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品澤軒小酌
「不行!」葉煕陽的語氣堅定不移,生生表明了自己的強硬,「你要分手,我不同意!」
我只覺心中一緊,偏過頭去不再看他:「葉煕陽,戀愛需要兩個人,但分手,一個就夠了。」
「不行!不行!不行!」葉煕陽擰過我的身體,不讓我有分毫迴避的機會,「雨澄,我是真心喜歡你,我不會放你走!」
我不可以看他的眼睛,更不敢看。從一開始,就是那雙善解風情的眼睛讓我淪陷,他把所有的凝望都演變為如許的深情,才讓我在這局中難以自持。
心中縱有百般鬱結,可話到了嘴邊,依然成了尖酸刻薄。我的嘴角勾起冷笑:「喜歡我,那你早幹嘛去了?顧著算計我去了?」
「雨澄!」他疾呼一聲,制止了我越來越銳利的言語,「你剛才說的事,的確都是我的錯,可我雖然犯了錯,也有自己的苦衷。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算計你,別再說算計,這個詞實在是太難聽。我雖然出於無奈包庇了施春洋,可你仔細想想,我從來沒有做過傷害你的事!」
我眉毛一挑:「告訴周婭楠我的事,也不算傷害?」
他張了張口,想要否認的話卻卡在咽喉中,唯有咬著牙:「那是被逼無奈。」
我的手指摳著桌案,強撐著自己一身的銳利鋒芒,心已是千瘡百孔:「哦?她怎麼逼你了?」
他的臉色瞬間煞白:「這我不能說……」
我的心又往下一沉,事到如今,他竟還有要同我隱瞞的事。「你不說,我也不願意聽了。就算說了,我又怎麼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
我緩緩站起身,眼神空洞,只想從這壓抑的氣氛中逃離。我累了,疲憊了,好想哭,沒有氣力再強撐著和他刀鋒相交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強硬的力量拽得我發疼:「你去哪兒?」
「我今晚出去住,明天再回來收拾東西走人。」心像在滴血,可仍沒忘記再甩給他一把刀子,「這個月還沒結束,房租我會給全,還要麻煩您交給王梓夢。」
「雨澄!別這麼叫我!」他仍不放手,「你就算氣我,可是這麼晚了,你能上哪兒去?」
我沉下氣,用左手一根一根地拿開他揣著我的手指,冷言道:「這你就管不著了。」
說罷,起身就要開門離去。剛剛摸到門鎖,就見葉煕陽將整個身體擋在我的面前,死死護住門,眼裡浮動著最後一絲期望:「雨澄,你別忘了你曾經在病房答應過我,將來無論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都會給我一次被原諒的機會。」
我愣怔在原地,說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緒。在內心深處,我是渴望他能給我一個台階下的,可若要拿過去被他逼出來的承諾去換一個原諒,我也做不到。可曾經許下過的諾言,不能說不認就不認,既然敢應下,就要敢承擔。
我還在思索之際,葉煕陽忙說:「雨澄,你再給我一些彌補和解釋的時間,別忙著離開我,現在太晚了外面不安全,你先留在屋裡,好不好?」
見我沒有反應,他又補充道:「我保證不進你的卧室打擾你!保證!」
聞言,我終於靜下心來想了想。若是我現在一時意氣衝出去,的確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兒。我並不是對葉煕陽已經毫無感情,他爭取的只是時間,並沒有要求我立刻原諒,如此,便都再給彼此一些時間吧。
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有說,只轉身回到自己的卧室,別上了門。身後似有一聲長長的舒氣,轉瞬,一切歸於寂靜。
這一晚,我沒有輾轉難眠,反而睡得意外地沉。彷彿跌入深深的夢境,在黑暗無邊的深淵裡不停陷落,無法醒來。有時候,夢的絞索拴住了我,我便懸浮在深淵的正中,感受那空無一物的寂靜與蒼涼。
我是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的,迷迷糊糊接起電話,很不情願地悶哼一聲:「喂……」
「雨澄,你聲音聽起來怎麼像是還在睡覺?」竟是齊澤軒打來的。
我揉揉眼睛眼睛,看了看床邊的掛鐘,倏然發現此刻已是正午,夏日的烈陽從窗外猛烈刺入,分外晃眼。
「我都沒發現到正午了,昨晚睡得太沉。」
他的聲音透露關切:「你昨天怎麼了?沒事吧?」
