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我們兩清吧 (眾多坑的解答)
月月挽著施春洋的胳膊,兩個人有聊有笑地從我面前經過,並沒有看到我。那笑容落在我眼裡,像是污泥一般地罅漏作嘔。
我的牙齒崩得作響,拳頭握得發顫。只目不轉睛地盯著不遠處談笑風生的兩人,目光里恨意畢現。
「雨澄,你怎麼了?」齊澤軒扶住我的肩,努力想將我從愣怔中喚醒。
我已聽不進他對我說了什麼,炎炎夏日,竟有絲絲冷汗浮在脊梁骨。施春洋和月月怎麼會在一起?還是如此地親密。
我迅速在腦海里串起回憶中的種種情節,那曾經若即若離的真相,此刻凶相畢露地呈現在我面前。月月,施春洋,月月,施春洋。我痛苦地閉上眼,想要做一絲最後的掙扎。拿出手機,撥通了王梓夢的電話。
深吸一口氣:「梓夢,你告訴我,月月姓什麼?」
「月月?她當然姓施啊。」
頭腦轟地一聲炸開,我一把推開齊澤軒,顧不得掛掉電話,瘋了一樣地跑向馬路。
「雨澄!」齊澤軒正欲追上來,我已經攔下一輛計程車,屈身鑽進,駛離。
手指禁不住顫抖,咬破唇,把指甲深深地嵌入自己的皮膚,至此,我仍不敢相信熙陽會對我做出這樣的事情。車窗外的建築閃過,好像茫茫無際的空蕩,我不敢再讓自己多想,就讓頭腦亂成一團麻線,支持著淚水不往下掉。
終於回到了屋裡,終於就要知道真相,終於,要面對這個我以為一心一意深愛著我的人。
他正看著電視,看到我的樣子,面色一驚:「雨澄,你怎麼這副模樣?」
我強忍著衝口而出的憤怒,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和冷漠:「關掉電視,我有話跟你說。」
他大概從未見過我這樣,即使當時得知望舒和別人在一起時,我也沒有如今的悲涼之感。望舒對我一直冷漠淡淡,從未有過承諾,也就不會有背棄;而眼前這個男人,曾給予過我熾烈的擁抱和溫柔的蜜語,因而如今,才有被欺被瞞的入骨痛徹。
我垂著眸,面上並無一絲波瀾:「當初月月打斷你的腿時,說了一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如今終於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熙陽難看地扯出一個笑,仍舊執意否認:「我都說過了,那是因為月月語文沒學好……」
「夠了!」我猛地一拍桌,忽然轉手一甩,將桌上的茶杯整個掀了過去,已經涼透的茶水潑了葉煕陽一身,連那張英俊的臉上也沾了些許水漬,茶葉散發著頹唐的氣息,一片一片黏在他白色的襯衣上。「光當」的聲響隨之傳來,茶杯的瓷片碎了一地,正如我的心。
「葉熙陽,不要再用這種蒙小孩子的話來騙我,你自己掂量掂量就知道語文沒學好這種理由有多大可信度。施春洋是月月她爸,你打斷了施春洋的腿,她才會不顧一切來找你算賬。怪不得連你爸媽都不曾對月月說過什麼,原來是你動手在先。」
葉煕陽沒有去擦臉上的水漬,說道:「雨澄,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
我的嘴角噙著冷嘲的笑意:「你當然不是故意要瞞著我,你是必須瞞著我,不然你怎麼能辦成該辦的事呢?」
葉煕陽蹙了蹙眉,沉吟片刻,低頭說道:「雨澄,我瞞著你,就是怕你知道以後不再要我。做這樣的事,我也沒有辦法,月月家和我們家的交情已經幾十年,曾經在我家最困難的時候扶過一把……」
「她家對你家有恩不錯,但是熙陽,為什麼來欺騙我的人是你?」我不禁動起情來,回味過去與他的點點滴滴,越想心便是越痛,「葉煕陽,當時是你告訴我施春洋後台強硬不能告,是你恐嚇我強告他的人會有怎樣悲慘的下場,是你主動要求和施春洋老爸洽談……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可是施春洋對我做了那樣的事,你卻處處為他掩護,只為了把我蒙在鼓裡。我就奇怪了,像施春洋老爸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被你那麼拙劣的招數蒙蔽過去?哈哈,原來你的那幼稚的剪輯招數不是用來對付施春洋老爸的,是來對付我的。你們早就串通好了,只為了讓我放棄告施春洋的打算。」
「多可笑啊,熙陽。」我放柔了聲音,卻又在柔腸中含著千迴百轉的痛,伸出手來撫過他的臉,用發顫的手指抹去他面上的水漬,苦笑一聲,「我想來想去,也沒有料到算計我最狠的人,原來是你。」
