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邀約

  李燃離開出租房，走到衚衕里。

  「雖然錢不是萬能的，但是確實能解決大部分問題。」李燃感嘆道。

  轉給吳姨的數十萬元，只是馬車貨廂里一箱金幣的市場價。

  但是，吳姨曾經多次寬容他拖延房租的善舉，保證了李燃在經濟困窘之時，還有容身之處，成為了他獲得成功的關鍵前提。

  沙漠中的滴水之恩，報之以湧泉，又算得了什麼呢？

  李燃心情愉快，哼著小曲，來到停放著摩托車的雨棚里。

  他坐上摩托，戴上頭盔，插入鑰匙，隨後旋動油門，踹下啟動桿。

  「三分之一的啟動概率，一定不要熄火啊。」

  在巨大的噪音和震顫中，摩托車緩緩動了起來。

  「嗚呼！」

  李燃拐出衚衕，通過南營村冷清破敗的街道，駛上那條路面破碎的公路。

  開出十幾里后，摩托的前輪咣當一聲掉進了路面的陷坑裡，車子和人同時飛了出去。

  李燃頭暈腦脹地站了起來，扶起車子，悲催的是，這台車三分之一的打火幾率，沒有成功。

  李燃就這麼晾在了曠野上。

  良久，一陣風吹亂了他的頭髮。

  李燃自言自語道：「我為什麼.……不買個噴氣式飛行車呢？「

  他打開投影手環，進入噴氣飛車一站式銷售中心。

  「群眾噴氣式飛行車.……售價32萬元，是國內保有量最多的車型。」

  「超越者噴氣式越野飛行車.……售價43萬元，優點是瞬時加速快，地效飛行模式性能強。」

  「牧羊人噴氣式越野飛行車……駿馬豪華都市噴氣式飛行車……路霸寬體噴氣式飛行車……」

  李燃撓了撓腦袋，糾結道：「買哪個好呢？」

  最終，李燃還是選擇了超越者噴氣式越野飛行車。

  這款飛車擁有更為強大的地效飛行模式，在臨近地面的空域中飛行時，車體下表面離地面很近，形成氣流的堵塞，使車體的推力和升力增加，能夠進一步提高飛車的極限速度。

  叮！

  「您的賬戶已支出430000元，當前餘額為550000元。」

  在李燃下單十分鐘后，一輛嶄新的銀色飛車從空中駛來，懸停在面前。

  這輛飛車極富科技感，流線體態和炫酷造型使它看上去如同一名輕盈的胸甲騎兵。

  四台強勁的小型噴氣式發動機勻稱地分佈在車體兩側，車身中後方的模塊化裝置，是能夠持續將內部保持在-252.8℃的高壓液氫燃料包。

  李燃來到車前，陽光將車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銀色的金屬車門像鏡子一樣反射出他的臉。

  「你好，李燃先生，」超越者飛車的人工智慧發出富有磁性的聲音，「您的電子車牌號為QJ1030b，保險費已包含在購車款中，請嚴格按期進行車檢。」

  李燃打開車門，坐在駕駛位上，某種絲絡狀的安全帶如同生長的藤蔓一般將李燃的驅趕包裹了起來。

  「已驗證您的駕駛等級為C級，可以駕駛本車……」

  「閉嘴，把地上的那台車收進後備箱。」

  「好的主人，」飛車伸出機械臂，將未點火成功的破舊摩托收入尾部的存儲空間。

  「啟動自動駕駛模式，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清江城南二環，萬融商品港。」

  「好的，已為您啟動自動駕駛模式，目標清江城，萬融商品港。」

  AI話音落下，車子仍未啟動。

  「怎麼回事？」

  機械音響了起來：「根據導航計算，按照時間最快的要求，需要進入清新線穹窿式高速甬道並支付高速通行費72元，是否進入？」

  李燃捂住額頭道：「進入，以後走高速不用問我，直接進。」

  「好的，主人。」

  飛車緩緩提升高度，四台噴氣式發動機通過不同方向的點火推動著車身轉向。

  在調整好飛行姿態后，發動機的噴口猛地噴出長長的火焰，向西北方快速飛去。

  李燃坐在超越者的駕駛艙中，輕輕鬆了一口氣。

  這是李燃的第一台噴氣式飛車，以前他只坐過計程車，雖然考取了手動擋駕照，但是從來沒有上路過。

  但是現在，只需要開啟自動駕駛便什麼都不用管了。

  李燃打開一旁的扶手，裡面裝著一杯液氫推進劑燃燒后產生的純水。

  他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飛車的內部在自動駕駛模式下，沒有任何一個按鈕，平整舒適的如同卧室。

