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落下帷幕
片刻之後。
「原來是這樣……」
瞥了一眼裡屋那躺在床上的瘦削身影，何正華的聲音很輕，「嘯雲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么……可為何我醒了，他卻還沒能醒過來？」
「他和魏靈當初都是形神俱滅，或許也正因為如此，他們蘇醒所需要的時間要比你更長。」
陸長歌開口回答了他的疑問。
「呼……那我就放心了。」何正華鬆了一口氣。
「放心了么？」
陸長歌眼中閃過些許古怪之色，冷不丁的開口道：「可別高興得太早了，潭洲城內還有一堆爛攤子等著你們去處理呢。」
聲若驚雷，驚得在座的眾人都是為之一愣。
聞言，何正華像是如夢方醒般，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臉上滿是焦急之色，「壞了.……長歌，你怎麼現在才提醒我們這些事呢？！」
「哈哈哈……不用這麼著急，我已經囑託過了趙大人，他會處理好的。」
看著他的反應，陸長歌嘴角不免露出幾分笑意。
緊繃的面色微微鬆緩，但很快，何正華還是搖了搖頭，沉聲道：「有養心在處理么……不行，我終歸還是要親自去看看。」
「的確如此。城防司那邊，我也要去處理剩下的事務。」
一旁的華重山臉上閃過幾分落寞之色，輕聲開口道：「只是.……他們應該已經不認我這個總兵了吧。」
回想起當時的景象，他的目光逐漸黯淡下去。
在屬下的眼裡，自己終究成為了一個為了利益而出賣潭洲，出賣同僚，惡事做盡的卑鄙小人。
「你覺得可能么？」
沒有讓華重山繼續醞釀傷感的情緒，陸長歌笑著看了他一眼，溫聲道：「申冤只不過一句話的事而已，我會去幫你的。」
在眾多散修和城防司士兵的眼前擊殺了邪魂，拯救了潭洲，這已經足以把陸長歌的名望推升到超越任何人的高度。
而在如此大勢之下，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他所說的話，更何況，華重山的叛變本就只是一個假象。
「這樣嗎，長歌……」
片刻的沉默之後，華重山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
「謝謝.……」
「用不著客氣。」
環視了眾人一圈，陸長歌攤開手心，數道柔和的光芒籠罩住他們的身體，耀眼的法陣在腳下凝聚成形。
「去吧，去揭開屬於這潭洲的新景色。」 ……
————
然而，要處理的後續問題遠比眾人想象中的要多，在幾人的忙碌之中，三天時間一晃而過。
趙養心的臨場應變能力極為出色，第一時間安撫好了散修和民眾的情緒，將關於獸潮的真相如實發布在了懸賞榜上，並通知城防司取消了戒嚴，在眾人返回潭洲城時，大局已經基本穩定下來。
重回城防司，華重山確實受到了所有屬下的誤解，但陸長歌很快便趕到那裡，同之前那些被當作棋子的士兵解釋了一番，消除了這個誤會。
張安也醒了，本應修為盡廢的他被陸長歌用丹藥治好了傷勢，只是，他始終還在為當時自己所做出的衝動行為而感到后怕。
何正華不眠不休了整整三天，將這些日子積攢的卷宗全都批閱了個乾淨，而趙養心也沒閑著，將當初滅門案等一系列案件的真相公布給了民眾。自然，引起了城內的一陣軒然大波。
他們心底的那個青天回來了。
不過，讓人哭笑不得的是，當時錯殺了他的周凱也得知了這一切。何正華三天沒能合眼，周凱就不吃不喝跪在地上等了三天，最後，是眾人好不容易才將其勸了回來。
身為一介閑人，徐富貴卻也沒能落得清閑，客棧被毀，他和兒子這幾天都在忙著重建，不過還好，有黃雲化一家子陪著他們一起開工，不出意外，兩家人以後都會生活在嶄新的客棧里。
昏睡了兩天，狼嘯雲終於從悠長的夢境中醒轉過來，陸長歌告訴了他所發生的一切，以及他失去了自身道則的事，不過，他似乎並不在意。
他這一醒，倒是把苦等幾天的兩個孩子給樂壞了。
至於那些一直被軟禁在這裡的妖物，它們終於得到了解放，陸清月構築了一個傳送陣，將所有妖物盡數送到了接壤蠻荒之地的潭洲邊境，臨別之際，還送了它們一道法器護身。
至於之後的事，就不是陸清月該去擔心的了。
戰端結束，經多方面消息的傳遞和告示，潭洲城內的民眾都徹底明白了真相，也明白了，那些曾經被自己所唾罵過的人，究竟付出了多麼慘重的代價，才能奪回潭洲這一片朗朗乾坤。
為了表示對陸長歌等人的尊敬和歉意，他們自髮雕刻了四座巨大的石像，矗立在城門口上，以紀念四人的不朽功績。
