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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忘卻之人

  「威脅?」

  聞言,那人的聲音仍然很是平靜,「這是忘卻之境,哪怕你是悟道者也做不到。」

  自剛才的數次隔空交鋒后,他自然很清楚眼前的兩人也同樣是悟道者,然而,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陸長歌的道則居然真的能與他的力量對抗。

  「踏上三次迷宮岔路,如果你沒有擋下遺忘之術的話,她會和那些活死人一樣神智無存。」

  說到這裡,那人的語氣終於出現了些許波瀾,「過眼雲煙的力量從未失效,你是唯一的例外。」

  以往時記憶為引,將其在轉瞬之間盡數喚醒,旋即又徹底忘卻,此即過眼雲煙。憑藉此法,他能夠抹除掉任何人在受術者腦海內的印象,乃至回歸一片空白。

  然而,這種秘術卻無法徹底影響關於陸長歌的那段記憶,一股更為玄奧的真意擋下了忘卻的力量。

  「.……」

  聽完這番話,陸長歌沒有回答,只是再度揚起了手中符紙,漠然開口道:「點燃這張符紙之後,哪怕你是合道,也一樣會死。」

  「哦?」

  話音未落,四周的景象驟然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計其數的扭曲銘文自天際湧出,卻又如曇花一現般迅速消散,旁側的石壁逐漸虛幻,旋即徹底化為虛無,恍若無窮無盡的岔路也盡數散去,只留下了那些散落在四處的森白亡骨。

  等到一切歸於平靜之時,無盡迷宮已是徹底消散,映入陸長歌眼帘的,是一座略顯空曠的大殿,還有那一道坐在門口的模糊人影。

  看不清那人的身形,也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似乎圍繞著他的一切都被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濃霧所籠罩。

  就像是無面人一般。

  但,即算如此,隨著他指尖的起落,這一方空間內的萬物都彷彿褪去了色彩,逐漸陷入了凝滯之中,甚至包括了時間。

  無論陸長歌曾見過多少強者,都沒有任何一次感受像現在這樣真實而強烈。

  此即合道。

  「我很好奇.……支撐你這麼做的底氣是什麼,就憑你手中的那張符紙?」

  對於他這番等同於挑釁的話語,無面人卻似乎並沒有任何要發怒的意思,反倒是若有所思的問道:「主動將手段暴露出來,你覺得現在還能有用么?」

  無面人很好奇,陸長歌手中的符紙究竟具有什麼意義,能夠讓他如此有恃無恐地說出,這張符紙能夠殺死一位合道境強者。

  在自身領域的壓迫之下,他連最基本的行動已經都成了困難,又何談去點燃符紙。

  然而,領域加身,陸長歌卻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只是凝視著遠處那無面人的臉龐,神色平靜得可怕,「我有辦法點燃它,你攔不住的。」

  停頓了片刻,他竟是再度揚起了萬象劍,旋即一劍橫斬而過。

  砰!

  不過剎那之間,駭人的劍氣一閃而逝,無形的領域轟然破開一道猙獰的裂痕,凝聚到極限的寂滅之意席捲而過,徑直湮滅了那無面人周身的濃霧。

  霧氣迅速散去,無面人沒有反抗,而是平靜地攤開雙手,露出了他自己的真實面貌。

  映入陸長歌眼帘的,是一位相貌平平無奇的男子,難以分辨其具體歲數,像是銳意進取的少年,又像是沉穩敦厚的中年,可若是仔細端詳,卻也能夠感知到他身上所彌散而出的些許暮氣。

  不僅如此,在見到此人的下一刻,他的面貌便又逐漸模糊起來,彷彿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正在抹除掉此人存在過的痕迹。

  若非守護之真意庇護,連陸長歌也記不清此人的面貌。

  此即忘卻大道悟道者。 ……

  「殺意.……你想殺我,是么?」

  感受著那籠罩在周身的劍氣,無面人緩緩站了起身,似是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何必呢?我並沒有想要殺你的意思。」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當然想殺了你。」

  斂去眼中一閃而逝的鋒芒,陸長歌神情不變,低聲開口道:「不過.……沒必要到魚死網破的地步,我還需要你來救她。」

  「無稽之談。」

  聞言,無面人搖了搖頭,似乎很是不解,「你為何會覺得我會救她?」

  說到底,他始終難以理解陸長歌如此自說自話,究竟是有著什麼依仗。

  「你會救的。」

  不等他繼續思考,陸長歌徑直抬起頭,視線彷彿穿透了那層層籠罩的迷霧,再度重複道:「你會救的,忘卻之人。」

  無面人的聲音凝固了。 ……

  ————

  每一代忘卻之人,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悲劇。

  何為忘卻之真意?