  鬆軟的乘員座位前後排列，也可以拼成一張大床，乘客可以在車子里隨意做喜歡做的事。

  在動感的音樂中，機械音又一次響了起來：「現在為您播報時事新聞。」

  「啃得勞米式機器人快餐推出新產品，股價再破新高.……」

  「鮮食記中式傳統餐飲龍頭已於近期宣布破產，大量員工進入失業狀態.……」

  「根據《虛擬現實限制使用協議》的有關規定，機械警察署開展了針對地下虛擬現實服務的大排查大起底行動……」

  「清江城攔海大壩的能源供應穩定，動態防護算力儲存充裕，海平面漲潮期高度未破警戒線……」

  「新安市生物晶元數據中心，計算存儲區發生一起員工失蹤事件.……」

  「破碎星歐服埃拉西亞國王遇刺身亡，鐵拳王國皇后凱瑟琳已經前往奔喪……」

  新聞突然停止播送。

  飛車抵達了清新線穹隆式高速甬道的上方。

  全封閉的穹隆能夠防護空中墜物、野生的飛鳥，以及生態崩潰區的自然災害，也能自動識別經過登記的噴氣式飛車。

  穹隆自動打開，將車子吸納進內部車流。

  李燃的眼前，穹隆高速甬道的景色盡收眼底。

  封閉的甬道內壁上演著不停變幻的漂亮布景，密集的飛車則如同血管中流動的血液細胞一般，搭載著無數乘客，從新安市快速飛向清江市。

  很快的，李燃的飛車就從清江城南二環的站點躍出，來到了萬融商品港的飛車停車場上。

  李燃打開車門，走進這座古老的建築。

  他此次來找韓霏白，不僅是想當面還那五萬塊錢，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目的。

  李燃想要拉攏她進入破碎星，助自己一臂之力。

  雖然有尤里卡、馬倫、賈米爾等副手幫他管理星風領和落實計劃，但是李燃的團隊仍欠缺了重要一環。

  一直以來，在現實中李燃都是一個人，勢單力薄。

  陸瀟和羅恩大公只能算是合作夥伴，逍遙散人公會和惡狼公國都不是李燃的勢力範圍，目前達成的合作局面，只是各方利益一致各取所需。

  李燃的核心勢力範圍，仍然只有星風領一處。

  而星風領的發展速度雖快，但與公國和公會巨頭的體量暫時還無法相提並論。

  在星風領暴露在塔倫嘉德的惡魔和世人面前之前，李燃必須竭盡所能，繼續增強星風城的力量。

  李燃亟需一名現實中的幫手，以及另起爐灶，在逍遙散人公會之外，建立起自己的核心降臨者勢力。

  如果事情能夠按李燃的想象發展，他在現實中的人身安全也能得到一定的保證。

  不然，一個人呆在南營的出租屋裡，一旦身份暴露，可能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李燃放眼四顧，偌大的清江城，可以發自內心的信任的人，只有未來科技的美女董事長韓霏白一個。

  未來科技有限公司雖然瀕臨倒閉，但是憑藉著韓霏白極高的人格魅力和公司歷史上獨特的企業文化，仍然有一幫忠誠的班底。

  因此，想要勸服這個一門心思製作地下獨立遊戲的極客女強人，加入她一貫鄙夷的破碎星，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李燃做好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

