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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巧取豪奪真心意

  蓮浣宮。 

  紅磚瓦,琉璃牆,雕樑畫棟,飛檐卷翹,只比照著皇后的鳳鸞宮更是氣派富貴些。 

  六宮中人,莫不是人人自危,只因皇帝登基那年,一次冬日酒醉,望著漫天大雪曾道出一句:「蓮浣有主,必為中宮。」 

  是以,這宮殿是空了多年,如今有女子住進去,怎不嘩然一片。 

  住進這金碧輝煌的地方已經有半月余,羋閑鶴再沒有踏進來。 

  聽侍候的宮女說,朝中大臣對於皇帝要廢后立新后的做法頗有微詞,其中尤以胡貴妃與劉美人的父親態度最為強硬。 

  「宮裡的女人果然都很美,就連伺候我的宮女都是這般天香國色,真是委屈你了。」 

  錦霓眯縫著眼,打量著面前長高了些的小宮女,只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哽咽道:「小姐恕奴婢多嘴,皇上,皇上的心思可都在您的身上……」 

  她沒有封號,宮女自然不敢擅自稱呼娘娘。 

  錦霓卻只是冷哼,不做聲了。 

  做皇后?她不稀罕。 

  錦霓這邊正玩著手上尖利的指甲,將那十個嫩生生的指甲泡在鳳仙花花瓣壓榨出來的汁水裡,不多時伸出來,迎著陽光看,果真染上了鮮艷的色澤。 

  原來這宮裡的女子,閑極無聊,便百般琢磨著吸引龍寵的法子,如今一一試來,倒也有趣。 

  羋閑鶴自打進了宮門,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那剛要喊話的小太監一個激靈,便壓下了嗓子,跟在後面。 

  珠簾一動,他進了寢閣,外間與寢閣僅有一架屏風與一排八寶如意閣相隔,上面都是些供人把|玩的小物件,林林總總,或有十幾件。 

  但見眼前的矮塌上,斜倚著個淡妝美人兒,神色疏懶,眼如春水,正歪著頭,看著十根蔥鬱手指。 

  「皇上!」 

  身邊的宮女嚇得忙跪下,沖後面的小太監一瞪眼,那意思是,平日姐姐我待你不薄,你怎麼也不傳一聲! 

  可苦了那小太監,左右為難,抓耳撓腮。 

  羋閑鶴今日未穿龍袍,那種凌厲的帝王氣便顯得不再那樣迫人,一身寶藍色龍紋錦袍,配著金冠束髮,倒也爽朗英武。 

  「叫朕看看?」 

  他幾步走過去,笑吟吟地握住她的手指,湊到眼前細細看去,只見那十指纖細,蔻丹鮮紅,修得整齊的指甲像是一粒粒紅寶石,耀眼誘人。 

  那手被他抓|住,錦霓也不掙扎,忽然眯細了一雙眼,趁他不防,手一轉,那尖利的指甲,便按向他的一側臉頰,猛地抓下! 

  眾人一驚,卻不敢出聲,香扇飛快地捂住自己的嘴,連那一直握在手裡的水色帕子都咬在口中,生怕發出一星半點的聲音! 

  羋閑鶴吃痛,半面臉的肌肉都顫動起來,原本含笑的面容,此刻冰冷得可怕! 

  「都給朕滾出去!」 

  他一字一句,冷冷出聲。 

  片刻不到,整個蓮浣宮,死靜一般。 

  他的狹眸,盯著眼前面無表情的女子,薄唇輕啟道:「你以為,抓花朕的臉,就算是消了恨意了?呵!」 

  他手上順勢一提,將錦霓整個人從矮塌上提起來,抓著她的手腕,將她一路拖到銅鏡前,按著她的頭,迫使她看著鏡中的景象。 

  一男一女,均是俊美無雙,若不是那觸目驚心的血。 

  錦霓下手極狠,這一道血痕,從眼角下,綿延到下巴上,蜿蜒一路,血珠隨著他說話,不斷滲出來,滴落一地。 

  她的手指,還被他扣著,指甲里,有細細的肉屑和紅紅的血漬。 

  羋閑鶴捏住她的下巴,朝向鏡中的她,從牙縫裡擠出話來。 

  「古有半面妝,你這是也在給朕,一個下馬威么?」 

  他大笑一聲,滿是悲涼,繼而冷冷道:「我知道,你想要死,可我偏偏不讓你死,這宮裡,沒有任何你能殺死自己的東西,連喝水的碗,我都是叫人用木頭雕的,你若是要報復我,也只能用一個法子……」 

  他毫不憐惜地抓|住她兩隻手腕,固定在頭上,另一隻手,胡亂地扯著她身上的宮裝。 

  「榨出朕的種子,殺了朕的兒子,叫朕絕後,你便可以解了恨意了……」 

  清風徐來,晚香襲人。 

  蓮浣宮殿內,重重帷幕隨風揚起,一切都好似在幻景中。 

  男人沙啞邪佞的聲音就在耳畔,臉上的傷口仍自汩|汩流血,不斷涌|出,染紅了他和她的華美衣衫。 

  「現在,朕就要好好疼你……」 

  當夜,她就那樣,對人世間再無留戀一般,奮力一躍,追隨著其他男人的腳步,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如今,羋閑鶴很想咆哮,很想捏住她的脖子,狠狠地質問:「那我算什麼!我算什麼!」 

  那麼多年自作聰明,用盡手段,交付真心,他究竟得到了什麼! 