華重山，何正華，陸清月，陸長歌。
或許多年之後，他們早已消逝，但潭洲百姓也會將他們的事迹一直傳頌下去。
經此，潭洲之戰終歸是落下了帷幕。 ……
————
數日之後，城主府內。
「你想好了么？」
看著面前清瘦的人影，陸長歌露出了些許無奈的笑容。
「當然，養心會是一個好城主的。」
平靜地摘下了頭頂的烏紗帽，何正華眼中滿是釋然之色，輕聲道：「我已經累了。」
他一生都在同這世界的陰暗面所鬥爭，最後，雖然沒有驚心動魄的搏殺過程，但也同樣給了自己一個交代。
現在，他只想彌補當初一意孤行時對妻子的那份虧欠。
辭官歸隱，無疑是他最好的選擇。
「既然你決心已定，那我也沒必要再去勸你。」
陸長歌也並不是真的想去勸阻何正華，他只是覺得有些可惜而已。
「不過，如何交接城主也是個問題……」
似是想到了什麼，何正華正色了些許，沉聲道：「養心的資歷和人望都絕對足夠，只是……長歌，陛下當真說了那使者會前來處理潭洲一事嗎？」
這也是幾天來困擾眾人的問題之一。
據東方戎所說，那使者應該數天之前就已經到達了潭洲，卻一直沒有露面，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他的四方之印已經破碎，無法轉交給趙養心，自然也就無法完成職位的更替。
「她說是說過，但，恐怕這其中又產生了什麼變故。」
聞言，陸長歌眉目微凝，輕聲道：「先等等，如果再過幾天仍然沒有反應，你還是上報給朝廷吧，至於這段時間，小心一點。」
「呵呵呵……不用擔心，在我晉陞四境之後，終歸還是多出了一些手段。」
嚴肅的神色緩和了些許，何正華嘴角浮起一抹淡然的笑意，溫聲開口道：「你呢？潭洲事了，接下來是回家族么？還是，繼續你的旅途？」
「這個……」
聞言，陸長歌苦笑著看了他一眼，緩緩攤開手臂。
「我不知道。」
真正感受過那種無力的痛苦和絕望，自然會去索求更強的力量，但，他暫時還沒有明確的目標和方向。
「……」
「以你的天賦和實力，且行且看便是。或許，重明城是個不錯的選擇。」
何正華沉思了片刻，緩聲提醒道：「各大仙宗皆有勢力分佈在那裡，總能有適合你修行的術法，更何況，陛下不是還說任你取走一件寶物么？」
「哈哈哈……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眼中戰意逐漸凝聚，陸長歌緊了緊腰間的萬象劍，朗聲道：「正合我意。」
帝都重明。
那將是他下一次的征程。
……
————
當天黃昏，為了給陸長歌兄妹倆餞行，眾人齊聚在了客棧之內。
「乾杯！」
……
隨著宴會的進行，觥籌交錯之間，氣氛也愈發變得熱烈起來。
「呼……」
再灌下一口酒，黃雲化放下酒杯，有些惋惜的開口道，「可惜啊，拓跋姑娘已經隨她爺爺回了妖族，這一餐，可就沒她吃的份了。」
想起了拓跋心當初的光榮歷史，徐富貴不禁莞爾，緩聲道：「等她下次過來再吃便是。」
「哈哈哈……」
……
正當兩人聊得正開心時，身旁的華重山似是想起了什麼，出聲問道：「對了，既然拓跋姑娘回了妖族，嘯雲，你不準備回去一趟嗎？」
聞言，眾人的交談聲停了下來，目光頓時聚焦到了他身上。
「我……？」
忽然提及這個問題，狼嘯雲愣了一瞬，旋即緩緩搖了搖頭，輕聲道：「會回去的，但……不是現在。」
「不是現在？」
陸長歌饒有興緻地開口問道。
「等我在客棧的生活穩定下來，我會回族中看看的。」
停頓了片刻，他臉上浮起些許平靜的笑容，「在那之後，我不再是妖族的狼嘯雲，而是……雲來客棧的狼嘯雲。」
其實，他在狼族本就沒有親人，即便是朋友，也寥寥無幾。
他所說的回族，只不過是同過去的自己道別，僅此而已。
「好小子……」
聞言，陸長歌眼中閃過幾分訝然之色，輕聲道：「果然，你才是我們中變化最大的一個。」
如果說，其他人都不同程度的獲得了成長，那狼嘯雲便是產生了蛻變。歷經了生死的輪迴，所鑄就的，是他那澄明而透徹的心靈。
「陸大哥過獎。」
感受到陸長歌那驚嘆的目光，狼嘯雲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也只是想著怎麼照顧好兩個孩子罷了。」
「哈哈哈……」
陸長歌大笑幾聲，高舉起了手中的酒盞，朗聲道：「為了這句話，敬你一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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