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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望舒】07 終是別離

  因著昨夜去了天堂酒吧的事,許望舒心裡總覺得對葉煕陽有所虧欠。其實這虧欠毫不必要,但畢竟不是出於自己的本心。他在心裡盤算著補救的法子,突然想起葉煕陽的生日就在除夕夜。 

  送他什麼生日禮物好呢?他在商場兜兜轉轉,突然瞥見了一款風衣,當下便認定了。和葉煕陽相處久了,他對他的喜好可謂了如指掌,連左雨澄這個女朋友也遠遠比不上。 

  「先生,你是要黑色還是褐色?」售貨員問,「以您的氣質,穿黑色更好看。」 

  「不是給我自己買的。」許望舒淡淡答道,細緻對比著兩種顏色,最終還是挑了褐色。 

  從商場出來,他並沒有馬上回屋,而是先打車去了一趟『品澤軒』。 

  齊澤軒看見許望舒,驚訝之餘更是驚喜,笑著問:「你怎麼來了?」 

  「我還不能來了?」 

  「你算算,你出獄以後,有主動來找過我嗎?」齊澤軒笑著給他倒了一杯茶,「說吧,找我什麼事。」 

  他和齊澤軒向來有話說話,從不拐彎抹角:「我來,是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我記得去年除夕,齊奶奶是和雨澄一塊過的。那今年除夕夜,你能不能讓我和雨澄到品澤軒來和你們一塊守歲?」 

  齊澤軒很是困惑:「好端端的在家裡過不就好了,何必到我這兒來?更何況品澤軒還有一大幫春節不回家的工人,你倆也跟他們不熟。」 

  「就是希望人多熱鬧,更何況那出租屋也不是我們的家,在哪兒過都一樣。」 

  齊澤軒還是不理解:「那我和奶奶可以去你們那裡啊,呆在屋裡守歲總是更好的。」 

  許望舒依然固守:「你要是走了,那品澤軒的工人怎麼辦?」 

  「這沒什麼,就讓管事組織大家過好了。」 

  見無論怎麼都說不通,許望舒才終於道出自己的真實目的:「其實,最關鍵的是,那天不僅是除夕,還是葉煕陽的生日……」 

  齊澤軒蹙起眉頭:「所以,你其實是想給葉煕陽辦一個熱鬧的生日聚會?」 

  許望舒點點頭,本以為這件事不在話下,可齊澤軒的眉頭卻越來越深鎖。 

  「有什麼問題嗎?」他疑惑。 

  齊澤軒沉吟不語,良久才重新開口:「從你出獄以後,我一直有一種感覺,但不知道對不對。」 

  許望舒心裡一沉:「你說。」 

  齊澤軒嘆了一口氣:「如果我說錯了,你不要在意。我只是想問,你對葉煕陽……」 

  最後半句沒有說出口,留下長長的省略,但意思已明確無比。 

  許望舒咬咬牙:「是。」 

  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許望舒本以為齊澤軒會找理由拒絕,或者默默起身離去,可是沒有,靜默半晌后,齊澤軒只是淡淡說:「我理解的。」 

  「嗯?」這下,反倒是許望舒覺得驚奇了。 

  「早在雨澄來監獄見我時,她就告訴我,她覺得自己從來不懂得你在想什麼。我也一直在思考,是什麼讓你對她四年的深情無動於衷。後來,當我看到你面對葉煕陽的時候,我隱隱有些明白了,卻不敢確定。」齊澤軒凝神思慮著,「望舒,你平時說事從來不跟我繞彎子,但你剛剛為了讓我幫葉煕陽辦生日聚會,居然和我曲曲折折拐了這麼大一個彎。」 

  聞言,許望舒垂眸盯著茶杯,瀲灧的茶葉沉沉浮浮,飄無定所。他嘆息一聲:「我也沒有辦法……」 

  「我明白,你有你的難處。」齊澤軒眉目收緊,「可是你和葉煕陽把雨澄夾在中間,有沒有想過她的難處?」 

  許望舒微微搖了搖頭:「她還不知道……」 

  齊澤軒輕笑一聲:「你以為,她真的不知道嗎?連我這個外人都看出來了,你們和雨澄朝夕相處,以她的機敏,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只不過是自欺欺人,不願意承認罷了。」 

  許望舒低頭不語,齊澤軒便接著說:「你該知道,雨澄最看重的,便是一個情字,旁的道理她雖然懂,但只要遇上感情,別的便都不管了。你想想,你既是她的所愛,又是她的情敵,她能說服自己接受嗎?只能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隨時可能崩塌的關係,因為她還珍惜你,也珍惜葉煕陽。」 

  齊澤軒說得雖然有道理,可許望舒回憶過往,腦中都是左雨澄與葉煕陽纏綿悱惻的畫面,她何時曾有過難受?更重要的是,他現在還不想離開葉煕陽,雖然呆在他的身邊要忍受千刮萬剜的疼痛,但他依然捨不得他。 

  齊澤軒瞧著許望舒眉頭深鎖的倔強模樣,心知他現今還無法理解,嘆道:「葉煕陽生日聚會的事,我幫你。既然你指明要在我這裡辦,心裡應該也已經差不多計劃好了。說吧,想要辦成怎樣的?」 

