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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望舒】04 沉默交易

  許望舒醒來的時候,已經身在顛簸的汽車上,第一反應便是詢問羅毅的所在。他必須在調查人員趕來之前,和羅毅做好溝通,保證葉煕陽和左雨澄相安無事。 

  隊里的工人臉色黯淡:「羅隊長,他死了……」 

  許望舒心下一沉,獃獃愣怔在原地,很快便有更大的恐慌襲上心頭:「那別的人呢?」葉煕陽呢,他還好嗎? 

  「其他人都好好的,只有羅隊長一個人……」 

  這句話,既令他為羅毅哀婉沉痛,又慶幸葉煕陽平安無事。如此,這番罪責的說辭,便能在他的掌控之中。有執勤表的證據,又有朱小二和楊堅這兩個人證,無論事故後果如何,他都要儘力自己承擔。 

  果然,許望舒住院不久以後,便有警局的人員前來調查。 

  他說,左雨澄生病,羅毅要求他去代班,雖然他剛剛值過白班,這代班不太合理,但因為是羅毅要求的,只得承擔。 

  他說,他對羅毅的代班要求心有不滿,執勤的時候也心不在焉,所以沒有發現數據的異常狀況。 

  他說,葉煕陽只是作為技術員來錄井房看看,很快便走了,事故發生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在錄井房。 

  幾番取證之後,警方並未發現異議,決定對許望舒等5人採取拘留,於一周后在人民法院進行公開審理。 

  許望舒靠著清冷的牆壁,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公開審理?那葉煕陽也會來吧?他會明白自己這樣做是為了什麼嗎?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一直無欲無求地付出,可一想到羅毅的去世,心中便滿是酸澀。羅毅正氣一生,娶妻生女,只將那個人藏在心中,不知道去世之時,心中是否曾有過惋惜? 

  許望舒已擺明自己的位置,他不苛求葉煕陽的回報,卻也不甘心一直保持沉默。今次他所做的事,葉煕陽和左雨澄必定有所揣測,雖然他是為了葉熙陽,但從明面上來看,最大的受益人卻是左雨澄。他不求葉煕陽以同等的深情回饋與他,卻更不願良苦的用心被葉煕陽誤會。就這一次,這一次,他要讓葉煕陽知道,他是為了他。 

  庭審之時,不能和家人朋友說話,他便寫了一張字條,花錢託人給坐在觀眾席上的葉煕陽帶去。 

  只有一句話,卻說得再明晰不過。 

  「為你不為她,無悔。」 

  葉煕陽收到這張字條,眉頭緊蹙,遂將字條揉成一團揣進兜里。庭審到一半,見許望舒字字句句供認不諱,又把揉皺的字條拿出,抹平鋪開,再細細看了幾遍。到庭審結束,宣判結果出來,許望舒判刑一年,他拿出字條,一點一點慢慢撕掉,直到確定再無法拼湊回去,才將所有紙屑扔進了垃圾箱。 

  葉煕陽一直秉承著他人的情誼不需以情償還,可面對許望舒如此浩瀚的深情厚誼,他亦不禁為之動容。 

  可是,許望舒是一個男人,動容之後,便是更加洶湧的抗拒。 

  他能選擇的,唯有假裝不知道這一切,將這一紙深情扔進垃圾箱,才能讓自己稍許平衡。 

  如果沒有這張紙條,許望舒入獄以後,以他們的好友之誼和替罪之恩,葉煕陽是必定會去看他的。可是如今,葉煕陽不想面對他,不想提起他,斷然不願再多看他一眼。 

  不見,心中才能多一份安定,才能讓自己少承擔一點情債的負累。 

  他不去見許望舒,但雨澄必定是想去的。他不該攔她,也攔不住她。想著,葉煕陽嘆息一聲,去求了一份監獄會見申請書,正往回走時,周婭楠卻在前方攔住了他。 

  她的雙眼還微微泛紅,遞來一張紙:「我父親的追悼會,還望你和雨澄都能來。」 

  周婭楠說罷,轉身就要離開。葉煕陽突然想起了什麼,立馬叫住她:「等一下!」 

  周婭楠回過頭,揉揉眼睛,有氣無力地問:「還有事嗎?」 

  葉煕陽點點頭:「想和你單獨聊一聊,能不能找個安靜的地方?」 

  周婭楠先是一臉困惑,沉吟幾秒鐘后,一副恍然的表情:「好。」 

  坐在法院旁的咖啡廳里,葉煕陽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看到許望舒的紙條時,他立刻想起了周婭楠扇許望舒的那一巴掌,那是因為她已經得知了許望舒是同性戀嗎?可這事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敢妄自問出。若周婭楠本身不知道,他便沒有必要坐在這裡與她談了。 

  葉煕陽沒開口,周婭楠卻是開口了,眼神緊盯著葉煕陽,語氣玩味:「之前許望舒告訴我他是同性戀時,我不知道他喜歡的到底是誰,可見他今天在庭審上的表現,我終於知道了。」 

  她果然已經知曉,由此,葉煕陽便放心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有一個不情之請,能不能替我同雨澄保守這個秘密?」 