  於自身而言,是一種無言的悲哀。

  沒有人能記住他的相貌,沒有人能記起他的名字,即算是曾經相談甚歡的摯友,再次見面時也是形同陌路。

  他不存在於任何人的記憶之中,也彷彿不曾在這個世上留下半點來過的痕迹。

  於他人而言,則更是一場難以想象的災難。

  不論境界,不論修為,任何人同他在一起都會被忘卻的力量所影響,時間越長,所遺忘的記憶就越多。

  最初之時,只會遺忘掉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遺忘掉一些印象不深的人,影響並不明顯。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忘卻的影響便會逐漸擴散,就像是憑空截去一段記憶一般,原本正常的記憶開始出現斷層,記不清過往之事,邏輯也開始出現紊亂。

  若是影響進一步加劇,記憶大片斷層,亦或是崩潰,則連血肉至親也會忘記,同痴傻之人一般無異。

  而到了最後一步時,則是徹底神智無存,忘卻他人,忘卻自我,甚至於忘卻身體的本能。

  人的靈魂就像是一面塗滿色彩的石壁,而忘卻的力量則是將這些色彩盡數洗去,變成了一面不染任何塵埃的鏡子。

  和那些活死人一樣。

  他已經造成了太多的慘劇,儘管那皆是無心而為之。

  他的存在本就是個錯誤,災厄不盡然是有他而起,可他所過之處便再無半點幸福。

  忘卻是世界的敵人,若是換一種說法,忘卻是這三界所有生靈共同的敵人。 ……

  ————

  「你是怎麼知道的.……?」

  沉默良久,忘卻之人才終於重新望向了陸長歌。

  若是細看便能發現,不知何時,他的身體已是忍不住有些顫抖。

  「是它告訴了我。」

  陸長歌揚起了手中的殘破符紙。

  為何有恃無恐?

  那是因為從常習羽出現異常之後,他自知難以扭轉局勢,便直接通過符紙和陸博康取得了聯繫。

  而剛才那些話,也是陸博康告訴他的信息。

  想到這裡,陸長歌眼神微動,再度補充道:「它還告訴我,每一代忘卻之人皆是內心至純至善之輩。」

  的確如此。

  就像是一種難以理解的詭異詛咒般,如果上一代忘卻之人身死,忘卻的力量則會自行離體而出,附著在下一個人身上。至此,痛苦也會隨之轉移到下一任忘卻之人身上,悲劇便會再度延續。

  然而,他卻並沒有輕易選擇就此解脫,而是獨自背負著這種難以言喻的痛苦與折磨度過了無數年。

  「至純至善?」

  從陸長歌口中聽到這個詞語,忘卻之人竟是慘笑了幾聲,「這是我聽到過的最好的笑話。」

  無論初心究竟如何善良,他那滿腔的熱血都早已經被時間埋藏遺忘。

  當初心灰意冷之時,他終於決意離開外界,在虛空之中遊盪,意圖躲藏在一片封鎖空間內了此餘生,卻不曾想因此誤入了赤陽宗內,忘卻道則自行擴散,竟是將那些赤陽宗弟子盡數影響在內,摧毀了他們那早已變得脆弱不堪的神智。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得通過秘術將其消散的記憶匯成一片銘文之海,試圖延緩些許記憶消散的速度。

  可惜的是,忘卻的力量難以逆轉,隨著時間的流逝,那龐大的銘文之海也開始逐漸縮小,越來越多的記憶徹底散去,不復存在。

  自那以後,他徹底心死,從此再也未曾走出過這座大殿。

  「我不在乎是不是笑話。」

  凝視著懷中的常習羽,陸長歌輕聲開口道:「我只需要.……」

  還未等他把話說完,常習羽便已是緩緩睜開了雙眼。

  「嗚……!」

  然而,下一瞬,她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腦袋。

  「習羽!」

  見此情形,陸長歌低喝一聲,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

  「.……」

  「你是.……陸長歌?」

  磅礴的守護道則在體內流轉,常習羽臉上痛苦之色稍緩,眼角卻是不自覺的留下了兩行清淚。

  「欸……誒?」

  為什麼會哭.……?

  不論她如何擦去眼角淚痕,那淚水仍彷彿流不盡一般自她眼眶裡湧出,直至淚流滿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為何而哭,唯一能做到的,只有默然地抱住眼前的男人。

  像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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