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拆石膏

  方中元很少覺得自己過得很失敗,倒不是安時處順,更像是不得不接受自己就是這幅德行的殘酷現實。當然了,有時候,當她的自信心與自尊心不知被什麽點著爆燃時,她還是會對自己的未來還是充滿幻想的,幻想自己可以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我就隻要求你辦好著一件事,一件事!”方滾滾豎起的食指都快按她鼻子上了。


  一般情況下方中元是不會接受自己被這種態度對待的,雖然她也有犯錯的時候,但至少肯定也許大概會比方清明或者夏蕾靠譜些,就像是,平時發生個什麽事情,都是她戳著這兩人的腦殼子罵笨蛋。但是自從方滾滾出現後,這種平衡的局麵就被打破了。她忽然就變成了一個二意三心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幹什麽都需要人提點著的傻蛋。她也是要麵子的……


  “你不僅沒做到居然還騙我?”


  方中元覺得他的語氣有點過分了,搞得好像騙他是多麽嚴重的罪行似的,她從小撒過的謊話多餘繁星牛毛,有時候連自己都騙。她把頭往後偏一偏,想避開那根手指,結果方滾滾整個鬼都貼了上來,簡直與快與她臉貼臉。她皺眉咧嘴翻白眼,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你這是什麽態度,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


  “我終於可以拆石膏了?”方中元嬉皮笑臉的說。在看見方滾滾一副想把她的腿再次打折的表情後立即老實了。


  早晨方中元起床後,迷迷糊糊的往衛生間走,她在家一般不怎麽用助力拐,放在客廳鞋架旁邊。腿上的那幾斤重的石膏讓她走路時腳都是拖在地上的,不由自主的一拐一拐的。她就這麽拖著步子洗漱吃早飯換衣服,背著包準備去上學。方清明主動去拿放在牆角的拐杖,遞過去的時候發現她低頭正盯著自己的左腿。


  “你在看什麽,趕緊準備出門。”方清明催促。


  方中元感覺有些異樣,左腿偶爾會有輕微的疼痛但是今天早晨完全沒用,而且那種除了石膏帶來的沉重感以外,另一種自從腿受傷以來便常伴的不舒服的鈍感也消失了。她試探性的邁出腳步,走了幾步,一臉的不相信,又走了幾步,蹦了幾下,最後一把抓過方清明興奮的搖晃著:“我腿好啦哈哈哈,媽,媽我腿好了……”


  在方媽和方清明的注視下,方中元又蹦又跳,要不是有石膏拖累著,她簡直能竄上天花板。


  她正高興的仰天長笑,忽然瞥見方滾滾的眼神,心裏頓時一沉。


  方媽對待她這條傷腿比對她這個親閨女本身還上心,直接把她拉到了醫院。田醫生拆石膏時候驚訝的說:“我還沒見過骨折恢複的這麽快的。”


  方中元這個時候不忘拍她媽的馬屁:“我媽給我吃的好,天天大骨頭湯補著。”


  方滾滾在她拆石膏的時候就消失不見了。方中元心裏嘀咕著:這件事吧,也就這樣了,肯定少不了一頓智商與人格上的訓斥與嘲諷。


  她拆完石膏後就被她媽打發去學校了,方中元覺得自己就像是練腿功終於學有所成拋棄了沙袋,體會到了身輕如燕的感覺。


  中午回家,她顧不上吃飯,先脫下穿了數月的運動褲換上了久違的小腳牛仔褲,順便還把衣服也給洗了。她正學著“四隻小天鵝”那樣繃著腳尖交替蹦躂著時,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質問:“你到底幹了什麽?宋諒哉那邊你究竟是怎麽處理的?”


  洗衣機是十多年前的老款,動靜有些的大。方滾滾這話剛落,洗衣機的定時也到了,陽台頓時就安靜了。


  方中元嚇得一哆嗦,整個人趴在洗衣機上,差點把剛痊愈的腳又給崴了。她轉頭勇敢的直視方滾滾,發現洋洋也在,坐在客廳的地板上逗黑黑玩。


  “我就隻要求你辦好這一件事,一件事!你不僅沒做到居然還騙我?”他豎著食指重複著,“一件,就這一件事!”


