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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燮國宮中的兩股勢力

  一個時辰后,趙嵐的臉色終於恢復了正常,儘管看上去還是要比正常人虛弱一些,但毒性幾乎已經散了。 

  逍遙子燒了很多的熱水,又找來了一個大木桶,倒入大半桶的熱水,方便趙嵐在房間內沐浴。 

  她發現,儘管這裡很多年無人居住,但四周卻無比的乾淨整潔,甚至桌上連薄薄的灰塵都沒有,可見平時是有人經常來清掃的。 

  逍遙子提著兩桶熱水走了進來,見趙嵐站在地上打量著,知道她在想什麼。 

  「附近有個啞巴大叔,這些年我都是給他些錢,讓他每過幾天就來打掃一下,屋子裡的擺設也要維持原樣。所以,這裡和十幾年前相比,幾乎是沒有什麼變化的。」 

  說完,他把水桶提起來,把裡面的熱水倒進了大木桶之中。 

  趙嵐看著逍遙子熟練的動作,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怎麼會沒有變化,物是人非,斗轉星移,她已經不在了,這就是最大的變化。」 

  她剛說完這句話,逍遙子的手一顫,險些沒有握住水桶的提手。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痛苦,就像是寒冬的冰層在初春時節,終於被風吹出來了一絲裂痕,一寸寸擴大,帶著令人心疼的味道。 

  「我先出去了。」 

  片刻后,逍遙子提著兩個空桶,有些踉蹌地走出了房間。 

  看著他的背影,趙嵐的嘴角輕輕地扯出來了一個微小的弧度,她知道,逍遙子是雲雅的無數戀慕者中的其中一個,若不是因為雲雅,自己也很難能夠成功地讓他為自己做事。 

  原本,逍遙子已經在江湖銷聲匿跡多年,這一次,他再次出山,不是為了「暗河」,也不是為了她這個年輕的首領,而只是為了雲雅。 

  作為風華絕代的燮國第一美人,她的死讓無數男人痛苦,逍遙子對她用情頗深,如今得知她的女兒承襲了組織首領之位,他自然有一種責無旁貸,親自輔佐的**。 

  趙嵐褪去衣衫,輕輕邁入了木桶之中,用熱水浸泡著冰涼的身體。 

  她閉著眼,腦子裡不自覺地浮現出趙岑的那張臉。 

  一種令人作嘔的感覺浮上心頭,趙嵐很清楚趙岑只是將自己當做了替身,母親雲雅生前與他並不熟悉,皇帝的妃嬪與太子原本就是十分微妙的關係,而她更清楚後宮的生存法則,故而雲雅一直都是客氣而疏遠地對待這位八歲就被立為皇儲的少年。 

  宮中女子多寂寞,而太子的生|母早逝,因此各宮的妃嬪包括皇后本人都在偷偷拉攏著他。這其中,以皇后的表現最為明顯,她仗著自己是太子的嫡母,經常將他召到宮中噓寒問暖,以示親近。太子並不愚鈍,表面上極為恭敬,然而卻並不同她真正親近。 

  他真正想要投靠的人是多年來獨得聖寵的雲貴妃,然而雲貴妃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一直對他不近不遠。 

  最後,雲家被滿門抄斬,只剩下趙嵐一個。 

  趙岑曾經試圖為雲雅求情,哪怕多救下來一個人也好。只可惜,盛怒中的趙淵根本誰的話也不聽,加之有一眾老臣在旁攛掇,誓要將韶光郡雲家徹底從燮國抹去,雲家人根本不可能留有活口。 

  若非趙嵐自幼受盡父皇的寵愛,恐怕也會小命不保。 

  思及往事,她的臉上儘是一片的恨意。 

  從木桶中掬起一捧水,任由它們從手中自上而下地落下,趙嵐喃喃,自言自語道:「趙氏王朝,千秋萬代嗎?沒有一個朝代能夠永遠存在,國家亦是,燮國不能,任何一個國家也不能,甚至就連這整片的大陸也在不停地變化著。只有變化才是永恆不變的。」 

  趙岑已經知道自己離宮,不過,既然他敢從九道山莊把自己帶走,就說明,燮國後宮中暫時還沒有人知道她的秘密,除了皇帝。 

  西廠的人……很難對付,趙嵐知道。 

  還有錦衣衛,錦衣衛的現任指揮使呂輕塵是皇后的親外甥,而皇后一貫又與太后親近,婆媳二人倒是相處得極為融洽。錦衣衛原本聽命於皇家,但由於最近十幾年,其指揮使多為外戚,漸漸地,趙淵開始轉而培植東西二廠,尤其是西廠近些年來頗有壓制住錦衣衛的趨勢,令實力大減的呂輕塵極為不悅。 

  錦衣衛聽命於皇后太后,西廠則是趙淵的親信,這兩股勢力在宮中相互交織,各有牽連,又相互暗鬥。稍有不慎,自己這種任何一方都不打算依附的中間人就會被徹底剷除掉,趙嵐十分清楚自己的命運。 

