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霹靂堂
聽了熊琱的問話,靠著牆角端坐著的逍遙子依舊一動不動,他微微闔上雙眼,似乎嘆息了一聲。
心事已了了嗎?
不,他還有一樁更大的心事。
而且,還是難解的心事。
一樁比殺人難得多的心事。
逍遙子幾次把視線落在蜷縮在火堆旁的夏嵐身上,她睡得很香,暖暖的火光把她的小臉照得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熊琱見他這樣,還以為他是動了殺機,不由得全身戒備起來,生怕師父會等自己睡了之後,對夏嵐下狠手。
他嘴上不敢問,只好坐得筆直,用內力烘乾自己身上濕透了的衣服。
破廟之中,只是偶爾能聽見火苗吞噬乾柴的噼啪聲音,以及嘩啦啦的大雨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熊琱也終於有了一絲困意。
可他不敢睡。
靠在角落裡的逍遙子忽然睜開雙眼,目光看起來有些駭人。
「怎麼了,師父?你要喝水嗎?」
熊琱以為他口渴,連忙起身要去燒水。
「等等!別說話!注意聽!」
逍遙子形容肅穆,伸手阻止了熊琱的動作。
熊琱一臉狐疑地看著他,濃眉一皺,側耳細聽了片刻,不解道:「我並沒有聽見什麼啊?師父,你是不是聽錯了?那些人已經走了,估計是連夜回穎城復命去了。許輕塵和許紹都死了,他們肯定要回去稟告太后……」
不待熊琱說完,逍遙子慢慢站起身,一直走到了破廟的門口,站住了。
從殺死許紹的那一刻起,他就察覺到一股說不出來的濃濃危機感,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甚至讓他有一種陷入陷阱之中的恐懼。
難道,是有人算準了,自己一定會來清豐縣,一定會殺掉許紹,所以一直在這裡等著自己自投羅網嗎?!
想到這個可能,逍遙子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細密的雨絲被風吹斜,一陣陣落在他的前襟和下擺上。
熊琱快步上前,急忙衝上前,一把把破廟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關上,關切地說道:「師父,風大雨大,你快進去,別站在這裡……」
他的話,忽然被一簇爆炸在空中的煙花打斷。
那朵煙花碩大而燦爛,在黑漆漆的夜空之中綻放開來,爆發出五顏六色的花瓣,火星四濺,連空氣中似乎都多了一股火藥的味道。
奇怪,爆竹煙花遇水必濕,無法點燃,為何這一朵卻燃得如此誇張盛大?!
熊琱仰著頭,眼睜睜地看著被煙花照耀得亮如白晝般的夜空,嘴都快合不上了。他看了一會兒,喃喃自語道:「師父,好奇怪,今日既不是除夕,又不是十五,為什麼有人會冒著大雨放煙花……」
說完,他一回頭,卻驚愕地發現逍遙子不在了,熊琱再一看,原本睡在火堆旁的夏嵐居然也不見了!
熊琱嚇得不輕,急忙插好門閂,轉身去找他們二人。
繞過案幾,原來在佛像的後面還有個一人見方的小空間。逍遙子一手拎著夏嵐,一手飛快地在她身上點了幾下。
「師父!不要啊!」
熊琱以為他要對夏嵐下狠手,飛身而去,就要攔下逍遙子的手。
「你以為我在做什麼?有人來了,把她藏在這裡好了!點住啞穴,免得她一會兒醒過來大喊大叫,被人發現!」
逍遙子壓低聲音,飛快地說道。
熊琱的臉上立即一紅,訕訕地應了一句。
不過,他立即反應過來,師父剛才說,有人來了?什麼人?是敵是友?
安頓好夏嵐,兩人從佛像後面一躍而出。
他們的眼前,還是那扇搖搖晃晃的木門。
熊琱輕輕地把慣常使用的那隻右手按在劍柄上,雙眼進盯著門板。而逍遙子站在他的身後,一言不發,神情凝重。
他的劍還在背上。
從九華山下來之後,熊琱還沒見過他把劍握在手裡過。
一個劍客,卻很少握劍。
這是為什麼?
因為在他看來,他的手就是他的劍。
一個人出門在外,行走江湖,可能會沒有劍,也可能會來不及拔出劍,但他不可能沒有手,除非他的敵人搶先一步,割掉了他的手。
所以,逍遙子根本不在乎拔劍還是不拔劍。
相反的,如果不拘泥於手中的武器,反而能夠在電光石火之間,搶得先機,先發制人,獲得一招斃敵的可能!
只不過,關於這些,逍遙子暫時並沒有傳授給熊琱。因為,這就好比是面對一個剛學走路的孩童。跑,固然要比走更快一些,可是,對於一個連走都沒有學會的人來說,讓他跑,無疑是害了他。
「你不是問我,今晚外面怎麼會有煙花嗎?那就要問問外面的人了!」
最後一句話,逍遙子運足了氣,大喝一聲,整座破廟似乎都跟著搖晃了起來!
