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不用再見
方中元病假後回校,心裏始終惦記著一件事。在晚飯前拖著病體和夏蕾故意去體育係的小操場溜達,功夫不負有心人,果然“偶遇”張籽淳與胡克兩人,她就跟盯住獵物的獵犬一樣。張籽淳不耐煩的問:“你們想幹什麽,是不是要跪謝我的筆記幫你苟延殘喘勉通過了考試?”
方中元笑著說:“就你居然還會用成語,了不起,有文化。話說你是怎麽知道胡克把筆記借給我的?”
不等張籽淳回答,方中元和夏蕾先對視一眼,然後神秘兮兮的笑起來。不過他們這幅摸樣,在張籽淳眼中更像是神經兮兮的笑起來。
“你今天是不是沒吃藥就被你媽給放出來了,阿姨難道不擔心會危害到社會麽。”
方中元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們要和睦相處。”
估計這個時候張籽淳已經知道她們兩人是什麽意思,她更加不耐煩了,一把打掉方中元的手:“不要亂攀親戚,跟你們不熟。”
夏蕾開始胡扯:“你看我們和胡克從關係這麽好,親如兄弟姐妹,你既然跟他談戀愛了……”
“等等等等……”張籽淳抬起手一揮打斷了她的話,方中元以為她是要否認與胡克的關係,沒想到她卻說,“你們也就是當了十年的同學而已,不要想著什麽熱鬧都湊。這種習慣不好,還有,以後請你們離我男朋友遠一點。”
“為什麽,我們對你男朋友又沒非分之想。”
“沒什麽,就是看你們不順眼,以前不順眼,現在不順眼,以後照舊不順眼。”說完,張籽淳下巴一昂,頭發一甩,走了。
方中元和夏蕾靠在一起,盯著張籽淳朝著胡克走近的背影,不僅感概:“有那麽一瞬間,我還以為能和她玩到一起呢。”
夏蕾點點頭:“可不是,她說以後照舊看咱們不順眼的時候,我忽然覺得看她順眼多了。”
兩人盯著張籽淳與胡克看一會後就覺得無聊了,夏蕾將注意力放到了方中元身上:“你最近忙什麽呢,我發現最近除了在一個班上課之外,平時都見不到你了。我跟你說,除了接受你在我不知道的情況談了一個男朋友以外,我不接受別的任何解釋。”
方中元心說明明是你自己先躲我的,現在居然倒打一耙。要不是因為頭還在疼,她倒真希望能認真談談,不要像此刻一樣敷衍:“學習很忙。”
“哼!”夏蕾挽住她的胳膊,“少來這套,我信你才有鬼了,不敢曠課怕影響獎學金評審就整天想讓你爸媽幫忙請假的人是誰?夏天六級沒過哭爹喊娘補著過考的是誰?裝什麽裝?”
方中元不動聲色的抽出自己的胳膊:“我要去醫院看望趙教授。”
夏蕾不死心的再次抓住她的胳膊:“你什麽時候跟那個老頭這麽熟了,他怎麽樣了,要不要我送你去。”
“對人家老教授尊重一些。”方中元說完就走了,無視頭頂上方滾滾“你別總躲著夏蕾,有什麽事情快點說開了”這種話。
夏蕾忽然覺得她那條腿恢複得很不錯,走路明顯利索多了。她被方中元義正辭嚴的態度震懾住了,停在原地看著她離開,等了一會後才開始生氣:“什麽尊重一點,很尊重啊,他本來就是一個老頭嘛。”
趙秀城今日的狀態還算不錯,方中元進病房的時候他半坐著看一本書。方中元腦子裏忽然就以宋諒哉的聲音冒出“惠坤”這兩個字。
“複習的怎麽樣了。”
“差不多了。”方中元看見病床邊放著一副象棋。
“這是老秦帶過來的,你想不想下棋?”
方中元很想搖頭的,但手卻主動伸出去,把用白色塑料布印成的棋盤鋪在病床上,然後把棋子擺好。
趙秀城讓方中元先走,她執紅兵七進一,趙秀城笑說:“這步走的好。”
方中元不知道這一步為什麽走得好,但是趙秀城這樣說,哪怕是為了安慰她,她也願意相信,即使三分鍾之後她的帥就被逼死了。
兩人又下了幾盤,方中元每次開局都不一樣,簡直看誰順眼就用誰,偏偏每一次趙秀城都能找到理由誇獎她幾句。要不是以她的水平每局也就隻能撐幾分鍾,說不定她會真以為自己有什麽天賦。
方中元留的時間稍長些,趙秀城露出倦色後才離開。
方滾滾一邊踢著她的拐杖,一邊說:“方中元啊方中元,前一段時間你為了筆記圍著胡克轉,現在你又圍著一個七老八十歲的老頭子轉悠。要不是知道你是什麽人,我還以為你為了學業考試費勁心思呢。”
“你怎麽不說我忽然對象棋開竅體會到樂趣了?你當我那些象棋基礎的書是白看的?”