  周婭楠眉毛一挑:「為什麼?告訴她了,她不就能對許望舒死心了嗎?」 

  「話是沒錯,可她如今正在怨頭上,現在告訴她,以她的性子,對許望舒死心的同時,也會遷怒到我。」 

  周婭楠冷哼一聲:「你倒是了解她。可是你又怎麼保證,以後她知道時能夠不遷怒你?」 

  「以後她喜歡上我,就是兩碼事了。」說這話的時候,連葉煕陽自己也沒什麼底氣,乾脆岔開話題,「你別管那麼多,答不答應?」 

  「不答應。你瞞著她,是害了她。」周婭楠揣著雙手,「除非,你給我一些好處。」 

  葉煕陽眉頭一蹙「你要什麼?」 

  「我還沒想好,等以後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周婭楠面無表情,「我有預感,以後你會幫我一個大忙。」 

  「只要你答應,我能幫你的事,一定會幫。」 

  周婭楠輕勾唇角,笑容淡得不能再淡。 

  而此時,許望舒已被押送到監獄,厚實的鐵門在身後關上,換上統一的條紋布衣,比荒野的寂寞還濃厚。 

  可許望舒不覺得多難捱,他是自願選擇到這裡的,並沒有委屈一說。他的父母從成年以後再未見過,故而沒有家庭的負累。也是因此,他在一群烏合的囚犯之中,顯得格外坦然。 

  同樣坦然的,還有一個叫齊澤軒的男人。 

  齊澤軒與許望舒年紀相仿,刑期也一樣,同是一年。許望舒入獄的時候,齊澤軒已經在這裡呆了兩個月。 

  監獄里盛行著結伴關係,孤苦伶仃總易被人欺。結伴之人同起同坐,朝夕相處,是監獄里最為親近的人。齊澤軒和許望舒都不屑於這種形式,兩個人各自安安靜靜做自己手中的事,最初並沒有什麼交集。 

  事情發生在許望舒進監獄的第四天,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看不慣許望舒獨來獨往的高傲架子,決定給他一頓教訓。他們把許望舒圍在角落,先是一番污言穢語,接下來正準備報以行動的羞辱時,齊澤軒出現了。 

  監獄里每天都需勞動,這個時候,齊澤軒已經是生產大隊長身邊的紅人,因著他言語不多、做工細緻,又很有想法,大隊長覺得他同其他的囚犯不一樣,處處都關照著他,也是因此,縱然齊澤軒獨來獨往,也沒人敢去得罪他。 

  齊澤軒並不是寡言的人,只是這獄中烏七八糟,他淡然處之,卻不願抱成團。他早已將許望舒的沉默看在眼中,這沉默不是內疚,也沒有仇恨,而是一種隱忍,隱忍背後卻又含著坦然。 

  他認為許望舒是可以結交之人。 

  兩個人的交集,便是從這次衝突中開始。每個剛到監獄來的人,都會經歷一番類似的折磨,齊澤軒自己便是這樣過來的。後來許望舒又被截住幾次,齊澤軒要麼親自擋住,要麼讓大隊長來幫忙,幾日以後,那些拉結幫派的也對許望舒失了興趣,不再置理。而齊澤軒和許望舒的關係,則漸漸要好起來。 

  葉煕陽雖然是男人,但並不是所有男人都能讓許望舒喜歡。友情和愛情雖是同一性別,但他分得很清楚。在監獄中,許望舒和齊澤軒彼此珍惜,更彼此尊重。 

  相處越久,許望舒越覺得齊澤軒是翩翩君子,品行甚佳,終於提出了疑惑:「我不明白,你這樣的人,怎麼會進監獄呢?」 

  齊澤軒雲淡風輕地笑笑:「識錯了人吧,你如果想聽,說說也沒什麼。」 

  許望舒點點頭,便聽得齊澤軒娓娓道來:「我家是做飯莊生意的,以前收了一個女員工,叫做夏小品。她家境貧寒,過得十分窘迫,我對她的照顧便也多一些。那時候還不太懂得情愛,夏小品每天黏著我,漸漸變成了我的女朋友。後來正逢飯莊整改裝修,她讓我把飯莊名改成了『品澤軒』,我覺得挺好聽,便也依了她。」 

  齊澤軒用口水潤潤喉頭,接著說:「我當時並沒有注意到,夏小品從不對外說我和她的關係。我一直沒有動過她,可她卻誣告我對她用強,把男女交往說成了老闆玷污女員工。她家境難捱,只是為了拿到錢,便僅僅說是用強未遂,卻未曾想到未遂也能讓我判刑。」 

  齊澤軒的嘴角揚起一絲苦笑,盯著頭頂的天窗:「她需要錢,我理解,可沒想到她會用這樣的方式。這種罪名最難以探究,只要她態度堅定,再加上我那幾個所謂的朋友添油加醋,我便幾言幾語被弄進了監獄。」 

  他將目光從天窗收回,看向許望舒:「你呢?你又是為什麼到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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