  他來到萬融商品港的三層，未來科技有限公司的店面前。

  令他吃驚的是，公司的牌子成了地上的碎片，柵欄門也遭到了破壞，耷拉在半空中。

  一旁的牆面上，貼著機械警察署「違法製造虛擬現實產品，該窩點已吊銷查封」的通報。

  李燃皺起眉頭，從地上撿了一根長長的合金鋼管作為武器，彎下腰，從耷拉的捲簾門下方鑽了進去。

  大廳中一片狼藉。

  韓霏白千辛萬苦從地下渠道淘換來的拼接版沉浸艙全部被砸得稀爛，只剩下一片鋼鐵廢墟。

  黏膩的艙內保護液如同擠出內髒的血液般，噴濺在破碎的零件和房間的牆壁上。

  這些沉浸艙無法聯網，只能在本地存儲韓霏白精心編織和創造的遊戲世界。

  李燃在一個個死亡世界的屍體旁經過，來到最裡面的辦公室。

  幸運的是，這裡還是和李燃離開時一樣寧靜。

  房間因為沒有沉浸艙而未遭到機械警察的破壞。

  一個留著黑色短髮，穿著黑色襯衫的女人趴在桌子上，靜靜地睡著了。

  她的眼角還噙著一滴淚水。

  「霏姐.……」

  女人漸漸睜開漂亮的眸子，從桌子上抬起頭，纖纖玉手抹掉了眼角的淚痕，疑惑道：「李燃？」

  她露出並不自在的微笑，看著故人詢問道：「那五萬塊花完了，來找我打工還債了是吧？」

  李燃皺起眉頭，冷聲道：「我不在的時候，公司發生了什麼？」

  韓霏白微微低下頭，黑色的短髮垂下耳畔，她輕聲道：「已經沒有什麼未來科技了，機械警察發現了我們改裝的沉浸艙，摧毀了這裡。」

  李燃的心臟在抽痛。

  那些韓霏白精心構築的遊戲世界，只剩下了鋼鐵殘片，公司的最後一點實體和希望也沒有了。

  他不禁踏前一步，關切道：「霏姐，你不要傷心.……」

  「沒關係，」韓霏白露出漂亮的笑容，「這場賭博，是我輸了。」

  她沉聲道：「其實費了這麼多力氣，就算那些獨立遊戲做出來也賣不出去，虛擬現實產品的地下市場也遭到了嚴格的打擊，這條路從一開始就走不通的。」

  李燃按著桌子，詢問道：「過去一直都沒有出事，怎麼突然被發現了？」

  「是萬融集團乾的，梁星緯舉報了這裡，」韓霏白的聲音帶上一絲淡淡的恨意，「未來科技曾經與他們在清江城有利益衝突，商場如戰場，自打未來科技失敗后就一蹶不振了，他們只是嫌我們死得還不夠徹底。」

  李燃在腦海中檢索著這個名字。

  萬融集團，在清江城的多個行業具有壟斷性質的統治地位，在破碎星里利用強大的經濟資源，同樣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國服公會排行榜第六，駐地城市在法肯里奇的聖血天使公會，便是由萬融集團所創。

  李燃鼓起勇氣，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霏姐，既然未來科技已經不在了，不如和我來破碎星干吧……」

  韓霏白笑著道：「這算是對我的邀約？只有你和我兩個人？」

  她搖搖頭，嘆息道：「我不會接受破碎星這樣畸形的遊戲，創造了如此真實世界的人是個偉人，也是歷史上最大的罪人，你覺得，破碎星還是個遊戲么？」

  李燃緩緩說道：「無論它是什麼，我們都只有面對，破碎星的存在是一個堅硬如鐵的事實，任何人都無法逃避……」

  韓霏白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霏姐，我把錢還你吧。」

  「不用了，那五萬即使給我也是於事無補……」

  叮！

  「您的賬戶已收款50萬元，由李燃當面轉賬。」

  韓霏白看著手環發來的投影信息，挑了挑眉，疑惑道：「李燃，你好像給多了。」

  隨後，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后，韓霏白漂亮的眼眸頗為驚訝的看著李燃。

  「你說的那場豪賭……成功了？」

  「是的霏姐，我成功了。」

  「你在破碎星掙到了錢？」

  「我掙到了錢，很多很多的錢——可能比未來科技全盛時期還要多。」

  「你打算……做什麼？」

  李燃站在桌前，窗子外桔黃色的光線打在他堅毅的臉上，在韓霏白的眼中，一反她心目中的那個有些冒失、卻永不言棄的測試員形象，像一個成熟可靠的大男人。

  李燃向她伸出手，板起臉正色道：「霏姐，加入我吧，或許我們聯手，真的可以改變這個世界。」

  剛剛經歷絕望深淵的她，多麼希望能夠就這樣靠著他的肩上。

  「李燃，」韓霏白露出絕美的笑容，「我願意幫助你，加入你的事業，只是，你可能來的晚了一些.……」

  大廳門口傳來一聲爆響，機械警察一擁而入。

  冰冷的機械音響了起來：「因為違反虛擬現實限制使用協議的第三條第七款，韓霏白女士，你已被逮捕，並將被處以三年零七個月的監禁。」

  「再見了，李燃.……」韓霏白從他的身邊經過，「或許四年之後我們可以.……」

  「不……」李燃將女人拽到身後，笑著道，「哪用等那麼久？」

  他捏緊手中的鋼管。