  於是,許望舒便將去年國慶節鑽井隊篝火晚會的布置和環節一一向齊澤軒敘述,還在其中添上了推車送生日蛋糕、熄燈后漸點紅燈籠等環節。 

  許望舒盤算著:「對了,還要準備一把吉他,我會買來帶給你。」早在井隊,他便研究過葉煕陽所用吉他的品牌和材質,想在這次挑一把相近的,「你別主動說已經準備好了吉他,就告訴雨澄你把場景布置成了什麼樣,她聽了,就會想起在井隊時的篝火晚會,應該會特意讓你準備一把。」 

  葉煕陽驚訝地抬眸:「這麼說,你不想讓他們知道,這聚會是你提議辦的?」 

  許望舒點點頭:「以雨澄的名義吧,如果是我辦的,熙陽不會接受,更不會開心。」 

  齊澤軒嘆息一聲,將一條一條的要求細緻記下,心中的悲哀也越來越重,這悲哀,是為望舒體貼入微的痴心,更是為雨澄進退兩難的境況。 

  在許望舒的授意下,齊澤軒布置好了一切,這才打電話給左雨澄,邀請她和許望舒一同來品澤軒守歲。雨澄聽了,自然而然提出順便幫葉煕陽辦個生日宴,齊澤軒一口應允,左雨澄便不再多問,只在齊澤軒描述了晚會場景之後加了一句:「再準備一把吉他吧。」 

  本以為許望舒安排得這樣完善妥當,大年三十那一天必定是喜氣洋洋。可當齊澤軒開車去接他們三人時,卻感到了一股異常壓抑的氣氛。 

  黑色還是褐色?反反覆復的這個問句,什麼都未曾說出,卻也把什麼都說破了。直到左雨澄捧著兩件風衣對葉煕陽步步逼問時,許望舒才不得不承認,齊澤軒的話果真是對的。 

  左雨澄是什麼時候開始覺察到的呢?或許是發現了他和她給葉煕陽買了同一款風衣時,或許是他輕而易舉幫葉煕陽找到了領帶時,或許是他毫無怨悔地頂罪入獄卻不斷拒絕她時,或許是那個集裝箱的深夜,她和周婭楠一同觀看電影《斷背山》時。 

  她到底在心裡埋藏了多久、隱忍了多久、絕望了多久,才有了那一句反覆反覆的逼問:你喜歡黑色,還是褐色? 

  可即使是這樣,她依然為了維繫那一點微薄的情誼,在最後的關頭猛然打住,嘆息著自我安慰道:「其實,都很好看呢……」 

  許望舒便是在這個時候,第一次動了要離開的念頭。 

  為葉煕陽準備的生日篝火晚會,按照許望舒的籌謀,布置得同當年一樣。只不過飯菜更精緻、環境更古樸、空間稍狹小,少了荒野之中那林間流水伴奏的潺潺之意。他站在遠處,靜默看著葉煕陽摟過左雨澄當眾親吻,心中的痛楚已近於麻木。 

  唯有當葉煕陽情難自抑地再次唱起那首原創的歌,諸多往事才再次洶湧地泛上心頭。 

  曲調未變,歌詞已改。這讓許望舒想起當年,那些葉煕陽在集裝箱里反覆練習曲譜卻從不唱出來的時光。如果歌詞可以更改,那麼是不是有一天,他也可能出現在他的歌里?或者,出現在他心中的一個角落? 

  他當然明白,這一想法如同天方夜譚。 

  晚會有著順利的開頭、浪漫的經過,卻無法得到一個圓滿的收尾。 

  當葉煕陽一步步朝許望舒走來,執意要完成那個荒唐的遊戲時,他明白,離開的時候,真的到了。 

  這一個吻,是他和葉煕陽的唯一一個吻,卻無關風月、無關情感,而是遊戲的戲弄、自尊的羞辱,甚至,還是葉煕陽同左雨澄賭氣的一顆棋。許望舒自嘲地苦笑,從頭到尾,他竟都只能是一顆棋子。這個吻,將他最後一絲留在他身邊的尊嚴擊破,徹徹底底地失去了所有辯駁的勇氣,只能倉皇逃離,沒有歸程。 

  從前他對葉煕陽,都是小心翼翼的維護和愛意,只有此時,屈辱、怨懟、悲傷、憤怒全都交匯在一起,讓他無法控制地狠狠給了葉煕陽一拳。 

  井噴的那一天,葉煕陽也曾經給過他這樣的一拳。現在他還給他,從此以後,不必再見。 

  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就像左雨澄在他手心刻下的字。他愛著的是葉煕陽,可該愛的,卻是左雨澄。但是,誰又能分得清對錯呢?他又如何能控制自己到底愛上誰? 

  三個人的交錯相戀,相顧無言,唯有不見。 

  他回到出租屋,收拾好所有的行李,乾乾淨淨地來,乾乾淨淨地去。可面對這茫茫的街景,他能去哪裡呢? 

  現在這個時節,各個石油公司的招聘幾乎全部完成。辭去了在葉煕陽那裡的工作,他要如何才能養活自己? 

  正想著,許望舒摸到了衣兜里放著的那張名片。 

  管熙。某石油公司高級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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