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炙熱

  韓霏白的胳膊被狠狠地拽著。

  她靠在李燃的身後，一雙美目中既有驚訝也有擔憂。

  看著機械警員黑洞洞的槍口，還有李燃手中的鋼管，韓霏白輕輕地抓著李燃的衣襟。

  「要不，你還是把我交給他們吧……」

  「臭女人給我閉嘴，」李燃惡狠狠地說，「別搗亂。」

  韓霏白的眼睛漸漸睜大。

  李燃看向機械警員，抬了抬下巴，面色如常道：「你們有執法證么？我怎麼知道你不是那些仿生義肢改造者冒充的？」

  為首的機械警員是一個穿著藍色陶鋼裝甲的大塊頭，他的仿生面容一怔，但是並未放下手中的槍械。

  機械的聲音緩緩解釋道：「我們是清江城南市區機械警察署的警員，執法編碼是QIN465246694，請放下手中的武器，公民，否則你將面臨暴力拒捕的指控，我只會警告你一次。」

  「等一下，」李燃伸出手打斷道，「我需要確認你的身份。」

  機械警員冰冷道：「我已經將電子憑證發送到你的手環中，你有三十秒的時間進行查看，隨後我們將採取強制措施，逮捕這位女士，如果你有暴力行為，也將被一併逮捕。」

  李燃立即打開投影手環操作起來。

  三十秒，夠了。

  這些黃金時代設計和製造的工具人並沒有自我意識，只是高度機械化的法律執行者。

  他們雖然配備有不容抵抗的武力，但是只會按部就班的執行抓捕程序，從根本上杜絕了類似跪壓窒息導致死亡的暴力執法事件。

  這，是個混亂的時代。

  那場核戰突然爆發后，地表的人類大量死亡，但是很多被廢墟掩埋的機械警員在核災難后陸續恢復了運行。

  這些強大的機械管理者返回地表后，迅速清繳了倖存者暴民的武裝，繼續執行著黃金時代的法條。

  他們的存在，成為核戰後社會化大生產和正常秩序恢復的關鍵。

  可惜的是，人類雖然繼承了很多先進的黃金時代科技遺產，但是對歷史和文化的遺忘，造成了災難性的後果。

  發達的社會生產力並沒有催生出更加發達的社會管理體系，而是誕生了無數資本巨頭。

  在資本巨頭的影響下，為避免核戰爭，拯救經濟危機，進一步強化小政府，各國陸續簽署了《機械警察安保法案》、《關於發展機械AI全面進行公共事務管理的決議》。

  傳統的政治體系分崩離析，各國均處在AI控制的世界管理署的控制下。

  機械、死板的機械AI帶來了秩序和和平，但是卻無法適應社會的進一步發展。

  在這個世界，只有世界管理署和機械警察署維持著社會的基本秩序，而人類生活的一切都處在資本的浸染之中。

  在這個一切資源和財產都歸屬於私人的時代，種種政治正確的原則制約著世界管理署的有效治理。

  比如現在，機械警察按照程序邏輯，必須由嫌疑人及其保護人查驗身份后才可以執法。

  繁瑣的程序給了李燃可乘之機。

  李燃低下頭，假裝在投影手環上查看警員電子憑證。

  實際上，他悄悄地將超越者飛車呼叫至窗外，遠程開啟了車輛的敞篷模式。

  冰冷的電子音驟然響起：「時間到了，公民，做出你的選擇。」

  李燃握著鋼管，拽著韓霏白緩緩退後。

  「我剛剛查看了，你的電子憑證是偽造的，你們這是非法抓捕！」

  抓捕程序失敗，立即轉為暴力程序，為首的機械警員大吼一聲：「談判失敗，準備攻堅!」

  後方警員的一支網槍噗呲一聲發射出去，巨大的高壓電抓捕網凌空向兩人罩去。

  李燃早有準備，將手中的鋼管用力一擲，鋼管將抓捕網砸落，調到為首那名機械警員的頭盔上，一陣噼里啪啦的電流聲后，機械警員軟倒在地。

  與此同時，數支電束麻痹槍齊聲開火。

  在迎面而來的電光中，李燃抱緊韓霏白，撞破窗戶，向樓下跳去。

  玻璃碎片漫天飛舞，擁抱在一起的兩人從高空急速墜落。

  噗通——

  掉進空中等待的超越者飛車。

  四台噴氣式發動機猛然點火，露天的頂棚在頭頂關閉，飛車向著城外的方向揚長而去。

  哈.……哈.……

  韓霏白劇烈的喘息著。

  一貫強勢的她此刻感覺自己像一隻柔弱的小白兔，在嗜血凶獸的獠牙前面被李燃劫走。

  她驚魂未定的睜開眼睛，頓時羞紅了臉。

  那個男人.……正狠狠地壓在她的身上。

  身下彈性良好的坐墊深深地陷了進去，韓霏白能夠感受到男人在耳旁粗重的呼吸聲，以及他年輕肉體傳來的陣陣熱氣。

  「誒，疼疼疼……」李燃怪叫著坐起來，原來是有些玻璃碎片扎進了身體。

  但是下墜的過程中，韓霏白被抱在懷裡，保護的很好。

  韓霏白捋了捋散亂的頭髮，擔憂道：「你這樣不怕被告暴力拒捕么？」

  「不會，」李燃打開導航查看起路線，「我在逃跑前說了，認為他的警員電子憑證是偽造的，上法庭的話會被裁定為主觀無惡意，是正當防衛，交罰款了事。」

  李燃的飛車在高聳入雲的次世代建築群間飛行。

  突然，後方響起高亢的警報聲。

  三輛黑色的警用飛車穿過在空中環繞的車流，漸漸追了上來。

  李燃向後方看了一眼：「追的還挺快。」

  坐在旁白的韓霏白，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李燃，你還是放了我吧，」韓霏白輕輕嘆息一聲，「我早晚會被抓進去的，不希望連累你.……」