  江山?!權力?! 

  這世間,可有一個公平? 

  他對她,又哪裡不如其他男人?! 

  他拱手給她真心,付諸一切,卻只是換來灰燼,換來凋零,換來仇恨! 

  此時此刻,他只能可恥地,用一個牢籠,來困住她,即使只是身,拴住她的身。 

  忍住臉頰的疼痛,也絲毫不在意是否從此破了相,男人從身後圈起她,手騰出來,卡在她下頜上,抬起她的頭,野蠻地吻住她。 

  「唔!不……」 

  反抗與掙扎全都被羋閑鶴吞入口中,錦霓發不了聲,只能在他懷裡扭動身子,整個人眼看著便要從桌子上掉下來。 

  羋閑鶴對她的花拳繡腿不為所動,身子不動,依舊吸吮著她的小|嘴兒。 

  「張嘴!」 

  無法撼動他的堅實身軀,錦霓只得放棄抗衡,卻仍舊冷著眉眼,偏偏咬緊貝齒,倔強地扣著牙關。 

  看出她的無情,羋閑鶴忿忿哼了一聲,將她從桌上扯下,扭著她的身子,直直將她壓向旁邊冷硬的牆壁。 

  「不要!」 

  錦霓後悔了,她知道這次是真的惹怒了他,後悔自己沒有步步為營,後悔自己太過衝動,再一次勾起他的征服欲。 

  「不要?!朕,不許你不要!你總是不要我!你想要的,已經死了!他們全都燒死了!」 

  羋閑鶴口不擇言,紅著眼咆哮著,眼中不帶一絲溫情。 

  錦霓愣住,待那漫天大火真的在眼前瀰漫,她終於忍不住,嚶嚶啜泣起來。 

  「你胡說!沒有!沒有火……」 

  她揮著手,不斷落在他的胸膛上,羋閑鶴卻紋絲不動,眼眸陰鷙。 

  「別喊了!在這裡,朕讓他們滾,誰敢進來?!」 

  他劇烈地喘著,頓了一頓,又補了一句,「我會叫你心裡,只有我……」 

  ***** 

  春入行宮映翠微,玄宗侍女舞煙絲。如今柳向空城綠,玉笛何人更把吹? 

  從前不知帝王家是何種模樣,總覺得書中那白頭宮女頗有自憐自艾的幽怨,如今入得宮門,才知曉這宮婦們的悲哀—— 

  她們將滿心的愛與期待,都系在那一人身上,然而這世間,還有什麼,是比帝王愛更加飄渺無蹤,難以捉摸,無法操控的呢? 

  尤其是,羋閑鶴這樣,喜怒無常的男人。 

  他的溫柔,早就在那年的義莊,被人一掌揮斷,不留半分情絲。 

  摸著自己遍布痕迹的身體,錦霓苦笑,只得喚來宮女香扇,專門撿些素凈高領的衣裳來穿,好遮住那歡|愛后殘存的印記。 

  從那日|她抓花了羋閑鶴的臉,每到傍晚,哪怕是叫小太監們搬來大摞的書籍奏摺,他也要宿在這兒。 

  批摺子常常是到了後半夜,然後他便脫衣上床,不知疲倦地要她,要她,清晨還能神采奕奕地去上早朝。 

  他不與她多說話,最多是清晨離開時,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呢喃一句「再睡會兒」,而她總是倦極,無法應答,唔一聲,翻身睡去,醒來時總是晌午了。 

  正擁著錦被發獃,香扇已經捧了臉盆進來,為她梳洗,上妝,主僕倆有一句沒一句的,一磨蹭,便總是到了下午。 

  「主子,劉美人求見。」 

  一個十幾歲的小太監進來通報,他極聰明伶俐,嘴巴也甜,因為錦霓一直沒有正式的封號,他便率先叫起了一句模稜兩可的「主子」,蓮浣宮上上下下的人,總算也都不用再愁稱呼的問題。 

  錦霓正照著鏡子,給自己插一根玉簪,不知為何,聽到這一聲,這心底一縮,手跟著一抖,沒拿穩也不怎麼,那嵌著貓眼兒的翠玉簪子便落在地上,脆響一聲,碎成兩半。 

  「呀,都是你個笨奴才,驚到主子了,討打!」 

  香扇斜了一眼小太監,趕忙去撿起,臉上堆上一片驚懼,「可惜了這簪子,倒是主子最喜歡的……」 

  錦霓瞄了一眼那兩截的玉,淡淡道:「也說不上喜歡,便只是近來覺得新鮮吧。你去妝台上那盒子里,揀個大小適中的金飾,趕明兒融了,把它鑲上,自己留著吧。金包玉,有福氣。」 

  說罷,她站起來,嘴邊揚起慘淡一笑,裙裾逶迤在地,獨自向外間走去,只留下一臉慘白的小太監和傻愣著的香扇。 

  劉美人,其父是武將,劉氏一族,便是當日對羋閑鶴出兵無往城,最為擁護的一派,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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