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屍兵
殺人如麻,心狠手辣這樣的字眼兒,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樣一個妙齡少女的身上。
但是逍遙子卻很清楚,趙嵐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天真爛漫的少女。
或者說,皇室里的孩子,沒有一個是單純的。
尤其,除了燮國長公主這樣的身份以外,她還是雲雅親手培養的「暗河」的首領。沒有人知道,在雲雅死去之前,她究竟是如何訓練著自己的唯一的愛|女。
那是組織的秘密,更是江湖的秘密。
就像是當年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那樣美麗柔弱的女子會是比自己還要強大的高手一樣,如今的逍遙子也不敢相信,趙嵐的野心和能力都足以顛覆這一片大陸。
「我知道,所以我從來沒有把我的這條命繼續當做是我自己的。我不怕死,只是不喜歡無意義的死亡,無論是我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逍遙子放下了劍,把它重新插|進背後的特別縫製著的一個劍套之中。
那個劍套已經很老了,小牛皮被磨得發亮,但是卻連一絲血漬的痕迹都沒有,想來應該是主人細心呵護,勤於擦拭的緣故。
趙嵐掃了一眼,立即斷定,那是出自於雲雅之手。
因為那樣的針腳很特別,燮國女子大多精於刺繡縫紉,然而雲家女子的針法卻與別處不同,針腳的收尾暗含玄機,所以趙嵐一看便知。
真是個長情的男人啊,她在心底微微嘆息,如今的他依舊也是看在雲雅的面子上,才同自己聯手,俯首稱臣地為她做事。
只是,趙嵐不知道,雲雅這道金子招牌究竟還能夠用多久。
她明顯能夠感受得到,逍遙子已經越來越不好管束,他對自己的做法似乎也稍有微詞,特別是在對待熊琱的問題上。
「不怕死?你錯了,沒有人不怕死。有人說,未知生焉知死,其實恰恰相反,是未知死焉知生。我們都是沒有死過的人,所以我們連活都是活不明白的。別以為你多活了二十多年就見慣了風月,參透了生死,其實你和我一樣,在生和死面前,我們都還嫩得很呢。」
趙嵐退開一些,噙著笑容注視著面前的逍遙子。
他像是被她的話震懾到一樣,難以置信地看著趙嵐,似乎在微微發怔。
「長公主為何一定要讓他學習我的劍法?組織里三教九流,十八般武藝樣樣都有高手精通,而劍在兵器里並不是十全十美的……」
趙嵐打斷他,皺眉反駁道:「不,是沒有一種兵器能做到十全十美。既然如此,我為何不選擇一種看起來瀟洒飄逸的?難道我非要讓他用鐵鎚用斧頭?」
逍遙子無語,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他的劍已經練了三十幾年,自幼家傳,十幾歲的時候已經嶄露頭角,逍遙子初入武林不久,被一位神秘的老者帶到山中指點。五年後,老者故去,甚至連姓名都不肯告知這唯一的徒兒。
「他資質尚可,然而毫無根基,想要參透劍法的奧秘,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練成的。所以我才建議他去藉助外力而摒棄內功心法,取巧殺人。」
逍遙子還想說服趙嵐,主要的是,他不想收徒。
收徒就意味著給自己找麻煩,而他不想自找麻煩,尤其,這個徒兒還是別人硬塞給他的,逍遙子私心裡想著,能拒絕就拒絕。
只可惜趙嵐並不是一個好說服的人。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逍遙子,以不容反抗的態度說道:「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也知道,那個姓范的已經把人都帶到趙汾家中去了。給你的時間不多,你應該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了。」
聞言,逍遙子的眉頭皺得更緊。
趙汾是王爺,他的府邸豈是一般人能夠隨意進出的?何況,熊琱那群人被帶到何處無人知曉。自己接下來的這個任務根本就是個燙手的山芋。
「我知道你不願意。不過,組織里的人七零八落,剩下的都是精英,我不捨得貿然讓他們出去露面,只能培養新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至於對我們以後的計劃有什麼根本的影響。我這麼說,或許會讓人覺得有些不近人情,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趙嵐嘆了一口氣,幽幽出聲。
她知道,把熊琱送入趙汾的地盤,是很大的冒險。可是如果不這樣,就根本查不到趙汾最近究竟在密謀著什麼。