方滾滾點點頭:“這才是我擔心的,沒發現你骨子裏對象棋的熱愛啊怎麽忽然轉性了?你是不是受什麽刺激?再說了,你跟著我學也行啊,畢竟棋藝好顏值高,耐心溫和最重要的是年輕英俊呀。”
“庸俗。”方中元鄙夷的說,“你知道趙教授多厲害嗎?”
“來,你說說看,在他那種落魄的老知識分子究竟哪厲害了?等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現在躺病床上,你看著他那副樣子不嫌難受嗎?”
方中元一怔,想著趙秀城如城隍廟裏那棵柏樹的樹幹,枯老的已看不見任何生命力,“確實難受。”
從衛生所方滾滾答應會有一場談話後,這兩天中方中元都沒找到機會與他好好談一談,她倒是沒覺得方滾滾有故意逃避的傾向,純粹是沒有合適的時機。
直到晚飯後,方中元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電腦裏的音樂打開,將方滾滾身邊的黑黑送到客廳中她爸的懷裏,最後坐在地毯上與方滾滾麵對麵膝蓋貼著膝蓋。
她對著有些疑惑的方滾滾解釋:“你說過我們會談你為什麽不願意嚐試的。”
“好的,我們現在就談。”
方滾滾並不是會逃避談話的人,事實上與方中元相反,他熱衷與交談,如果方中元有希望自己能改變的,那就是像他一樣坦蕩蕩表達自己。
“我一直都希望能弄明白自己是誰,這甚至可以算是我這兩年的唯一目標。我不願意的原因是劉道一雖然說有機會但沒保證一定成功,結果未知。我知道做什麽事情都有風險但目前我還不能接受這種未知。我會按著事情的結果來計劃來安排。往生的世界是個什麽樣子我並不知道,如果成功了,下一步不管我願不願意都沒法阻擋怎麽辦?在這種情況下失敗反而成了可接受的那個結果了。現在我還想再當一段時間的方滾滾,照看著你和洋洋小阮他們,哪怕隻能幫助一點點。”
方中元心中的愧疚炸開了,溢進了每一滴血液中。
“我,我們才認識三四個月,你不需要把我當做你的責任什麽的,小阮他們也不是,如果你堅持著這種責任,哪怕他們走了,還有別的繼續出現成為你的負擔。”
“我說了這麽一大堆你怎麽光挑你願意聽的來過度理解?難道就沒聽到我說我現在沒有調節好心態麵對下一步嗎?我目前想保持現在的這種生活不做改變,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會讓我覺得更好。再說了,我們可以樂觀的朝好的方麵想,那就是我知道自己有機會知道自己是誰了,不會像以前迷茫惶然。”
“可是你說了……”
“那和責任沒關係好嗎,你是我什麽人我對你有什麽責任?趙秀城一周才給你上一節課為了他你都願意讓不明不白的精怪附身,難道你覺得你對趙秀城有什麽責任?”
方中元搖頭。
“總之,不要把自己當成我的責任,或者負擔,因為你不是。你隻要知道我這樣做是為了自己。”
“還有就是因為你喜歡我。”方中元故意笑嘻嘻的說。
方滾滾心不在焉的承認:“是啊,可喜歡你了,我現在能出去看電視了嗎?”
“其實你是為了電視劇大結局才留下來的吧,一個破電視劇有什麽好看的?”
“你都不知道有多好看,簡直是年度大戲,婆婆打兒媳兒媳打小姑子小姑子打她親哥哥,那場麵簡直了……”
方中元不想看他這副激動的模樣,捂住自己的臉哀歎:“去吧去吧,你快去吧。”
他立刻像奔向零食的孩子一樣竄出去。
方中元從地毯上爬起來,腦子裏鬧哄哄的,心裏也被什麽東西撐得滿滿的。隨後,她又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到底要不要告訴方滾滾有關附身的事。雖然迄今尚未有什麽動靜,但萬一等他發現了?後果頂多會被他嘲諷一下智商而已吧,關於這點她也該習慣了,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