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東方戎
「看來，我今天是註定白跑這一趟了。」
不知過了多久，看著地面上的幾人，拓跋玄很是無奈地聳了聳肩膀，緩聲開口道：「既然你身為陸家之人，那我再作招攬恐怕也沒有意義。」
你那是招攬么……
聞言，陸長歌不著痕迹地撇了撇嘴，沉聲道：「多謝兩位前輩好意，兩位……還是請回吧。」
「前輩……」
女皇的身形波動了一瞬，旋即又迅速恢復了正常。
「讓我走倒是沒問題，不過……」
拓跋玄話鋒一轉，視線落在了孫女的身上，溫聲道：「可心，和我一同回去吧。」
「你做夢去吧。」
輕輕抱起魏靈的身體，拓跋心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冷哼一聲，懶得再搭理他。
要不是魏靈姐被救了回來，她連和拓跋玄說話的興緻都沒有了。
之前那幾番舉動，已經讓爺爺在她心中的地位跌落到了谷底。
「這……老夫承認，剛才確實有些衝動的地方，但……那也是為了你好。」
見狀，拓跋玄的臉上閃過幾分尷尬之色，緩聲道：「其實我倒也不是強迫你回去，只是……你所參悟的道途，應該不是出於自身的體悟吧，你，只是傳承者。」
他能感受到縈繞在拓跋心身上的道則。那是一股極為古老，能夠洞察世界真實的力量。
「……」
聞言，拓跋心眼中的怒火緩緩散去，陷入了沉默。
「可心，給予你傳承的那位前輩，或許已經被歲月湮沒在了塵埃里，希望，你能夠去族中的戰魂碑前留下他最後的痕迹。」
見她情緒逐漸平靜下來，拓跋玄補充了一句。
戰魂碑，那是刻印著歷代妖族悟道者名號的豐碑，而身為傳承者的她，自然也承擔上了傳頌其名號的責任。
「那位前輩么……」
陸長歌也想起了那個封印殘魂，滯留在一截妖骨之中不知多少歲月的老者。
一直未曾踏入輪迴，只是為了將自身的道則傳承下去。
「我……」
拓跋心的眼神有些黯淡，不過很快又仰起小臉，輕聲開口道，「我會回族中祭拜師父的。」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到了這個時候，她也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第一次的旅途，到這，就要結束了。
潭洲的戰事全面落幕，她也沒了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
「小丫頭，又不是不能再回來，等你把族中的事情處理完了，隨時可以來客棧坐一坐。」
看著拓跋心那不舍的神色，徐富貴自是明白了緣由，笑眯眯地開口道：「以後你過來，食宿全免。」
在他身後，華重山和黃雲化兩人也笑著點了點頭。
「可心，下次見面，希望能夠見到一個嶄新的你。」
輕輕擁抱了一下她的身體，陸清月臉上浮起些許柔和的笑意。
「暫時的離開，只是為了更好的重逢。」
陸長歌目光中有些複雜，同她對視了一眼，輕聲道：「我會期待著那天的到來。」
話到最後，他張開了手臂，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
「嗚……！」
臨別之際，眾人的安慰縈繞在耳畔，拓跋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情緒，撲進了他懷裡。
「我會來找你們的……」
無數零星記憶的片段湧上心頭，她眼角逐漸泛起了點點淚花。
和同伴的歡笑，和對手的爭鬥，和摯友的離別，還有那歷經生死的再會。
以及……和他那段刻骨銘心的情感。
一切的一切，都讓她難以忘懷。
……
用力摟緊了懷中那顫抖的嬌軀，陸長歌默然地閉上了雙眼。
……
————
離別的時間總是短暫的。
唰！
隨著一束耀眼的流光，法陣逐漸黯淡了下來。
「走了么……」
凝望著那逐漸消失在天際的幾道身影，他有些感慨地自語道。
帶著還在沉睡的魏靈，拓跋心終歸還是和爺爺回了妖族。
這一去，又不知何時才能夠相見，身為獸王一族的公主，或許她同樣背負著難以想象的重任。
「哥，剛才可只能算作是特殊情況。」
陸清月撅起小嘴，輕哼了一聲。
看在可心要走的份上，她才沒和哥哥計較那個擁抱的問題。
感受到妹妹嗔怪的視線，陸長歌臉上不免露出些許苦笑，緩聲道：「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
「這個模樣，你們是……徐富貴，還有華重山吧。」
環視了眾人一圈，女皇出聲打斷了他們的思緒。
視線聚焦在徐富貴的身上，她的身形波動了片刻，輕聲道：「如此變化，這就是歲月么……連朕都差點沒能認出你來。」