  「你可以上我那裡住，機械警員只在市區範圍活動，沒人舉報的話，找不到附近的村鎮去。」

  李燃臨危不亂，聲色如常地對飛車說道：「打開手動駕駛模式，激活地效飛行模式。」

  平整的駕駛艙驟然變形，擋風玻璃下方的平台翻轉，手動駕駛台升了上來。

  李燃握住駕駛手柄，連續按動數個按鈕調整著車輛參數，啟動了液氫動力包的全部備用能源輸出功率，打開了車速限制器。

  「警告，車輛已進入超載模式！」

  超越者噴氣式越野飛行車是一個異類。

  它沒有路霸寬體飛車看起來威猛，也沒有駿馬都市飛車的豪華和舒適。

  但是它擁有的，是強大的瞬時爆發速度和地效飛行模式！

  在臨近地面的空域中飛行時，車體下表面離地面很近，形成氣流的堵塞。

  超越者的設計，可以使車體的推力和升力進一步增加，提高飛車的極限速度。

  李燃把手柄往下一掰，飛車立刻朝著地面墜去。

  巨大的失重感傳來，在臨近地表的位置，李燃狠狠踩下油門踏板。

  四台噴氣式發動機超載輸出，巨大的火焰將地面烤的焦黑。

  車子在半空中彈跳了一下，猛地向前方竄去！

  「嗚呼！」

  李燃歡呼一聲，從南二環的城市出口撞斷哨卡，沖入南方的荒野之中。 ……

  核戰摧毀了大部分地區的生態。

  村莊和城鎮的廢墟，星羅棋布的散落在這些無人區中。

  清江城南方的曠野上，三台警用飛車在半空中疾馳。

  為首的飛車中，機械警員荷槍實彈地坐在乘員席上。

  熱力追蹤裝置一如既往地發揮著作用，空氣中噴氣式發動機留下的熾熱空氣如同獵物留下的腳印般清晰可見。

  機械警員按照程序邏輯分析著抓捕行動：「逃犯的車輛處於危險的超載模式，液氫燃料包處於過熱狀態，能耗激增。」

  「他們無法跑到最近的居民點，將在無人區中迫降，我們只要尾隨這些熱力痕迹，便可以抓捕那個女人。」

  跟隨著熱力追蹤裝置提示的軌跡，三輛飛車一路疾駛，最終，來到了被稱作生命禁區的污染區。

  看著那道延伸進污染區深處的熱力軌跡，機械警員們面面相覷。 ……

  半小時前。

  李燃緊張地看著前方的曠野，在手動超載的地效飛行模式下，躲避著荒灘上聳立的岩石。

  儀錶盤顯示，液氫推進劑即將耗盡，不能夠支持他們返回南營村。

  在李燃的操控下，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韓霏白打開車門，跳了下來。

  她的心臟不可抑制地跳了起來。

  看來，只能逃到這裡了.……

  眼前是一座被核戰摧毀的城鎮廢墟。

  一陣凜冽的風，將衣著單薄的她凍得抱緊了胳膊。

  李燃將夾克脫下，披在她的身上。

  「謝謝你，李燃，」韓霏白有些落寞的說道，「我被抓進去后，會懷念這段經歷的，到了出獄那天，我再找你表達謝意.……」

  韓霏白的話停了下來。

  她的眼睛漸漸睜大。

  李燃打開超越者的後備箱，操控機械臂將一台老舊的摩托車放了下來。

  李燃怪異的看了她一眼，問道：「表達謝意？怎麼表達？」

  脫下夾克的李燃露出年輕的身體，單薄的短袖凸顯出鮮明的肌肉輪廓。

  李燃拍了拍超越者飛車的車身，輕聲道：「兄弟，接下來就麻煩你啦，請沿著東南方向，保持最高速度飛行，一直衝進污染區再停下。」

  機械AI答道：「好的，執行您的命令。」

  嶄新出廠的飛車引擎轟鳴，一道長長的尾焰轟然延伸出去，在後方留下焦灼的空氣。

