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一對賊母女
我和娘扒在別人家牆頭上。
我睜著警惕的眼睛:「娘,咱們是小偷嗎?」
娘吧唧拍了一下我的腦門,「廢話!」
我的耳朵一下子就立了起來。
「呸呸呸,什麼小偷,咱們是潛行者,專門以小偷之道來對付小偷的,非常正義。」
我撓撓頭,那偷小偷的,是大偷么……
娘對我皺皺鼻子,安靜!
我沒再亂動,看著娘丟到院子里一枚石子。
這叫「投石問路」。
小石子嘎拉拉幾聲停下了。我們屏氣凝神,觀察著院內動靜。
過了少時,風平浪靜,娘叮囑我在這趴好了就一躍而下。然後敏捷的溜著牆根,先打開了大門門閂。
這第二招,叫做「留有後路」。
她入了堂屋,我在牆頭等的直摳手指頭,眼巴眼望。
從身後拂起的南風吹動了三次樹葉,遠處房頂上過了兩隻夜貓,巷子深處誰家的小兒哇哇啼哭吃了一回夜奶,娘終於出來了!
她的黑衣在黑夜只有一道影兒,又手藝純熟,開門關門翻書一般輕鬆。今兒的鞋子是軟皮底兒的,如小貓爪上的肉球,發不出任何聲響。
順利去,順利回,娘繞到了牆外,將我接了下來。
黯淡的黑夜裡,月亮半熄,但娘手上提著的墜子如同荒野里綠瑩瑩的狼眼。真的是魔眼石,中間還有一圈黑色瞳仁。綠光夠亮,把娘的臉龐兒都映出來了!
「哇!好漂亮的石頭眼睛!」我讚歎著。
娘對我耍完寶,把寸草牌收到了懷裡。然後蹲下來盯著我的眼睛,帶著一點壞兮兮的笑說道:「雪靈呀,輕功和手技你也練了四個月了,娘現在得檢查檢查你的功課。」
我閃閃眼睛:「怎麼檢查?」
娘一指院門:「裡屋的柜子,第二層抽屜里擱著一個小錦盒,把它拿出來的任務是你的。」
我渾身起了毛:「主人醒了怎麼辦……」
她一推我,去吧,娘在這接應著你。
我毛手毛腳的推開院門,有樣學樣的變身小耗子,溜著牆來在堂屋門口。
我回頭看娘,她對我點了點頭。
我渾身冒了汗,熱氣直往上蒸,而心裡十五隻水桶七上八下,連呼吸都粗重了。
顫抖的手去推屋門,吱——嚀,我趕緊停下,聽聽動靜。待確定了安全,側著身子踩進去一隻腳,再抽過來另一隻腳。
室內陳設簡單,裡屋掛著個布門帘。
當緊張到了一個點,人就莫名有了力氣。牙一咬心一橫,掂著腳尖躥進裡屋,找准抽屜控著勁一摸,手指很快就觸到了個小小四方盒子。
是它了!
我拿起來轉身就跑,若被猛獸追趕,擦身而過的風直割耳朵!
咻的一下,我躍出了院門,抬手把東西遞給娘,大口的喘著氣。
娘撂著錦盒直笑,「不錯,頭一回考試合格。」
我還緊張著,不停的呼哈呼哈。
娘回首瞥著屋裡口氣嘲弄:「這小混子還當賊呢,老窩被奶奶翻個底朝天還沒發現,真是睡的死豬一樣。」娘拉著我就往裡進,「走,問問這頭豬春暉牌在哪兒。」
呃,拿完了東西還不走呀……
進屋後娘一腳踹翻個凳子,往坐塌上一敦就喊道:
「燒六子,燒六子,還不跪迎你姑奶奶大駕光臨!」
裡屋的鼾聲停了,那人噗噗的吹著火摺子,趿拉著鞋走了出來。
火影兒一照,這個矮小男人就笑了:「喲,還真是姑奶奶呀,您老人家怎麼大半夜來了?」
他點上燈,笑吟吟的倒了兩杯茶過來。
娘把錦盒往桌上一丟,使個眼色把我送到了檯面上,得意的炫道:「我這剛七歲的丫頭片子就能從你屋裡拿東西,你還真是個下三濫啊!你可別混潛行了,咱們丟不起這人。」
小個兒男人抹了抹睡眼笑著:「唉喲燕娘啊,我前兩天為了跟一樁大買賣,硬是熬了兩天兩夜沒合眼,這歇了兩天都沒歇過來。」
「啥大買賣啊?」
他點了一桿煙給娘遞過來,娘沒有接。他便挪回自己嘴邊抽著,眉眼明亮了起來:「不息洲下來人了,還是葯門的少司葯,身上必然帶著靈石。」
娘嘁的一聲:「還靈石,不就是春暉寸草牌么,寸草我已拿了,春暉呢?」
男人趕緊摸摸身上,睜大了眼:「燕娘,您別拿呀,我有正用。」
娘厲聲:「春暉呢?」
男人咧咧嘴塌了腰:「老夏那呢。」
娘牽著我起身欲走:「行了,我這就去找老夏。我老實交待你們,不息洲的東西不要動。」
男人站起來直跺腳:「姑奶奶誒,不息洲是怎麼對待咱們潛門的您不是不知道!」
娘一擺手:「你的正事咱們再想別的轍,最主要是不能叫他們知道潛門又活泛起來了。還有,你脖子上這塊皮補丁怎麼還沒好?已經被人家記住了!就這樣還敢行動,真是犯了大忌。」
男人蔫頭巴腦坐回凳上嘬煙嘴兒:「還不是情況特殊嘛,因為這塊皮補丁已經停手老長時間了。」
娘一擺手,「行了,回頭再說,我們走了。」
我們回到客棧睡下,似乎剛睡了一眼就被叫醒,在大堂吃過兩碗牛肉麵后,就跨上小馬鑽進了五更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