「沒事。」我順口答道,但是想起昨晚那番對話,心裡又是一陣抽痛。
我昨天明顯有著反常行為,可那頭也不糾纏,說道:「我奶奶今天出院了,讓我帶她去郊外逛一逛,希望你能一起來,你有空嗎?」
我摸了摸自己還昏昏沉沉的頭,左右也不想繼續在這屋裡待下去,便應了下來:「好。」
「那我一會兒到你樓下接你,中午就一起吃飯吧。」
「好。」
掛掉電話,終於捨得起床收拾好自己。隔著一扇卧室的門,我隱隱聽見門外有腳步徘徊的聲音,愈加沒勇氣走出去,便索性和衣倒在床上,獨獨等著齊澤軒的電話。
門外的腳步終於停滯,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雨澄,你早飯沒有吃,該吃午飯了。」停頓了半餉,又聽得他說,「你上次要我做飯,我今天做了一桌……」
聽聞此言,我的心一軟,幾乎要奔過去打開門。他以前從來不做飯,如今為了討好我,竟是做了一桌。可為什麼要討好呢?想到這裡,我又蜷回床上,頭嗡在被子里答道:「你自己吃吧,我不吃。」
門外似乎有一陣欲言又止的沉默,終究沒有說話,徘徊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搔搗得我內心不安。
就當我掙扎在沉默邊緣的時刻,齊澤軒的電話終於到了。我趕忙逃離似的拉開門沖了出去,避免自己看葉煕陽臉上的表情。
他滿是心急:「雨澄,你去哪兒?」
「出去吃飯。」我回答得乾脆簡潔。
他有些詫異:「出去?去哪兒?和誰?」
我默不作聲,只砰地一聲關上門,兀自朝樓下奔去。下樓的風聲嚯嚯地刮過我的耳邊,像路過一片空寂的荒野。
齊澤軒替我拉開車門,我感到自己頭頂上方的陽台有一雙眼正赤果果地盯著我,心下不安,禁不住催促齊澤軒趕緊開車。
待車已經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驚慌失措的我才回過神來,掃了一眼車內,問道:「奶奶呢?」
齊澤軒帶著一抹淺笑:「剛才跟你聯繫完以後,我奶奶突然說她又不想去了。我本想打電話告訴你取消,但奶奶說已經讓你餓著肚子等了我這麼久,必須要來接你。」
我蹙了蹙眉:「那你奶奶怎麼辦?」
齊澤軒有些無奈的表情:「她說她自己會做,硬把我給推了出來。」
我若有所思之時,齊澤軒已是半開玩笑地說破了我心中所想:「我奶奶這是想撮合我倆呢,真是老人精。」
我也會意地笑了,他既然能如此直爽地說出,反倒讓我放下了心:「澤軒,你今年也二十五歲了吧?你奶奶是著急了。」
他嗤笑一聲:「著急也不能亂撮合,你都有男朋友了,估計離結婚大事也不遠了吧。」
他的話說得我心裡一沉,喃喃自語:「遠著呢,現在更遠了……」
我說得很小聲,但他還是聽見了,眉間一蹙,卻什麼也沒多問,把車停在了一家飯莊門口。
我下了車,這才發現這家飯莊修得甚是別緻。從外景來看,似是一座玻璃房子,內里陽光充足,還可欣賞外圍的田園風光,在那古樸的門匾上,用龍飛鳳舞的行書印著三個字:品澤軒。
我漫不經心地同齊澤軒開玩笑:「看這名字,這飯莊倒像是你開的。」
他並不作聲,含笑看我。
我睜大眼睛:「真是你開的?」
他微微點了點頭,我這才認真研究起這飯店來,吐出一句差點噎住他的話:「好端端的,幹嘛取個這樣的名字,讓我覺得自己這一趟像是來品嘗你的肉。」
這一句說出,方才有些壓抑的氣氛也鬆懈開來。他不介意地笑笑,領著我進入飯莊內部。入口處是怪石林立的假山,假山背後是一處木質的舞台,用一塊塊巨大的竹編刻著《春江花月夜》的詩詞。園子中心是露天餐廳,後有兩層古樸的竹樓,掛起喜氣的紅燈籠,渲染得整個飯莊溫情脈脈。
他領著我走過幾道樹木彎成的拱門,又是一派新的景象。在這飯莊之中,竟還有一片小小的荷塘,環山銜水,清香盈袖。荷塘之邊上停有一條小木船,不能移動,卻也建得十分精緻。齊澤軒替我掀開木船的門帘,見裡面有一方板桌,可供四五好友共飲小酌。
他的紳士行為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並不和他客氣,環視著周圍,說道:「這飯莊建起來,可要花不少氣力吧。我之前去你家看齊奶奶,已經覺得那裝修足夠古樸精緻,到了這兒,才發現那並不算什麼。」
他親手替我酌上茶水:「我自作主張地點了幾個菜,今天抱著我奶奶交託的任務,就是要讓你吃得開心玩得開心,有什麼煩憂事統統洗掉。如果你願意相信我,有什麼憋不住想說的,我都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