眼前之人變化實在太大，若不是見到他身後的華重山，她也無法將當年重明城內那個萬人追捧的浪蕩公子和現在這個臃腫滄桑的男人聯繫在一起。
「草民徐富貴，多謝陛下關懷。」
見女皇終於注意到了自己，徐富貴恭敬地拜倒下去，眼中卻滿是複雜之色。
往昔那不堪的回憶再度被揭開，浮現在了他腦海里。
「那不是當時的你們能夠踏足的領域，結局如此，非她……朕之本意。」
四方之印流轉，三枚流光溢彩的丹藥自女皇袖袍里飛掠而出，落在了他掌心。
「這裡的丹藥可助你們突破四境，也算是……彌補些許朝廷對你們的虧欠。」
「……」
沉默了片刻，兩人顫抖著握緊了手中的丹藥，重重的跪倒在地上，嘶聲開口道：「多謝陛下……」
其實，過了這麼多年，他們的心裡早就已經看開了當時所受的那些冤屈和苦難，如今他們所在乎的，唯有他人的認可。
而女皇那一句話所蘊含的分量，遠比三枚突破境界的丹藥要重。
那代表著一個答案。
……
————
處理完陳年舊事，女皇也是輕舒一口氣，望向了陸長歌的方向。
剛才一直在爭執於悟道者的歸屬，待她放下這個問題之後，她才感知到，此地曾發生過一場血戰。
直到現在，仍然有絲許邪異的力量飄揚在這片天地之間。
「朕疏於朝政，未曾在意過潭洲之事，實乃朕之過錯。所幸，此地能得你們護佑。」
說到這裡，她微微頷首下去，以示對眾人的感謝。
「陛下謬讚。」
「這是你們應得的讚許。」
四方之印泛起一陣微茫，女皇攤開了手心，緩聲道：「作為答謝，陸道友，你若是來了重明城，可在八荒樓內取走任意一件你所中意的寶物。」
「多謝陛下。」
陸長歌抱拳行了一禮。
「潭洲一事，朕已派人前來處理，不出意外的話，今日便能夠得到她的消息。」
神光逐漸黯淡，女皇的身形迅速散去，輕聲道：「朕還有政務在身，就此別過諸位。」
話音未落，她的法相已是徹底消散在原地，與此同時，一道聲音在陸長歌心間響起。
「悟道者之間，不必拘泥於那些繁文縟節，叫我東方戎就行了。」
……
————
片刻之後。
「還真是……乾脆的人。」
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陸長歌不由得一聲苦笑。
不愧是這武國的君王，即便是身居帝位，言行舉止間仍難免保留著些許武人的影子在內。
「呼……」
他長舒了一口氣。
意外來客總算都離開了這裡，他也終於能好好考慮，該如何收拾這戰後的殘局了。
環視了眾人一圈，很快，他的視線落在了仍然處於昏迷的狼嘯雲身上。
「嘯雲還沒有醒嗎？」
「沒有，或許還需要一段時間。」
聞言，徐富貴抹了一把臉上的老淚，恢復了幾分平靜，沉聲開口道：「長歌，我們先去譚家村找老何他們吧，還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他記得很清楚，被救回的何正華目前就在譚家村，也正因如此，才會這麼急迫的想要再見到他。
「沒問題。」
陸長歌微微點頭，扶起狼嘯雲的身體，腰間傳送法器的光芒一閃而逝。
……
————
唰！
眾人的身形浮現在譚家村內。
還未站定下來，徐富貴已是高喊出聲道：「老何！老何！老……」
他的聲音停頓了。
在他的視線里，一道清瘦的人影推門而出，臉上滿是無奈的笑容。
「噓……小點聲，筱雲還在睡覺呢。」
聽見耳畔那熟悉的嗓音，徐富貴已是瞬間紅了眼眶。
……
————
許久之後。
「呼……長歌，潭洲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安撫下眾人激動的情緒，何正華長舒一口氣，出聲問道。
「不對……看來我一時也糊塗了。」
略加思索了片刻，他不由得露出幾分苦笑，「連起死回生都能做到，想必，潭洲的混亂也早已平定……長歌，是你請來了擁有超凡神通的大能吧。」
在他重新恢復意識時，才發現自己那完好的身體。無疑，他是被某種玄奧的力量所救了回來。
屁的大能，一個為老不尊的東西……
陸長歌不著痕迹地撇了撇嘴，「勉強算是個族中的長輩。」
「勉強……」
聞言，何正華不由得失笑，溫聲道：「你和那位前輩關係不好嗎？」
「哥，你就別口是心非了。」
談到了這種問題，陸清月也難得的開口補充了一句。
「嘖，你啊……」
見眾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陸長歌無奈地捏了捏妹妹的小手，緩聲開口道：「那是自我和清月下山遊歷后就一直在暗中保護我們的長輩，我請他出手，救下了你們三人。」
「三人……？」
何正華臉上的笑意緩緩收斂，沉聲道：「看來在我死後的這段時間，還發生了不少變故。」
「的確如此。時間還長，慢慢和你說吧。」
陸長歌沒有繼續在屋內討論此事，轉身推開門，走向了譚家村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