有傳聞說,趙汾武功高強,只是從不輕易出手。
這個說法沒有得到任何人的證實,因為,據說見過他出手的人都成了死人,而死人是不會出來向別人證實傳聞的。
「趙汾是你的親叔叔,你對他就沒有任何的了解嗎?」
逍遙子細細思索了片刻,和趙嵐一前一後地走回了房間,外面的陽光太毒辣,他早已習慣了,但是細皮嫩|肉的趙嵐卻根本無法適應。
趙嵐一愣,說到趙汾這個人,她的確不甚了解。一方面是因為,她自幼長在深宮,僅有的一些皇家宴席上,按照她的輩分,坐席距離趙汾也相對較遠。另一方面更是因為雲貴妃被賜死,她成了冷宮廢主,多年來無人問津。
若不是因為這些,恐怕,依照當年雲雅在宮中的受寵程度,她死了,那些活著的嬪妃也不會輕易放過她唯一的女兒。如今一想,因受母親牽連,長公主趙嵐被廢,封號封地一律被褫奪,對她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起碼,能夠在爾虞我詐的深宮中安然地活命。
「我只知道,他心機很深,但又時時刻刻做出來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來。記得小時候,他偶爾也會來拾雲殿走動,不過母妃都任何人都是表面客氣,內在疏遠,他幾次碰了軟釘子,見拉攏不到皇帝的寵妃,也就只得作罷。不過,兩個人都是聰明人,誰也不會先得罪了誰。我對趙汾的印象,就停留在每一次他進宮,都會給母妃帶一些各地的新奇小玩意兒。比如,會說話的鳥,一碰就萎|縮的草之類的這些。深宮多寂寞,他知道,這些東西比金銀更能討得了婦人們的歡心罷了。」
趙嵐努力回憶著往事,趙汾做事面面俱到,當時的皇后與貴妃兩人勢同水火,互不相容,而他卻能在兩宮面前逢迎得當,足可見他的八面玲瓏。
逍遙子聽得十分認真仔細,不錯過她所說的每一個字。
「按照我們這裡拿到的情報,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讓范知堯來九道山莊選一批男性|奴隸進入王府。這些奴隸大多在十六歲到三十歲之間,身體結實,多少還有一些武力,元氣充沛。我在想,他要這些人一定不只是單純地為了在府里做粗活,要知道王府里的下人多得是。他怎麼會捨近求遠跑到九道山莊要人?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要的那些人,是生是死都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他的說法,和趙嵐猜想的幾乎不謀而合。
「最近江湖上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
趙嵐托腮,皺眉問道。
她這幾個月輾轉於出塵谷和九道山莊,對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
逍遙子臉色凝重,想了一會兒,腦子裡忽然冒出來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他該不會是在修鍊『屍兵』吧?」
「屍兵」兩個字一說出來,趙嵐的表情也變了。
別說是燮國,就連整個泰嵐大陸的歷史上,能成功訓練出屍兵的人,據史料記載,也不過五六人而已。由於這是極其兇殘的一種修鍊,又喪失人性,故而被許多名門正派視作妖邪之術,極其不齒。
傳聞,屍兵訓練成功之後,修鍊者可以撒豆成兵,幾百屍兵可以幻化為成千上萬的屍潮。這些屍兵在臨死之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因此死後怨氣極重,再加上被修鍊者輔以各種珍貴的藥材保持身體不變腐爛,灌入修鍊者自身的精血和真氣,所以他們半人半鬼,極是恐怖。
更可怕的是,這些屍兵沒有知覺,即便受傷也不會有絲毫的退卻,只要身為主人的修鍊者不喊停,他們絕對不會後退,會同敵人戰到軀殼灰飛煙滅為止。
「趙汾乃是我堂堂燮國的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怎麼會做這種損陰德的事情,難道就不怕報應嗎?」
趙嵐大驚失色,怎麼都不敢相信趙汾會這麼做。
而且,屍兵威力雖然巨大,可對於修鍊者來說也是一種潛在的危險。他們沒有七情六慾,也沒有任何道德上的認知,一旦反噬主人,後果不堪設想。
逍遙子緩緩地搖了搖頭,沉吟著開口:「報應這東西畢竟看不見摸不著,現世報又來得太少,活人只在乎眼前的榮華富貴,誰管以後下不下|陰曹地府?你可知道,史書上有記載,五百屍兵擋得住十萬大軍,如果十四王爺已經有了反意,那麼他最頭疼的,恐怕就是駐守在踏雪關的那十萬燮國的精銳部隊。」
踏雪關,位於燮國和楚國相交界的地方,一直是兵家必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