熊琱已然反應過來,有敵人在暗中接近著這座破廟。剛才那一串煙花,很有可能就是他們接頭的信號!
正想著,面前的木門「吱嘎」一聲,緩緩打開了,而門后,卻並沒有一個人影。
「有本事就出來,何必偷偷摸摸,裝神弄鬼!」
熊琱大怒,雙眼緊盯著前方,已經唰的一聲將背後的劍抽了出來。
「哈哈,說得好!我也好生奇怪,堂堂江南霹靂堂,怎麼說也是一門宗派,做事怎麼會如此的鬼鬼祟祟?還是說,自從雷厲行死了之後,霹靂堂就全是一窩鼠輩了么!」
逍遙子背著雙手,朗聲說道。
大雨傾盆,然而雨聲卻絲毫無法遮蓋住他的聲音,如此洪亮,震人發聵。
「住口!我們霹靂堂也是你這種將死之人能夠妄加評論的嗎?今夜,就讓我們雷家人送你上西天!」
「還和他費什麼口水!殺進去,炸平這座小破廟!」
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打斷之前那個人的話,緊接著,一聲爆破巨響從門口傳來,將地上的泥水全都炸起,四處飛濺!
「哈哈哈哈哈!就讓你們兩個鄉巴佬嘗嘗我們雷氏火藥的威力!弟兄們,再來一個!」
一陣狂妄的笑聲從頭頂傳來。
熊琱一驚,他光顧著盯著前面那扇破碎的木門,卻忽略了破廟的屋頂上也早已潛伏了霹靂堂的人!
幸好,逍遙子一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早就看出來,破廟門前只是佯攻,而霹靂堂真正的幾個高手卻是趁著雨聲遮掩,悄悄地落在了他們的頭頂上。
「砰砰砰!啪!」
一陣火藥味道瀰漫開來,煙塵陣陣,濃霧滾滾。
「雷氏火藥,當然舉世無雙。只不過,到了你們這一輩,只學到了皮毛,等你們死了,還有何顏面去見列祖列宗?」
逍遙子毫無懼色,哈哈大笑地嘲諷道。
「敢瞧不起我們雷家?」
「找死!」
「上!送他見祖宗!」
雨夜之中,憤怒的咆哮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聲勢逼人。
「單憑你們這幾個毛頭小兒,就想來取我逍遙子的性命,痴人說夢!」
逍遙子面不改色,揮手一揚,帶起一圈滾滾劍氣,劍氣如同有形一般,呈波浪狀,一波波從破廟的地中央向前推動,至廟前空地,大股大股的劍氣「呼」的一聲疊成一面滔天的大網,向幾個霹靂堂的高手裹挾而去!
劍氣兜頭而下,無形之中又有形,有形之中又無形,漫無邊際,無頭無尾,一波之後還有一波,好似綿延不絕,又好似天羅地網。
幾個手持雷管火藥的雷氏門徒不禁大驚失色,霹靂堂乃是以火藥火器見長,身上的功夫卻不見得出類拔萃,眼見著逍遙子的劍氣朝自己逼來,幾個人頓時慌張無比,下意識地想要向後逃開。
「轟!」
「砰!砰!砰!」
「轟!」
然而他們卻慢了一步,劍氣穿透他們的身體,又引爆了他們手中的雷管火藥,幾具身體霎時被炸飛,成為齏粉,肉醬,魂飛魄散。
痛苦的呻|吟和尖利的嘶吼從爆炸聲中隱隱透出,徹底撕裂了寂靜的雨夜。
原本還志得意滿的雷家人,頓時不敢再靠近破廟一步,他們身著黑色的統一服裝,頭戴斗笠,雨滴沿著斗笠紛紛落下。他們站在遠處,手握火器,雙目咄咄地看著逍遙子和熊琱二人。
「前輩如此看不起我們霹靂堂的後人,難道是和霹靂堂有舊識不成?」
血霧紛飛之中,一個高大的年輕人緩緩走了過來。
說來也奇怪,他並沒有戴著斗笠,但雨水落在臉上,卻令他絲毫不見狼狽之色,只見他悠然走來,猶如在陽光明媚的春日郊野上散著步,滿是閒情逸緻的味道。
逍遙子眯眼看去,他沒見過這個人,不過見他氣度不凡,所到之處,雷家弟子均低下頭無聲行禮,便斷定此人便是霹靂堂的現任堂主雷慎行。
雷慎行今年不過三十歲出頭,乃是上一任霹靂堂堂主雷厲行同父異母的弟弟,二人相差近三十歲。原本,雷厲行故去之後,本該由他的嫡子來接手霹靂堂,但因為雷慎行野心勃勃,一口氣殺了兄長的三個兒子,又剷除了幾個長老任務,終於坐上了堂主之位。
正因為如此,他雖然行事果敢,一手重振了霹靂堂的聲威,可是又因為他手刃親人,只為一己私利,而一再被江湖之人詬病。
所以,逍遙子極為不屑此人,連帶著,他覺得霹靂堂也不過是個藏污納垢之所,如有機會,必定讓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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