  所以,她不想回宮。 

  原以為還要回去再謀劃上個把月,沒想到,半路殺出來的趙岑反而成全了她。 

  她自己逃出後宮是一碼事,趙岑帶著她回宮,反而被人將她劫走,又是一碼事。 

  想到這裡,趙嵐不禁笑出聲來,她伸出手,撩著木桶里的熱水,很是得意。 

  這麼一來的話,趙岑就和她的「失蹤」脫不開干係,他既然敢把她從九道山莊裡帶出來,就得對她的消失負責。那麼,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他會繼續讓採薇來扮演自己,如果有人發現拾雲殿少了個小宮女,隨便搪塞幾句也不會引起外人的懷疑。 

  「趙岑啊趙岑,你這一次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作繭自縛罷了。不過,我還要感謝你,要不是你,我還得重新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從那囚籠似的鬼地方逃出來。」 

  她咯咯笑著,回憶起趙岑凝視著自己的時候,臉上流露出來的那種表情,不禁感到一陣陣強烈的反胃。他令她噁心,因為他的不為人知的秘密。 

  太子竟然覬覦皇帝的女人,兒子暗戀著父親的妾侍,這簡直應該千刀萬剮! 

  沐浴完畢,趙嵐重新換了乾淨的衣服,她一手推開窗,一手輕輕梳理著腦後的長發,愜意地欣賞著這處別院里的景色。 

  逍遙子正在院子里練劍,他練劍的方式同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劍客都不同。 

  他不拔|出劍,也不操練任何的劍法,只是站在陽光下,閉著眼睛,一副冥思苦想的神態,看上去十分的古怪。 

  趙嵐覺得有趣,便一邊梳著頭髮,一邊靠著窗站著,想要看出來個究竟。 

  逍遙子像是沒有察覺到這道好奇的目光一樣,仍舊佇立在院子中央的那塊空地上,雙手握著劍柄,劍身自然地垂下來,劍尖指著地面。然後,他保持著這個姿勢,雙眼一直緊閉著,嘴唇也微微抿緊,一動不動。 

  此刻,是一天之中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 

  陽光還並不算熾烈,而且,風拂面而過,還有些初春的料峭,這裡畢竟是比穎城更北的北面,春日總是姍姍來遲,而且極為短暫。 

  「你就是這樣練劍的?那你打算站上多久?」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趙嵐已經把垂在腰間的長發全都梳理好了,但見院子里的男人還是站在那裡,木樁一般,站得筆直,甚至好像連表情都沒有變過。 

  她不禁有些好笑,這便是天下第一等殺手的日常修鍊嗎?看起來不僅不嚇人,還讓人想要噴飯。如果不是有好幾次親眼目睹了逍遙子出手殺人,趙嵐此刻都要懷疑眼前這一個男人,到底會不會武功了。 

  逍遙子並不回答她,似老僧入定一般,聽不見任何他此刻不想聽見的聲音。 

  趙嵐覺得無聊,轉身走到桌旁,她拿起桌上的糕點和水果,眯著眼品嘗起來,不時朝窗外看看。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一直到了午時三刻,太陽懸挂在天空中央的時候,逍遙子還是一動不動。 

  他的額角已經冒出來了汗水,沿著臉頰緩緩淌下來。 

  這個時候的陽光,已經和早上的時候完全不一樣,變得毒辣,白燦燦,照在皮膚上,要不了多久,就會令人吃痛。 

  「瘋子!」 

  趙嵐嘟囔了一句,拿起茶壺,晃了晃,裡面已經沒水了。再看看旁邊的點心水果,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她忍不住站起來,邁著大步沖了出去。 

  「你這是練的什麼功?發瘋功嗎?難道就因為我讓你收熊琱為徒,所以你現在就發神經給我看,想要讓我打消主意是不是?」 

  她徑直走到逍遙子的面前,和他近得甚至能夠看見他臉上的晶瑩汗珠。 

  此刻,只要趙嵐伸手輕輕一推,她懷疑自己就能夠把逍遙子給徹底推倒,向後栽去。 

  但她沒有這麼做,她還想要聽聽他到底會怎麼回答。 

  「他不適合修鍊我的劍法。人和人之間需要緣分,人和劍法之間也需要緣分。他和我的劍法沒緣,即便我教了,他也未必學得會。」 

  逍遙子的眉心微微一個抽|搐,接著,他睜開雙眼,平靜地看向和自己近在咫尺的趙嵐,不疾不徐地開口說道。 

  她嗤笑,不以為然,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不適合?你錯了,適合不適合不是你說的算,也不是他說的算,更不是老天說的算!是我說的算。我說適合,就是真的適合!逍遙子,別忘了,你是死過一次的人,如果我想,你隨時可以永遠地真正地死了。」 

  趙嵐的語氣略顯狂妄,但無論是她自己,還是逍遙子,全都知道,她的話里絕對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她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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