  “我什麽都不知道,腿自己就好了。”她揣著明白裝糊塗,破罐子破摔。


  方滾滾大吼一聲:“方中元!”


  她聽到自己的名字以這種抑揚頓挫的語調喊出來,下意識就站直了。洋洋也被嚇了一跳,朝著他們這邊看過來。


  “你看你嚇住孩子了吧。”


  方滾滾板著臉抱著胳膊站在她麵前,整個身影看起來比平時高大許多。


  方中元立刻服軟,雙手合十撐住下巴:“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先說好,你不要生氣,不要罵我,不要羞辱我智商。”


  “你覺得呢?”


  “總得試試啊,萬一能讓你放我一馬呢”她小聲的嘀咕,隨即換上為難困惑的語氣裝可憐,“我是對宋諒哉說過我願意幫他,可是他根本就沒有附身,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先治好了我的腿。”


  “我們現在就去城隍廟。”


  “難道讓我去拒絕他說我不幹了,做人不能這麽言而無信。人家都治好了我的腿,總不能再敲斷賠給他吧。”


  “我們去城隍廟看看宋諒哉那廝還在不在。我估計在你去找他的時候就已經被附身了,不然你的腿是怎麽好的?你當是變魔術,能隔空治愈?”


  “可是,現在我,我感覺我還是我自己啊。”方中元背靠著玻璃門,“方滾滾,我有點害怕。”


  “現在知道害怕了,早幹嘛去了,你明明向我保證會拒絕他,為什麽轉眼就答應了?”


  “我覺得對不起你。”


  “你確實對不起我,虧我還千叮萬囑你卻隻當耳旁風去信一個不知來路的外人。”


  這話說的,就像是,你不是外人一樣。方中元咽下吐出來的衝動,小聲的說:“我不想讓你跟劉叔叔走,我知道這對你很好,也是你一直想要的,可我就是沒法做到誠心誠意的歡送你離開。我感覺就像是兩個朋友,一個會越來越好可另外一個竟然不高興似的,自私的不想讓朋友離開舊的圈子。我覺得這樣真的很庸劣低級,像宋諒哉和趙教授那樣的才算是真朋友。”


  “你啊你……”方滾滾歎了一口氣,隨即不顧形象的大聲訓斥,“說你腦筋不好使還真不是罵人,平時瞻前顧後挺機靈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麽。如果你真的自私的話,會拖著一條殘腿天天去看趙秀城?那老頭連個考點都沒給你畫過。如果你自私的話,還會不顧自己去答應幫宋諒哉?舍不得我就舍不得,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他的聲音放軟了些,“算了,我就知道像是我這種人,即使自己無意也總是能招惹到小姑娘,不怪你,全都是因為我魅力太大。我有沒有跟你講過去年有個小姑娘天天纏著我,非要我跟她結冥婚。”


  方滾滾一邊說,一邊注意著方中元的表情,見她釋然了些後略微嚴肅地說:“我們現在就去城隍廟,如果宋諒哉在最好,不在的話不管什麽原因隻當他已經附上你的身了,趁他沒控製住你,先去醫院告訴趙秀城,然後打電話告知劉道一或者鍾吉羽,做好萬全的準備。”


  方中元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隻有一點:“為什麽要告訴趙教授?”


  “宋諒哉不是為了送他朋友最後一程才附身的嗎,那就讓趙秀城知道他朋友多麽有情有義。再說了,宋諒哉頂著你的皮囊去見他,與其被趙秀城懷疑,不如直接講清楚,他又不是不知道他朋友的底細。”


  “我們這樣說話,宋諒哉能不能聽到?”方中元雙手捂著胸口壓低聲音說,仿佛宋諒哉就躲在附近窺探著一樣。


  方滾滾以一種“又犯傻了”的眼神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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