聞言,葉煕陽卻是斂去眸光,嘴唇緊抿,垂著頭地不發一言。
他的沉默令我更加心痛,鼻尖的酸澀之意愈加濃厚,心也愈加心灰意冷。他為什麼不能同我解釋一下呢?哪怕一句也好。
我的胸中起伏不定,憤怒和心痛交織在一起,壓抑的呼吸越滾越濃,長嘆一口氣,努力把快要衝口而出的怒吼壓回去:「葉煕陽,你好狠啊。如今我終於明白你父母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還對我那麼不友好了。月月把你的腿打斷了,可這是你動手在先,你父母沒法怪恩人家的月月,更沒法怪你,便把賬算到了我的頭上。多麼荒謬,拐了這麼大一個彎,你父母竟把我當成了出氣筒。」
「雨澄,對不起!」他終於抬起頭,痛恨、悔意、無奈、不甘統統交織在他那雙善解風情的眼裡,此刻看來,卻像是諷刺。
我的心裡一陣一陣地抽痛,終是撂下了狠話:「你在最後那段時間,費盡心力陪著我,還搬到了我隔壁的集裝箱,為的,不過是更方便你為施春洋洗脫罪名吧?其實當初,根本不需要我拿條件去交換調回城裡的機會,你一句話不就可以做到了嗎?葉煕陽,你口口聲聲說不願意讓我再受苦,卻又在一旁不停加深我的痛苦,可笑我竟以為你對我是全然真心誠意。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場笑話而已。」
「雨澄!」聽聞此言,他禁不住失聲叫出我的名字,緊緊把我抱在懷中。我想要掙脫,卻被他更用力地環住,耳邊似有一滴水澤落下,「雨澄,我對你是真心的,我做錯了再多,但不要懷疑我對你的心。」
我冷哼一聲:「事到如今,你還要我怎麼相信你?實話告訴我吧,周婭楠被施春洋用強以後的事,你是不是也插手了?」
他垂頭沉默不語,良久,才重新開口,咬牙答道:「是。」
只有一個字,可卻有鑽裂般的疼,我的心又冷了半分。只看著地上那片片打碎的瓷杯,表情空洞毫無生機:「跟我說說吧。」
他面目難色,哀求道:「雨澄,我不想和你說這些,你不必知道的……」
我猛一拍桌子,不容置疑:「說!」
葉煕陽哽了哽喉嚨,艱難地吞下一口水:「周婭楠來找我,說要打聽施春洋的消息,我就把你的事告訴了她,還把當初和你說的施春洋後台很硬的那番話跟她說了……」
比我想象中的更痛,更蒼涼。他竟如此輕易地把我最私密最不願視人的事告訴了她,給了別人肆無忌憚利用我的機會,只為了幫施春洋蒙蔽羞恥的罪責。
我冷著臉,依然面無表情:「繼續。」
「我還是別說了……」
「說!」我怒目瞪著他,無言的怒火跳動閃爍。
他終於長吸一口氣,不再隱瞞:「周婭楠性子剛烈,聲稱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必須報案……我就說我在警局有朋友,給了她聯繫號碼,一面了解她的想法,一面讓那個人和施春洋家聯繫……」
我止不住冷笑,從未有過的尖酸刻薄:「所以,我和施春洋的事被全隊的人知道,也在你的籌謀之中了?」
「不!」葉煕陽忙阻止我說下去,「雨澄,我沒臉見你,可是那件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也沒想到周婭楠會做得那麼絕……別的事,也不是我願意做,而是我的父母逼得我這樣做。我和他們為此也吵過無數次,但是我如果不這樣,我父母必定會想出更加極端的辦法,還聲稱會斷了親子情誼……」
我想起葉煕陽骨折住院的時候,我曾帶著飯菜去看望他,還在門口親耳聽見了他和他母親的爭執。或許,他真的是被逼無奈,但我也沒辦法因此輕易原諒。
他欺騙了我,隱瞞了我,訴與她人我最羞於提及的往事,將我算計得慘敗淋漓,而我竟以為他是全心全意真誠待我。想想,多麼可笑。
他見我冷淡的模樣,忙過來握緊我的手:「雨澄,因為周婭楠的事,我們家已經和施春洋家兩清了,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我跟你發誓,永遠永遠都不會了。你相信我,這些事都不是出於我的本心,我撒了這麼多謊,只是因為害怕說出來以後會失去你!」他的目中含著空洞的絕望,卻還隱隱閃爍著乞求一般的期待,「雨澄,你相信我,我對你是真心的。」
我冷冷地抽出手,不再看他:「葉煕陽,事情說開了,我也看明白了。誓言是沒有用的,你跟我說過的那許多甜言蜜語,到頭來也是沒有用的。你們家和施春洋家兩清了,我們倆,也兩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