  超越者很快就變成了渺小的一點。

  李燃推著摩托車，和韓霏白一起在半坍塌的城鎮廢墟中躲了起來。

  轟！

  轟！

  轟！

  三聲巨大的噴氣式飛車轟鳴聲過後，李燃怡然自得地從躲藏處走了出來。

  他向著消失在遠處的黑色飛車揮了揮手。

  李燃跨坐上摩托車，拍了拍後座，笑著道：「請吧，我的董事長大小姐。」

  韓霏白裹著夾克，乖乖地坐上後座。

  她突然眼前一黑，隨即又亮了起來。

  李燃將頭盔扣在女人的腦袋上，又將面罩當地一下放下。

  模模糊糊的聲音從頭盔外面傳來：「這樣能暖和一點，也能安全一點.……坐穩咯，這台車的避震有根彈簧徹底斷了，可能不太舒服。」

  韓霏白乖巧地坐在後面，她伸出雙臂，輕輕地抱住身前的男人。

  車子連續震動了三次才打著火，動了起來。

  李燃忍不住吐槽道：「行吧，老兄，沒把我們扔在這荒野上等死，就算你夠意思啦。」

  他操縱著機車飛馳，摩托的輪胎揚起砂土和碎石。

  韓霏白在身後抱著他。

  黃昏時分，無垠的大地上，一切都被染成了橘黃色。

  一座座村莊和城鎮的古代廢墟，在橘色天空的背景中掠過。

  女人不知何時摘下頭盔，風將她的黑色短髮吹起。

  接下來，只要再開一段時間，就可以在天黑氣溫驟降前，從生態崩潰區返回南營村了。

  突然，李燃感覺背後傳來一股暖意。

  韓霏白將夾克拉開，將衣服往男人的方向抻了抻。

  這件衣服將兩人包在了一起，為李燃遮擋了部分寒風。

  她緊緊地抱著他。

  李燃感覺到背後傳來的踏實、柔軟和熱度，微微一笑加大了油門。 ……

  回到南營村的出租屋后，李燃找到了吳姨，告訴她那筆錢和新回來的這個女人的消息，不要泄露給任何人。

  看到李燃深夜帶回了個女人回來，吳姨什麼也沒說，只是告誡李燃，要對人家負責。

  吳姨是個靠得住的人，李燃相信，就算她遭到盤問和調查，也不會將兩人的消息透露出去。

  在此之後，李燃立刻購買了一台新的沉浸艙。

  在不菲的花銷下，李燃終於不用像過去那樣，用手推車將沉重的沉浸艙推回房間了。

  巨大的貨運無人機將沉浸艙直接空運到了房門前，李燃和韓霏白一起將其拖到了房間里。

  做完這一切后，韓霏白欣然同意了李燃邀請她加入破碎星的請求。

  那些獨立遊戲的資料已經被毀，迫使她不得不面對現實。

  另一方面，韓霏白打算對李燃表達謝意。

  在現實里被通緝的她，在案件解決之前，只能在中心城市以外的偏遠地區，以及亞山世界活動。

  為了陪伴和保護韓霏白，李燃也暫時放棄了購買新的噴氣飛車，以及在清江城購置房產的打算。

  當李燃再次回到房間時，韓霏白已經脫下了大半衣物，正在等著他.……

  一起進入破碎星。

  看到李燃鎖上門，韓霏白忍不住感到些許羞赧。

  高高在上的未來科技美女董事長，也有需要他人解救，寄人籬下的一天。

  李燃脫下外套，做好了準備。

  韓霏白的心臟砰砰跳動起來。

  她有些緊張。

  因為，這是她第一次進入那個從未體驗過的世界。

  面對今天受到不少驚嚇的美人，李燃揉了揉她的黑色短髮，溫柔地說道：

  「那麼，我就先進去了啊……」

  「恩……」

  韓霏白羞赧地點了點頭，緩緩躺進沉浸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