家就是金蟾,從月亮上一道金光劃下來,落在了湖中荷葉上,再一步就跳到了我身旁。將口兒一張,一粒靈藥就到了手。」
燕娘笑了一回:「這人間求得靈藥還是頭一遭聽說,來者真假難辨啊老夏,萬一是個冒牌貨呢?哈哈,再說了,往常聽神話,那不是嫦娥把葯送到的嗎?咋改成金蟾了。」
老夏一提眉:「先別問這個,總之收到了就成。不息洲法器眾多,我相信這春暉牌不會有問題。」
燕娘斜眼看他:「靈藥呢?可給師祖吃了?」
老夏鄭重一點頭:「托同門稍回霧廈了。燕娘啊,咱們幾個可是好多年沒回過霧廈了,得空得回去看看啊。」
燕娘說:「那是自然。但門中有令,這些年只教隱匿著,待時而動。」
老夏嗤了一聲:「昨兒我聽了個信兒,不息洲丟了的法器有兩樣落到巨人手裡了。再這麼待時而動下去,巨人的根基只會越來越穩。」
「哪兩樣法器?」
「暫不清楚。」
「對了,小西珠不是掉落一樣上古神兵嗎?查出來是啥了嗎?」
「是個白玉短棍,有人說瞅著像個搗葯杵,兩百斤的漢子都拿不動,反倒叫一個十歲大的小姑娘當玩具耍了。」
燕娘笑道:「當玩具耍,話從何來?」
老夏點燃煙袋:「嗐,被燒六子竊牌子的那個少司葯,叫什麼龍焱的不是過去了么,還會見了小西珠的攝政王。攝政王說那姑娘是自家小郡主,就是用那棍子給她爹腦袋上敲了個大包。父女兩個鬧彆扭,姑娘就離家出走了,下落不明呢。」
燕娘勾勾唇角:「不錯,咱們潛門的情報部門終於恢復了,消息倒是快。」
老夏吐出一口煙圈:「看你的模樣像是另有話說……」
燕娘瞅了一眼外頭仍未轉小的冰雹,目光悠長的說道:「老夏,還得說回那隻給你送葯的蛤蟆。近來恐怕是有蛤蟆精作祟,藉助了幾本書種下了什麼意念蠱。嗐,郎中們說是意念蠱,我猜著不就是蛤蟆蠱么。這些中蠱者再不得治,一旦等到蠱發,恐怕渾身要鑽出千萬隻蛤蟆來啊!」
老夏眯了眯眼:「這事兒你管不了。」
「你又來!」燕娘斥了一聲,然後狐疑的一轉眸:「老夏,知道啥可別藏著掖著,甚至干下為虎作倀的事。咱們潛門之人可是素來幫人不害人的。」
老夏哼笑一聲:「那也得分時候。你是聰明人,懂進退,告訴你也無妨。」
門外的冰雹在地上砸裂成一層白白的冰渣子,老夏看了一眼說:
「月宮的金蟾,私逃下界了。它把長生不老的靈藥多給了一顆,交換條件是,叫我幫它一個忙。」
燕娘蹙眉:「什麼忙?」
老夏沉聲:「因為是私逃下界,沒有人身,它需得吸食八八六十四個年輕力壯的魂魄化成人身,所以設了個奇招兒,以書為媒種下蛤蟆蠱。但是金蟾說了,只是借用魂魄十年。這十年裡,人僵而身不腐。待時間一到,那些人就活回來了。」
燕娘怒而拍案:「都是屁話!」
老夏一咂嘴:「唉唉唉!亦正亦邪,善惡難辨的燕娘啥時候這麼凜然正氣了!說了,只是借,又不是不還,到底還延了他們十年青春嘞。」
燕娘戳著他:「好啊你,你夏黑手的名頭真沒屈了你!少在這巧言令色,你們這是殺生害命!你還幫它哦!是怎麼幫的?」
老夏聳聳肩:「我夏黑手本來就是個巫醫,無所謂黑白,不計較虛名。幫了金蟾一忙,咱們潛門以後就會有金蟾的助力,那麼把巨人趕回極北冰域就多了一成勝算!」
燕娘嗤笑道:「喲!你這是舍小節而就大義啊!」
老夏混不吝一笑:「說了,不計較虛名。劉家村被屠,死了兩百多號人,你想想,孰重孰輕!為了不叫巨人屠掉下一個劉家村,金蟾的這個忙,你也得參與進來。我就打算往白雀庵找你呢,你倒先來了。」
燕娘咧嘴直樂:「呵?我也得參與進來?叫我幹啥呀?」
老夏磕了磕煙袋,邦邦有聲,「金蟾今個兒大作冰雹,你知道緣何嗎?」
燕娘膀子一抱,「我哪兒知道,刷個存在感唄。」
老夏高深莫測的笑笑:「今日夜晚子半,就是金蟾化為人形的時刻了。為免閑雜人等叨擾,這冰雹算是聲東擊西之法。收拾一下,我們三個就在今夜,為金蟾護法。」
燕娘騰的站了起來,「今夜子半?那就是說所有中了蛤蟆蠱的都活不過今夜?」
老夏挪挪眼珠,目光堅毅的朝燕娘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